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宠婚

作者:姒锦

   炸了!真炸了!

  这事儿也太玄乎了——

  只见她手里那个方正得像录取通知书一样的红本儿上,白纸黑字,无比规范地写着:

  宝柒同志:

  依照X国《兵役法》规定,经我部考察和政审,认为你符合专业技术干部特招入伍要求。我部党委研究决定,批准你光荣服现役。望入伍后积极履行兵役义务,从事专业技术工作,为保卫社会主义祖国做出贡献。接此通知后,请积极做好入伍准备,并于12月31日到红刺特战队红细胞应急机动医疗队报道。

  通知书的右下方,盖着的红刺特战队大红的公章。

  一个激灵灵的冷颤,她这回算是彻底惊醒了。

  首先,今天不是愚人节。

  其次,冷枭更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男人。

  再次……

  好吧,没有再次了,她一个大活人真就这么被卖了身。拧着眉头,她将入伍通知书翻过来颠过去地看了无数遍。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床边儿上,想了想,又凑到自个眼前审视了好久,终于确定,没有做梦。

  施施然放下了它,她默然了。

  这种通知书一旦做出来了,基本上就没有可以反悔的余地了。

  也就是说,她现在想跑都不可能,那是得按逃兵处理的!

  多纠结啊!

  本来她想先打个电话给那个臭男人确认一下的,可是手机晃了两圈儿看看时间又做罢。上午十点应该是他工作比较忙碌的时候,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自己的私事去打扰他的日常工作。

  先这么地吧!

  乐观的宝妞儿暂时就将这事儿放在一边儿了,洗漱好了出去时,小雨点儿已经吃好了早饭在育儿师的陪同下在训练室里做康复特训了。宝柒笑眯眯和她交流了几分钟,下楼吃过早餐再回来时,小丫头又玩上了冷枭特地为她写的小游戏——高智商拼积木。

  小丫头坐在地上,宝柒蹲在她旁边看她玩。

  老实说,瞧这丫头的思维……

  视线落在她小小的身上,看着她宛若静止般的沉寂,宝柒心下不免感叹。

  小时候的二叔,是不是也这样?!一个人的世界!

  中午饭后,小雨点儿午睡去了,她又百无聊赖地回到了房间,打开电脑先翻了翻日历。今天是12月27日,离她去医疗队报道还剩下三天时间了。

  也就是说,她还有最后三天自由公民的生活。

  那么,这三天她该干些啥呢?

  掰着指头算一算,吃,玩,买衣服……好像都没有啥得别给劲儿的。

  想着想着,又想起了12月30日是范大队长的婚宴。冷家和范家的关系不错,而冷枭和范铁的关系更是不错,范家这次是大肆操办儿子的婚礼,都是合家满请的,她到时候肯定也是得去参加的。为自己的姐妹儿憋屈着,一不小心,她脑子里又想到了昨儿晚上范铁在帝宫搞事儿的样子来,一想到这个,就又想到了年小井的样子,还有冷枭说,给他俩一个机会吧……

  思索片刻……

  她半趴在床上,鼠标落在了电脑屏幕的企鹅脑袋上,双击跳出对话框,输入密码,点开右下角的小企鹅,她寻到了年小井的QQ头像,挑着眉头,输入。

  “小井,在干嘛呢?”附上笑脸一个。

  “写稿子,主编催稿呢!”年小井在那边儿回复。

  一只手撑在枕头上,她索性整个人趴了下去,用另外一只手敲着字儿,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着,首先汇报自己的情况:“恭喜我吧,我要穿上绿军装打鬼子去了!”

  “你要是没睡醒呢,就再去睡会儿,我很忙!”

  丫的,这妞儿还真心不客气,直接端盆儿凉水过来泼在她的脑袋上。

  难道她要当兵很奇怪么?!鼻翼里轻哼,想了想,她继续一只手敲道:“写什么稿子?是你的小说还是报社的呀?”

