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声,太沉重,夹杂着悲凉,夹杂着无奈,也夹杂着欢喜。

  叶小草扶着庄吉坐回轮椅里,“你放心了吧,可以安安心心回国外治疗了吗?”

  庄吉目光所及之处,是繁华的街景。

  五月的阳光,刺人眼睛。

  以至于他看这世界,再繁华,都像是虚梦一场。

  晨光穿透的视线里,一景一物,一人一影,一花一草。

  那么大的三千世界,却一点也不真实。

  他笑了笑,并不回答叶小草的话,“小草,你能推着我在对面的广场走一走吗?”

  叶小草说好,边推他向前走,边劝他回国外治疗。

  庄吉不说回,也不说不回,只和叶小草聊着今天的天气真好,今天的阳光真美。

  叶小草终于是受不了,停了下来,“庄吉,你要告诉婶娘你的病,对吗?你想多陪婶娘几年,对吗?你为什么总是回避回国外治疗这个话题。你要再这样,我把实情告诉小词。”

  庄吉笑了笑,“你不会告诉她的。”

  叶小草气愤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庄吉说,“因为你也希望小词幸福。”

  叶小草沉默了,她承认,威胁他,那是想让他回国治疗。

  可是,她再怎么威胁,也不可能真的把真相告诉小词,他们都同样希望小词幸福。

  所以,无可奈何,“庄吉啊,庄吉,我怎么有你这样的亲戚,固执不说,还一根筋。”

  庄吉却说,“小草,小词戴了那枚戒指吗?”

  叶小草说,“戴了,你的气息时刻陪着她。”

  庄吉笑了笑,又说,“昨天你说起来世,我在网上查了查,如果一个人信仰佛学,那么真的会有来世。”

  叶小草把轮椅刹了车,走到他身侧的台阶上坐下来,诧异地望着他,“你不会因为这个,就去拜神信佛吧?你可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无神论者。”

  庄吉侧头看着她,笑道,“不是你跟我提来世吗。”

  叶小草瞪大眼睛,“你真要拜神信佛?”

  庄吉从她身上收回目光,放眼望出去,眼里万丈光芒,眼里姹紫姻红。

  然后笑了笑,“佛在心中,无需跪拜。再说,人总是要有个精神寄托才行。”

  叶小草静静的听着,只想做一个忠实的听众。

  庄吉又说,“我准备去一趟清光寺庙,听说,那里有一个得道高僧,他每个月都会在寺庙里讲一场经。”

  叶小草还是只听,不说。

  庄吉看着这一花一世界,笑得很安慰,“上辈子我应该是做了恶事,所以才有恶报吧,所以这辈子要多多行善。”

  叶小草终于是忍不住了,“难道你还真希望今生修行,来世再和小词共续前缘不成?”

  庄吉笑了笑,“哪有什么前世今生,都是精神寄托罢了。”

  叶小草起身,说再推他继续走走。

  庄吉回过头来朝她笑了笑,“小草,小词今天肯定很幸福吧,终于圆了她的新娘梦。”

  叶小草提醒道,“新郎是向深,不是你啦。”

  庄吉又淡淡的笑了笑,“那又怎样,她终归是幸福了。”

  叶小草围着广场转着圈,看着清晨里打着太极,跳着广场舞的大爷大妈,特意避开,“所以,你可以回国外治疗了吧。”

  庄吉只说,“所以,我不会再打扰小词,不会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

  这一日,是宋词的繁花似锦,却是庄吉的繁花落尽。

  这一日,也是宋词的美梦成真,却也是庄吉的梦影幻灭。

  这一日,天很蓝,云很白,阳光很灿烂。

  宋词终于是穿上了美丽的婚纱,嫁给了疼爱自己的男人。

  这一嫁,没有山盟海誓,没有生死诺言。

  宋词却觉得向深牵着她的手时,太紧太紧,紧到似乎是要把她揉碎在他的骨血里。

  鲜花,香槟,掌声,祝福,都有了。

  婚礼上,向深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宋宋,你就是我孩子的妈了,唯一的,唯一的。

  场上的亲朋好友起了哄,说是,怎么,你还敢有第二个孩子他妈?

  向深一个劲的笑,然后道歉,然后说自己嘴笨,不会表达。

  他大抵是,真的被幸福冲昏了头吧。

  要不,以他的职业素质,怎么可能口齿不清?

  婚礼结束,亲朋好友们闹完洞房,向深和宋词再从酒店回到家里,已经很累,很累了。

  洗过澡后,夫妻双双躺在软软的喜床上,都摆成了一个大字,然后侧头一望,相视而笑。

  宋词露着两颗洁白的门牙,笑了笑说,“老公,今天累吗?”

  向深笑了笑,“不累,酒都是正荣喝的,今天最辛苦的应该是他这个伴郎。”

  宋词说,“缘缘也替我挡了酒啊,缘缘这个伴娘也辛苦了。”

  她突然起了身,盘腿而坐,兴奋道,“老公,我觉得缘缘和正荣挺般配的。不过,正荣怎么会喜欢胜男?”

  唉,今天给许家爷爷奶奶敬酒的时候,宋词总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她,他们的孙女都做不成向家的孙媳妇,不过,许家爷爷奶奶可要比许妈妈和许胜男好多了。

  向深也跟着起了身,盘腿坐在她对面,皱眉说,“我倒是希望向缘和正荣能走在一起,可是缘分这东西,真的不能强求。”

  就像他和宋宋一样,偶然相遇,却定了终身,这不是缘分那是什么。

  是呀,偶然相遇也能促成一段婚姻。

  而且宋词以前被伤得那么深,第一步迈步踏出去,就邂逅了她的命中注定。

  她又皱眉想了想,“虽然不能强求,可是我们可以撮合啊。”

  向深把他拉到身前,抚平她皱紧的眉头,又刮了刮她的鼻子,“宋宋,你觉得在我们的新婚之夜,聊别人般配与否,真的合适吗?”

  宋词愣了愣,“那聊什么合适?”

  向深坏坏的笑了笑,“不用聊。”

  宋词又问,“不聊天,那睡觉前干什么?”

  向深脸上的笑容越发邪魅,“做。”

  宋词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做什么?”

  向深直接把宋词推倒,然后翻身压在她身上,勾起拾指缓缓抚过她的脸颊,“爱啊……”

  宋词这才反应过来,脑子里把“做”和“爱”两个字连在一起后,不由瞪着他。

  一边瞪,还一边推开,“老公,你太坏了,越来越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