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小姐情况比我想象中要严重。【】”
平淡语调的一句话,拉开他们的谈话内容:“她不肯面对过去。”
商怀诤双手静静垂放,黑眸半敛,修长的手指微不可见的动了动,半响,淡淡的嗓音才逸出薄唇:“嗯,说吧。”
他知道赖医生口中的过去是指什么。甘宛小时候经历过的事,是多年来深埋下的隐患,一天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她精神上受到的折磨便会加深一分。
“我在美国帮她治疗幽闭恐惧症的时候,”赖医生眯起眼睛,缓缓地回忆在美国和甘宛的每一次谈话画面。
“当时还觉得挺纳闷的,现代人的精神压力大,幽闭恐惧症或者密集恐惧症这一类类似的病例不少,已经不算稀奇,但是其他有这类病症的患者经过几次的治疗和药物辅佐都能把病情控制下来,或者直接康复。唯独甘小姐是特例……”
她说到这里,语气一顿,脑子里浮起她们第一次的治疗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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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小姐,你好。”
甘宛在电梯里晕倒,被商怀诤送到医院后,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她才睁开眼睛,还没有适应这满眼的白色,一把柔和的嗓音已经在她耳边悠悠响起。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你可以叫我赖医生。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头还晕吗?”
甘宛抬眸看过去,便看到一个身穿白大褂,满脸笑容的医生站在病床前面,“呃?赖医生,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才说出第一个字,她就被自已吓了一跳……这么沙哑的声音是自已的吗?
“喝些水会好点的,”赖医生体贴地把一杯水递到甘宛手里,“你不记得了吗?”
“嗯,谢谢。”
甘宛接过水杯,细细地抿了几口,待到干燥的嗓子润和不少后,才蹙着眉努力回想,“我最后的意识好像是刚下班,走出工作室。”
“然后呢?”
然后?
甘宛脑海里倏地闪过一个紧闭黑暗的木箱子……她在电梯里晕倒的!
“嚯!”
想起电梯两个字,她吓得差点连捧在手里的水杯都握不住,浑身一震,手脚轻颤起来,“我、我……”
她昨晚回到了小时候!
回到了无法反抗的那个小时候!
“甘小姐,你别怕。”
赖医生及时接过她手里的水杯,转身放到桌子上,然后在甘宛对面坐下,单手执起她轻颤的双手,柔声安抚:“不要害怕,你现在是安全的。不是在电梯里,这里也没有伤害你的人,你只需要把自已心里的恐惧对我说出来就好。”
赖医生的手暖暖的,但甘宛却像碰到不该碰的东西一样,飞快挣脱掉她的手,随即拉起被子,盖到自已身上。
“我现在很累,不想说话,你走吧。商怀诤呢?我想见他。”
她现在谁也不想见,不想碰,心里只想着他一个。
赖医生嘴巴张合几次,最后笑着点头:“好,那我先出去,等你以后想说的话随时找我。商先生不在这里,不过他临走的时候交待过,今晚会过来的。”
甘宛胡乱地点点头,盖着被子直接紧闭双眼。
既然商怀诤现在不在这里,那她干脆就闭着眼睛睡觉好了。
赖医生最后看她一眼,知道第一次谈话不能逼着她,也只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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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甘小姐就在潜意识下抗拒我的治疗。”
赖医生想起当时的场景,略无奈的摇头轻笑:“在我手下治疗好的人很多,她是第一个完全不愿意配合的。”
差点就把她全美第一心理治疗的名声拉下去。
“无论是聊天治疗或者是药物辅佐,她不肯配合,病情始终让人束手无策。我这几年开始寻找甘小姐不愿意配合的原因。”
赖医生看一眼对面沉默的商怀诤,继续缓缓说下去。
“按理来说,无论小时候过得怎么痛苦,不愿意回忆也好,那也是属于小时候的事。她现在有自已的能力生活得很好,大可以不必要如此执着那段痛苦的日子。换做其他人,都会慢慢被引导出来。唯独她,一直不肯回忆过去,不肯正视过去发生的事。我觉得很奇怪,一直到你一年前打电话给我,这个谜底才得到解答。”
商怀诤太阳穴“突突”一跳,垂放下来的两边手掌慢慢抬起来,双手掩着自已的脸,半响后,用力的抹下来。
下一秒,他的神色重新恢复清淡冷静,仿佛刚才那个无能为力的动作没有发生过一样。
“嗯,是那封信。”
关乎她半生的一封信。藏着一个让人绝望的真相。
“商先生,我之前和你说过不要主动和她提起那件事,”赖医生脸上的笑容收起来,神色凝重得不能再凝重:“但是,我觉得现在要改变主意了。”
商怀诤神色一僵:“怎么说?”
要主动告诉她那个真相吗?她……承受得住这个致命的打击吗?
“她经历过上次被绑的事,虽然表面上精神恢复得很快,也没有留下后遗症,但是……”
赖医生摇头,眉间带有担忧:“这不是一件好事,这几天我和她的谈话,她比从前更抗拒我了。”
总是在无意之间把话题往新闻或者别的事引过去,有时甚至还会和她开起玩笑,什么也说,但就是一点也不愿意谈关于过去的事。
“我害怕甘小姐再这样自我压抑下去,迟早会出事。商先生,”赖医生正色看着他,“我希望对她来一次催眠治疗。”
“你想通过催眠让她自己回忆小时候那件事?”
商怀诤一下子就听出她的意思,直接开口问:“赖医生,你有信心吗?”
“信心一半。”
赖医生不瞒他,坦诚地道:“这个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主要原因,只有一半的机会,要是甘小姐意志坚定,或许她被刺激下,会马上好起来。要是没有……”
她不再往下说。
商怀诤薄唇一抿,已经知道她没有说出的那句话是什么。
要是没有,甘宛就是一辈子了。
过了许久,商怀诤才生涩地动动嘴巴:“让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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