  “舒大主编在催,当然是报社的。你是不知道,又到今年新兵入伍集训的时候了。现在呀,天天宣传入伍光荣呢。我这两天还被安排了好几个采访,忙得焦头烂额。”

  “来,采访我吧。问问一个即将入伍的新兵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年小井大概见她再次说起这件事儿,估计不是开玩笑了。

  下一秒,回了一个‘?’号给她。

  看着小小的问号,宝柒想着她蹙紧眉头疑惑的小样儿,抿着嘴,吧哒吧哒就把特招入伍这件事儿给她发送出去了,然后完了又故意佯做随意的在末尾问了一句。

  “男朋友要结婚,新娘不是你,你还有心情工作么?”

  那么顿了好久,才传过来她的对话,“要不然怎么办?我不工作了,去喝西北风,或者站在人家的门口请求支援我这个大龄未婚女么?”

  一只手揪了揪床单,一只揉着脑袋上的头发。宝柒使劲弯起身体来看了看天花板纠结了片刻,然后才发了过去:“心里真的不难过么?我跟你说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还有回旋的余地哦?其实他还是爱着你的。”

  “不说了,我忙着呢。”这一次,年小井回答得非常迅速。

  宝柒叹了一口大气儿,“作吧,作吧,真把男人作没了,我看你就哭去吧啊!”

  “命贱的人,享不了福。就这样啊,勿回。”

  歪了歪嘴唇,宝柒看着聊天框直发着愣。

  丫的,忙是一个方面,逃避话题又是另一个方面吧?

  这妞儿真轴啊!不对,他俩都轴,一个比一个别扭。不明白他俩当初为什么分手走到这一步的,年小井从来没有说过,她问过她也不回答。作为朋友,她只能言尽于此。毕竟感情的事儿还得人家自己琢磨。

  要不然,她在这里使多大的劲儿都没有用。

  同一时刻,红刺特战队总部。

  高墙电网里,警通大队的士兵们正在出操,大操场上传来一阵阵铿锵响亮的口号声。横看,竖看,方队井然有序,每次脚步提起再落地的时候,明明由无数人做出来的动作,却只听得到一个声音。

  警通大队作为红刺特战队总部的‘卫戍’大队,主要负责总部的日常保卫工作,算得是首长同志的近卫军了。因此,近卫军的头儿,大队长卫燎同志这会儿正在首长办公室里,就坐在冷枭的面前。

  半个小时前,他来是为了公务。

  而现在,他正在发表感慨。

  在忙着公务的时候,冷枭是他的首长。

  在他发表感慨的时候,他们就是战友兄弟。因此,他说话的语气也就痞了几分,两个人抽着这空闲,各人嘴里叼了一只烟吸着。男人之间的感情扯不明白,反正没有那么多矫情的玩意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上一根儿烟,成了,兄弟。

  作为已经入了围城的过来男人,卫燎瞧着面前这个一年365天都同样表情的哥们儿,觉得自个儿非常有必要点醒他一下。都三十多岁的男人了,还孤家寡人的过日子,真心让人受不了。

  “枭子,你说现在的情况,连范和尚都要结婚了,你到底咋考虑的?”

  淡淡掀开眼皮儿,冷枭睨了他一眼,“我考虑你是不是准备改行?”

  要知道,他和宝柒之间的事情,在红刺内部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属于保密级别忒高的‘军事机密’,而那些知情人士自然不会把这种事情到处宣扬。因此,包括卫燎在内,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有相好的女人了。

  扯了扯自己整洁的军装袖口,卫燎不知道抽了哪股风,不怕死的嘀咕着,又继续感叹起来。

  “你就说我们这代人吧。不对,是我们这批人。从爷爷辈儿开始扛着枪上战场起,就注定了咱们未来的人生道路。小时候在军区大院里光着腚子打架,读的也是部队子弟校,高考了也没法儿像别的人那样,发挥个特长考学校,唱个歌儿啊,拉个胡琴儿什么的。注定了唯一的道路——读军校。军校吧,出操,训练,进了特种部队,再训练……枭子,不瞒你说,我这一辈子干过最出格的事就是娶媳妇儿了,长长几年的抗战,总算夺取了最后的胜利……”

  此君想到自己的媳妇儿舒爽,笑得满脸都开了花儿,就差仰天长叹三声,沧天啊,大地啊,祖国母亲啊,他简直幸福得冒泡了。

  说白了,显摆来了!

