甘宛距离上一次被人气哭还是在很小的时候。【】
她七岁那一年,上一年级的那一年,因为不肯把自已的作业借出去给同学抄,就被班里的同学欺负,说她是没爹的私生女,说她是没人爱的小孩,她那次被那些背后说她坏话的同学气得整整哭了一天。
然后认识商怀诤后,虽然她也哭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是被气哭的。特别是商怀诤走后,在商家过了那艰难的几年,杜美月找过她不少麻烦时,她就没再掉过一滴眼泪。
在她的性格里,虽然如以往一样的内向怕黑,但也有倔强好胜的一面。
不然,她当年就不会在最艰难的时候,拒绝商怀诤的帮助;也就不会在偷听到商耀堂的电话后,不顾一切地独自穿过半个地球找到这里。
两个钟头前,当听到电话里清晰地传来一句:“对不起,你的录取因为存在作弊问题,已经无效。”
这句话后,甘宛压抑在心里多年的委屈、难过终于如河堤骤然崩溃般,两行泪水一下子从眼底里凶猛地冲了出来。
她几年辛苦付出的努力,只被别人轻飘飘的一句作弊就全部抹杀掉了。
不用想,她也知道,背后做手脚的是谁。
商家的人就这么讨厌她吗?讨厌到连她最后一条后路都要绝杀掉?
商怀诤早在她打电话的时候,转身回到自已的书房去了,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自已一个人背靠在沙发后面埋头哭泣。
等哭得差不多了,胸腔里一股不甘与怒火腾腾升起。
她在商家做下人这几年,尽职尽责做好他们吩咐下来的每一件事,也不再要过他们出钱帮她交学费,都是靠着自已的奖学金与平日空闲接的一些散工读书,现在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来到商怀诤身边,他们就这么不待见她?这么想把她赶回地狱?
美眸里,第一次燃起熊熊怒火,甘宛抬起手背,狠狠地抹去脸上最后一滴泪,双眼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倔强与狠意,
她甘宛虽然是私生女,虽然身份是比不上他们的高贵,但并不代表就会任由别人来随意决定自已的命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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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怀诤坐在书房里,听着下面不时传上来细细密密的抽泣声,他看似神色平静,脸部线条却越发绷紧,连带着黑眸里的寒光也慢慢凝聚起来。
楼下的抽泣声不断,一向平静如水的心底,终于还是无端地被挑起了一丝烦躁。
再次见面,他心里对她五年前不信任的恼意不是没有,也早就做好晾她一段时间的打算。
只是,听着那温软楸心的哭泣,想着她现在一个人脸上无助恼怒的表情,他现在又恨不得跑下楼,拥她入怀好生安慰一番。
薄唇挫败地发出一声低咒,商怀诤终于还是伸手拿起电话,拨打下一连串号码,等到电话那边接通后,他才冷冷开口,
“找人去哈佛那边打一下关系,我要送一个人过去上学。”
电话里传来几句问话,商怀诤安静听完:“还未决定读哪个专业,你现在先把名额报上去。专业可以慢慢再选。”
那边又说了几句什么,商怀诤淡淡嗯了一声:“钱不是问题,在九月份开学前办好手续。她的资料我等等就传送过去给你。”
“叩叩…”
商怀诤刚挂下电话,书房的门就被人轻轻敲响。
“进来。”
甘宛推开他的书房门,垂着头,一声不发地走到他面前站好。
两手不安地绞动着自已的衣角,甘宛不知道自已现在该和他说什么才好。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的录取无效,要回国已经是必然的了,只是在回去之前,她还是想来见一见他。
眼睛又湿润起来,一滴小小的泪珠滚落到面颊。
商怀诤双手搭在桌面上,黑眸深幽地看着面前低垂着头的甘宛,等她先开口。自已倒想看看,她现在会有什么打算。
会不会像五年前那样,不信任他,又再一次推开他。
等了好久,面前的少女还是一声不吭地垂着头站在那儿,商怀诤眸光向下移动,就看到聚在她脚边的一小滩水渍。
眸光一暗,商怀诤站起来。
想着以后又不能见商怀诤了,不知为什么,甘宛只觉得心脏像被人捏紧了一样楸痛。
两眼朦胧间,一双纯黑的男式拖鞋骤然撞入眼帘。
她还未反应过来,下巴已经被人单手挑起。
温润白皙的手指托着自已尖软的下巴,甘宛喉咙不禁咕噜一声,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哽咽压了下去,一双大眼无助不安地与那双幽深的黑眸对视。
商怀诤看着她哭得红肿的双眼,皱了皱眉,语气低冽:“丑死了。”
甘宛一听,瞬间反应过来,她飞快地抬起手捂住自已的眼睛,喉咙里的哭意还在:“我现在很丑,不要看。”
商怀诤嘴角上扬:“你还有什么样子是我没见过的。”
甘宛一怔,随即呐呐地放下捂住双眼的手:“也是哦。反正我在你心里都没什么好形象的了。”
她最后一句话,含在嘴里,软软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娇憨,一丝自暴自弃。
商怀诤眸光暗了暗,托着她下巴的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她滑嫩的脸颊。
甘宛没有留意到他的动作,此刻,她红肿的眼皮半阖下来,眼眸里,隐含着生平第一抹算计的精光。
说话的语气放软,带着点委屈开口:“商怀诤,对不起!”