  冷冷扫着他,冷枭夹着烟的手抖了抖,面无表情地说:“同志,一会出去注意看军容镜。”

  “军容镜怎么了?”俊眉微蹙,卫燎不解。

  挑着眉梢,冷枭声音平淡无波,“一脸春心荡漾。”

  “嗤!你呀,这就是嫉妒,活生生的嫉妒我。这大冬天儿的,哥们儿我晚上老婆孩子热坑头,睡着多暖乎?哪儿像你啊,苦行僧一般苦哈哈的熬着,有点啥想法吧,也只能看个毛片儿,性福基本靠手……”卫燎同志带着戏谑的思想性教育还没有说完,外面的楼道口就响起一阵整齐的军靴踩踏声。

  顿了顿,他闭上嘴。

  接着,外面就传来通讯员晏不二的敲门声。

  “报告,老首长来了!”

  “老首长?”

  卫燎瞄了冷枭一声,嘴里低低地念叨了一下,赶紧把手里的烟掐灭了,端正地站起身来,理明白了自己身上的军装,挺胸抬头地站着,一副军姿飒爽的帅气样子。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办公室的门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走在前面的人正是冷老头子,后面跟了三个牛高马大的警卫员,严肃庄重的样子着实威风得不行。一进门儿,看了看卫燎,又向后面的人挥了挥手。

  “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人齐声答应。

  作为全军的一把手,冷老头子说话自然是有份量的。

  包括卫燎在内,站直了身体,话落立马离开了办公室。

  临出门儿之前,卫燎又转过头来给冷枭递了个眼神儿,意思是让他记得悠着点儿。红刺内的几个要好的哥们儿,谁都知道他这几年和老子的处于不冷不热的尴尬期,而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的终身大事儿。

  相对于其它人的慌乱,自始自终都没有吭声儿的冷枭面上就平淡了许多。

  没有人了,他才不紧不慢地摁灭了烟蒂,然后站起身来,‘唰’地敬了个军礼,挺直了腰板儿,像是真正对待自己上级那样儿,说:

  “欢迎老首长莅临红刺指导工作。”

  “坐下。”

  看到儿子故意拉生分,拉距离,冷老头子横着眉头瞪了他一眼,“少给老子来这套。”

  门关上了,就剩下父子俩,相对而坐。

  冷老头子放下脑袋上的军帽,头发露出一些斑白来,但精神头儿还是倍儿好,没抱孙子誓不罢休的劲头倍儿足,满脸严肃的望着对面的儿子,拉了开场白。

  “老二,我今儿来,是有事要找你。”

  心里默了默,冷枭面色如常,不动声色,但是心底差不多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了。

  只不过,知道了,却必须装着不知道。

  哼!

  冷冷哼了哼,见他不吭声儿,冷老头子审视的眼神儿就直直落到了他的身上。

  僵持着,其实也是默默的气场对抗。接下来,静默好一会儿,冷老头子才避重就轻地说:“红刺内部的特招名额,我本来是不想干涉的。但是,老二,你得知道,你现在是红刺的一把手,不管什么事情,你得禀着公正公开的立场,不能任人唯亲!”

  任人唯亲!

  果然,跟他预料的差不多,他老爹今儿还真是为了这件事儿来的。

  拧了拧眉头,冷枭并没有丝毫触动的样子,不过,声音却冷了几分。

  “有话直说。”

  “还直说呢?你直说得了么?”老头子被儿子噎了,眉目之间便有了些怒气儿。他本来刚才那种说法故意弄得那么委婉,就是为了给儿子留面子,可是他竟然还要挑明了来说。

  左右办公室没有外人,他寻思几秒,索性就开了口。

  “老二,俗话说,知子莫若父。不要以为你那点儿鬼心思,真的能瞒得了我?!”

  眉头微动,冷枭心里微动,面色依旧淡然。

  看老头儿的表情,他猜测,如果他真是坐实了他和宝柒的关系,绝对不能这么淡定。略一思索,他冷着嗓子,声音里是绝对的严肃认真。

  “你可以这么认为。但是,特招宝柒入伍,并非因为私人关系。作为M国UCF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她的毕业成绩和社会实践能力都不错,绝对符合特招条件。”

  “可她学的是泌尿男科。”

  “红细胞医疗队,没有那么细微的划分,她是个医学人才就行。”

  “专业不对口,你招她进部队能干嘛?嗯?!”

  “这是我的工作,请您不要干涉。”

  “老二,你是为了工作吗?”

  “当然!”

  “冷枭同志!”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语速极快的一轮唇枪舌战之后,冷老头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儿,一个大巴掌就拍在办公桌面儿上。怒视着他,眉头竖起,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突突暴露的样样子,扯来是真急眼儿了,连名带姓的直呼同志。

  而这个称呼的出口,意味着他现在不是他的老爹,而是他的上级。

  “我命令你,立即……”

  “军令如山,我做出的决定不会更改。”腾地站起身来,冷枭沉声打断了他的话,面色平淡地直直望着他老爹,目光锐利如箭,眉毛轻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眸底带着睥睨的桀骜。

  “除非你撤我职!”

  “好,那老子就撤了你的职务!”

  “随便!”冷枭的目光,锐利得像刀片儿。

  “你——混帐!”

  看到儿子冷着面色漠然挑衅的样子,冷老头子呼呼直喘着气儿。

  这个儿子,打小儿就这副德性,只要是他认准了的事情,即便是八头大黄牛都拉不回来了。

  胸膛一阵上下起伏着,冷老头子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调整过来,缓缓地坐下身去,揉了揉自个儿的额头,改变了战略战术,表情柔和了下来,语重心长的劝说起来。

  “老二,你觉得你爹会害了你吗?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今后的仕途走得更远?飞得更高!更何况,小七她愿意么?你有没有咨询过她的意见?她就要结婚了,老二!一个女孩子,在家相夫教子就好了,当什么兵?”

  他现在的样子,就像平常人家的老父亲在规劝自己不听话的儿子。

  冷冷睨了他一眼,冷枭眸色黯了黯,也坐了下来,声音平淡地淡淡吐了两个字儿。

  “迟了。”

  “什么东西迟了?”老头子不解地反问。

  “一切都迟了。”冷枭抬起手来,揉了揉自个儿额头,随后又站起了身,“老首长,您还有事么?没事我要先走了。”

  儿子冰冷冷的话,让冷老头子怔了怔,有点儿摸不着他的路子。

  “刚才那话啥意思?!”

  “没意思。”冷枭淡然说着。

  如果没有遇到宝柒之前,或者……

  而现在,真的太迟了!

  抬起头来,冷老头子目光锐利了几分,开始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了面前这个比自己要足足高出一个头的儿子来。儿子真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了!

  儿大真不由爹!

  有点儿颓然的撑起手来,老头子叹了口声儿,为了早点抱上大孙子,不得已又换上了悲情路线,声音哑了,目光软了,“枭子,你妈死得早,你哥也死得早。我这个做爸的容易么?你看看我的头发都白了。现在你爹就问一句话,你跟我实打实的交个底儿。”

  顿了顿,冷枭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

  目光凝住,老头子锁定了他的眼睛,“到底啥时候才能正经找个媳妇儿?啥时候能让我抱上大孙子?让咱们冷家有个后?我现在对你找媳妇儿没要求,只要你喜欢就行!”

  喉咙动了动,冷枭眉头拧了拧,五根手指微微捏起,看着自己的老爹。

  两父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良久,冷枭深呼吸了一口气,为了他那一句‘实打实’,将话说得极为认真。

  “爸,儿子不孝!”

  身子顿时颤了颤,老头子眉目骤冷,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压根儿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不孝的意思太容易理解了。所谓‘不孝不三,无后为大’。按他的意思来理解,就是说不会结婚,不会生孩子了?是不是更可以理解为,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他都不要?

  刹那之间,了解儿子个性的冷老头子,仿佛苍老了十岁,一句话说得痛心疾首,一张老脸儿黑沉得没边了。

  “究竟为什么?!老二……你这么做,总得给你爹一个理由吧?”