甘宛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她原来是想进来向他道别的,但就在他手指托起她下巴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就想起五年前商父的那场计谋,还有刚才电话里的那句冷冰冰的“作弊”。
“什么对不起?”黑眸闪过一丝波澜。
甘宛:“为了…五年前的事。”
“嗯?”语气明显带点不悦。
“还有……”甘宛看着他的黑眸,感受着他带有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自已的脸颊,被他手指碰着的地方,热热的,痒痒的。
她静了一会,倏地来了胆子,踮起脚尖,抬起自已的手,学着他的样子,两手笨拙地攀上他的肩膀,把头靠上去,身子微微颤抖。
“还有,对不起,我知道我该回去的。但是我……不想再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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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宛红着脸局促不安地坐在商怀诤对面,身子弓得都快成煮熟的虾米了。
半个钟头前,她大着胆子向商怀诤表明了自已的心迹,商怀诤就一直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直看得她心底发毛。
感受到那道落在身上的暗沉犀利视线,甘宛原本就红的脸蛋更红了。
是她说得太明显了吗?
那时的甘宛毕竟还年轻,她当时只顾着叨念自已是不是太大胆了,没有注意到商怀诤那个想一口吞她下肚的眼神。
如果她抬眼看一下,就会发现商怀诤望着她的眸光像饿了好几天的狼终于找到了食物一样。
“好。”
商怀诤缓缓地移开视线,不行,现在的她,还不行。
“呃…好?”甘宛稍稍抬起头,疑惑地重复他的话:“什么好?”
“我找人送你入哈佛,你准备一下。”
“啥?”甘宛这次是真的吓得跳起来了:“入哈佛?可是我的分数怎么够?”
更加不用说,她在国内这次的考试还被人诬蔑成了作弊。
“当然不行。你也不是正式入读,但可以作为交换生,寄读一年,还要进行期末考试,考过了,明年才可以正式入读。”
“真的?”甘宛不敢置信地两手掩住自已的嘴巴,低呼:“我真的可以留下来?”
商怀诤点点头,看着甘宛一脸又惊又喜的样子,眸里不自觉地闪过点点笑意:“也别高兴得太早,考试不过,到时还是要回国。”
“不会的!”甘宛猛地摇了摇头:“我一定会考过的。”
“嗯,”商怀诤走到自已的书架前,抽出几本厚厚的书,扔到她面前:“这是你要学到的课程,你先看一看。决定自已想报哪个专业,再来告诉我。”
“是!”甘宛激动地抱起商怀诤扔给她的书。
突如其来的喜悦,她现在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一时间真的是不知道报哪个专业好。
“等等,”商怀诤倏地出声叫停走到门边的甘宛。
“嗯?”甘宛抱着书,不解地歪着头看着他:“还有事吗?”
商怀诤不动声色地看着站在门边,沐浴在日光下,一脸喜悦的少女。
“你什么时候满二十岁?”
甘宛:“……明年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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