  冷枭静静而立,凛冽而淡然。

  看着他,老头子又气又怒又烦,想了又想,实在没有其它理由可以解释了。

  最后,他像是极为不好意思的开口问,“老二,你跟爹说实施,你是不是那个……那个外面人家说的那个什么同性恋?喜欢男人的?”

  一大把年纪了说起这个,冷老头子的老脸儿,有些胀红。

  冷冽的目光怪异地瞄着自个儿的老爹,冷枭鼻翼轻哼,“您还懂这个?”

  “……荒唐!你……”面色一变,老头子差点儿倒下去。

  “我不是。”

  淡淡三个字说完,冷枭也不再过多解释了,侧身绕过他,径直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没有办法,因为他太解他的老爹。

  如果他一直杵在这儿陪他说关于孙子和结婚的问题,老头儿能孜孜不倦的坐上半天,非得把他的脑子给翻转来不可,不做通思想教育工作,绝不会罢休。

  同性恋?也亏他想得出来了!

  他解释了,至于他信不信,或者怎么去想,都不在他考虑的范畴了。

  另外一件原因,他没有孩子这件事儿,说起来也着实对不住老头儿了,从他二十多岁催到三十多岁,头老都催白了,他也真是不孝。因此,他不想再留在那儿,就怕一不小心跟他有些什么言词上的冲突,索性走为上策。等老头儿腻歪过这阵子,说不定想过去了就消停了。

  而他的身后,冷静静的办公室里,冷老头子还站在原地。

  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儿,一束威严又犀利的眼神儿落在儿子离去的方向,半晌儿没有动作。

  不过,他的脑子里,有些想法却慢慢成型。

  不行,绝对不能再等了!

  ——★——

  这天晚上,冷枭回来得极晚。

  早早就弄好了小雨点儿上床的宝柒,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了,床边儿上还是空荡荡的。不知道究竟几点了,迷迷糊糊之间才仿佛觉得身边有点儿轻微的颠簸。

  喔,他回来了么?!

  男人的体重使然,她身边儿的大床往下面陷了陷。而她的重心,就稍稍往他那边儿倾了过去,这么一折腾,她就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微眯着在暖黄的壁灯光线下看着旁边的男人。

  四目触上——

  激灵一下,她心底骇了骇。

  男人锐利得过份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审视,窥探,还是其它?!抽了一口凉气儿,她捂了捂有些干涩的喉咙,狐疑地歪头:

  “干嘛这么看着我?玩午夜凶铃呀!”

  摸了摸她的脸,男人微低头,沉声问:“把你吵醒了?嗯?”

  抿了抿嘴巴,宝柒清了清嗓子,有点儿不太舒服地瞪圆了双眼,好半晌儿才找到了自己有些哑涩的声音,软软地打了个哈欠:“知道就好!你今儿好晚。”

  冷眉微微一挑,男人圈过她的腰来,一只手执起她的手放在手心摩挲着,“想我了?”

  想他了么?

  宝柒刚刚回魂儿的脑子晕乎乎的,好像也没有怎么想他吧?

  反正早晚他都是会回来的,不是么?

  于是,她就事论事地摇了摇头。

  一秒后,男人脸色就难看了,眉头皱了皱,语气冷冽。

  “没良心的东西。”

  噗哧……

  看着他表面上冷冷的,其实有点儿小哀怨的样子,宝柒咧着嘴不厚道的知了。一笑没有倾城,到是把脑子给笑清楚了许多,随即捋了捋额际掉下来的头发,她倾身过去,看着他。

  “喂,我怎么都快成没良心一族的代言人了?”

  一个不算好笑的笑话,冷枭自然没有笑,瞅着她的目光柔和了几分,额头低下来抵着她的,认真问:“宝柒同志,入伍了,有没有思想要汇报?”

  宝柒挑眉看他。

  对于突然就要去当兵了这件事儿,经过这么一整天的认真思考,她基本上已经认命了。

  不就是去工作么?反正都是医疗,在哪儿又不是工作呢?!

  因此,她丝毫没有那种工作被强行加诸在身上的不适感,反而,无比愉悦的笑了起来,小手戳了戳他的胸膛,一字一句回答得极其认真。

  “思想么,怎么汇报?!哦,对了!感谢CCTV,感谢MTV,感谢首长同志的栽培,知道我的个人喜好,我现在啊开心着呢。那么多的兵哥哥排着队的任我蹂躏,鸟儿满天飞……啧啧,想想都兴奋得紧!”

  狗东西!

  冷枭目光烁烁地盯着她。

  不过么……

  原本他一方面确实因为医疗队正在特招,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此机会,把她给放到自个儿的眼皮底下比较放心,免得一不留神就这只狐狸给跑了。自然,她设想的这个因素他已经考虑进去了。

  于是乎,枭爷手臂伸展过来,直接用大被子裹住她拉向自己的怀里,为两个人调整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声音极为淡定的说了两个字。

  “做梦!”

  “喂,你什么意思?”推了推他的胸口,宝柒昂着脑袋。

  “红细胞没有泌尿男科。”

  哟,敢情都是想好了的?!

  咧了咧小嘴儿,宝柒挑了挑眉,笑容依旧无比灿烂,如同蔷薇花开到了脸上,“没有男科不打紧,红刺有男人就行了。到时候我可以主动宣传男性健康知识,服务广大官兵嘛。”

  侧过冷眸,枭爷双手将她箍紧在怀里,仔细审视着她。过了好半晌儿,才又凑近了头去,高挺的鼻尖在她面颊上蹭着,语气恶劣地冷冷说。

  “休想!”

  皱眉,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宝妞儿怨念了,“额!不让看病,那你让我这个UCF的高材生去做什么啊?”

  闻言抬起头来,男人突地伸出手来,托起她小巧的下巴,目光在她精致的小脸儿上凝视了数秒之后,才一字一句,语气十分淡然地告诉她。

  “打杂!”

  “打杂?!”

  “例如:扫地、倒水。”

  “我靠!冷枭!”低低地呜咽一声,宝柒像只受伤的小兽,伸出手去就开始掐他腰上的精肉。可是,这个男人的身体就像真是钢筋铁骨打铸的一般,她自个儿的手指都掐痛了,他竟然没有半点儿反应在。

  终于,看她掐得累了,枭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抱紧了她,一个字说得哑哑的。

  “睡。”

  二大爷的意思很明显了,要是再不睡,她就没得睡了。

  这事儿宝柒懂,不情不愿地咽了咽口水,她覆在他怀里找了个最利用睡眠的舒服动作,慢慢地合上了双眼。脑子里却像是在播放电视剧,各种乱七八糟的片段都在晃悠。

  过去,现在,未来……

  突然,她若有所感地迷糊着感叹:“二叔,咱俩认识都六年了。”

  沉寂了两秒,男人环住她小腰儿的手紧了紧,沉沉的声音就在她头顶落下。

  “错了,是二十四年。”

  “嗯?啊?!”没明白他的话是啥意思,她随口嗯啊着,却没有睁开眼睛。

  这会儿,她的睡意来了。

  “第一次见你,你在襁褓里。那时候,你叫冷柒。”

  额!是啊……

  被他这么提起,她依稀恍惚记得,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不爱说话,整天沉闷的二叔。

  那时候他俩就认识的。

  记忆太遥远,两个人竟然认识二十四年了?!不过,按理说是他认识她二十四年了。她么,真正的有记忆,还是在R县的时候,那家伙记忆太过深刻了,来就是**上阵。

  岁月啊,时光啊,匆匆地,就这么溜过去了……

  迷迷糊糊之中,听到男人又问了一句:“为什么改姓了?”

  小心肝儿微颤,这个问题么……

  宝柒对自己说,她睡着了!

  ——★——

  两日之后,刚好是12月30日。

  这一天,是范铁和罗佳音的大婚之日。

  在此之前,因为范铁坚持要先举行结婚典礼,然后再去民政局扯结婚证。所以,按民间说法来算,今儿礼成就算是结了婚。不过,如果按照婚姻法律程序来说,自然这事儿还是做不得准。

  但,对于痴等了他十来年的罗佳音来说,这些都是小事儿。

  婚宴一办,亲朋四友就算昭告了,那么她就是范太太了。她的婚姻就如同被锁进了保险柜。安全了,便是谁也偷不走了。

  当宝柒跟着宝妈到达香格里拉大酒店时,门外老远都已经成为豪车的天下了,车童正在紧张有序的进行车辆停放。

  哟嗬,还真热闹了!

  婚宴现场的入口处,摆放着一个大大的龙凤拱门,签到台前扎好的鲜花竞相开放着,还有那些五颜六色的大气球,件件都带着婚礼才有的喜气洋洋。而婚宴厅里,西式的奶白色背景布置看上去更是温馨有爱。放眼一望,主礼台上的两边儿各摆放着一个龙凤烛台,还有高高的香槟塔,流光溢彩。

  气氛,十分活跃。

  衣香鬓影,宾客往来,云集了京都名流的婚宴自然是政商人士和社交爱好者的天下。为了表示重视,范罗的婚宴包下了香格里拉大酒店的整个第三层,可同时容纳一千多人同时就餐的大厅奢华无比。共计摆放了二百多桌,实可谓声势浩大。

  自然,作为新娘子,今儿的罗佳音必然是风头出尽的。一身儿露出性感双肩和锁骨的白色婚纱,还有其它的饰品无不是出自名家之手,面上的微笑都快要甜毙了众人,迎宾时,每向宾客们点头一次,她笑容就扩大一分。

  而范罗两家的家长,那就更是红光满面了。要知道,做父母的好不容易促成了这一桩儿女大婚,其喜悦程序自是不必多说,难以言表。另外,范铁的结婚,到场的红刺特战队战友们也不少,足足坐了好几坐,大家彼此都熟悉,也都不太避讳,最热闹当数那一处。

  宝柒今天穿得比较低调,乖乖地跟宝妈坐在一起。远远地看着冷枭不声不响地坐在战友堆里。哪怕在一干出色的男人中间,他的样子,还是冷冽,帅气,英俊,十分出挑。

  两个人的目光,偶尔越过人群接壤两秒,又默契十足的挪开。

  认真说来也是挺搞笑的,这俩人儿吧,晚上都滚在一个被窝里搂着爱着。偏偏大庭广众之下见了彼此,感情却浅淡得不行,像是比普通人家的叔侄关系还要不如。

  范铁的婚宴,绝对是一个容易遇熟人的地方。

  当五年后的宝柒再次看到参加婚宴的闵家二老的时候,说实话有些恍惚。

  一不小心就五年了,此时的闵靖还在京都第二监狱的大牢里。自从她和闵子学的事儿后,冷家和闵家的关系,就算是彻底的决裂了。虽然在官场上的两个老头偶尔会有接洽,也仅仅限于工作上的关系,私人感情,算是真真撂下了。为此,冷老头子对闵家失望之余,惋惜几分,又伤心了好久。

  结婚嘛,范大队长并没有玩消失。

  他今儿打扮的样子还真真是意气风发的新郎倌形象,西装革履,皮鞋镫亮,一副年轻才俊的伟岸样子,让在场的好多未婚女子暗暗羡慕嫉妒恨起了新娘子来。而收到那些姐妹淘的目光时,罗佳音心里的舒坦劲儿,就飘飘然登天了。

  这种感觉,比喝了几杯葡萄美酒还要微醺怄然,不知不觉,就产生了一种,她真的是范铁的亲密爱人的错觉来。

  苦心等待了这么多年,只要过了今天,事件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她又怎么能不开心呢?!

  罗佳音的人生跟京都市许许多多高干家庭出身的姑娘相比,并没有什么两样儿。不需要努力学习,不需要担心成长,更不需要操心自己的工作问题。因为投胎的时候选了一个好肚皮,出身了就有了好爸爸,没有了普通姑娘奋斗时的痛苦,因此,她的人生需要经营的最大目标就是——嫁给范铁。

  只要她能嫁给范铁,她觉得,这就是她最大的成就。

  人生在世,还有什么事比梦想成真更能让人兴奋的呢?目光一直追随着笑颜迎接宾客的范铁,她今天浓妆过的眸子里闪着的光华比任何时候都要亮。在宴会厅里琉璃般的晶亮灯光映照下,她绝对是今天的女主角。

  宴会的一侧,宝柒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她,时而高贵的,时而张扬的,时而傲气的,时而温婉的罗佳音。她有些怀疑,这样外表美丽的姑娘,其内心,是不是也和表象那样儿的优秀?!

  “小七……?”瞧着她脸上笑得那么甜,宝镶玉忍不住碰了碰她的胳膊。

  侧过脸去,她笑着问:“嗯?怎么了?”

  “嘴角笑抽抽没有?看你笑得,比人家新娘子还要开心。”

  “噗!婚礼嘛,来都来了,可不就是来笑的?”忍不住抬起揉了揉自个儿的脸颊,宝柒笑着,说得无比自然。

  “呵,等你结婚的时候,有你笑的啊。”宝镶玉小声儿嘀咕着喃喃,目光随着场上的新人在转动,声音在大厅里优扬的音乐声覆盖下,轻盈里夹着随意:“对了,你真准备去二叔的部队?”

  心里怔了怔,宝柒有点儿想笑。

  宝妈现在就喜欢搞这样儿的,每次想要套她什么话的时候,非得找几句前奏语出来充数。

  笑嘻嘻地望向她,宝柒微微眯着眼儿,笑得像个孩子一般单纯。

  “对呀,我还没有当过兵呢,去玩玩呗!我可是听说了,红刺特战队的帅哥特别多……”

  “有了褚飞,你还胡思乱想呢?”

  “哪有!就是看看,纯艺术性的欣赏!”

  吃吃笑着,宝柒笑得像个小流氓一般放荡不羁的小模样儿,成功让宝镶玉拧起了眉头。原本她还想说什么,不料这时候婚礼司仪的声音就透过麦克风响了起来。

  “大家肃静,肃静一下——”

  吁……

  宝柒轻松了,因为宝妈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看起来,是婚礼的仪式要正式开始了。

  小井啊!唉!

  婚礼比较西式,虽然并没有严格按理西式婚礼的程序来进行,但两家人为了表示严肃和庄重,特地请了王府井教堂的神父来主持婚礼的宣誓仪式。

  看着神父上台,宝柒瞪大了眼睛。

  好吧,她长了这么大,除了小时候随着表舅妈去参加过乡村的土式婚礼,还真心没有被参加过任何洋气儿点的婚礼,老实说,她还真的蛮好奇的。宣誓,交换戒指,得到神父的祝福,手按在圣经上什么一串电视剧里得来的知识,不停在她脑子里往外冒。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婚礼进行曲,正在唱响——

  这时候,一身儿洁白的婚纱的罗佳音小姐已经挽着她老爸的手,踩着长长的红地毯缓缓地走向主礼台。她的身后,两个小花童拖着的长长裙裾,漂亮得像两个小天使。而她脸上带着微笑,稍稍昂着的下巴,不期望就流露出来了一抹喜悦和得意。

  她走得很慢,掠过通道两侧摆放着的鲜花灯柱,觉得走向了胜利……

  终于,一个庄严又肃穆的时刻到来了……

  寂静的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主礼台。

  着装严肃的神父面对着两位新人和来宾们站好,首先在放着花篮的台前宣读了一长串关于神圣婚姻殿堂的夫妇俩需要的互爱互助等等……然后,终于开始了对新人缔结婚约的庄重询问。

  老外都讲究女士优先,这事儿一般都是先问新娘子的。

  “罗佳音小姐,你是否愿意范铁先生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一直都愿意。”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罗佳音就含羞带笑颔首点头。

  不言而喻,她有多么喜悦!

  神父点了点头,接下来继续尽职尽责的扮演自己的角色,转向旁边一直勾着唇含着笑的范大队长:“范铁先生,你是否愿意罗佳音小姐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帅气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范大队长嗤嗤地笑了出来,目光里的轻佻让台下的好多人皱了眉头。还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时,就见他含着笑容转过身来,缓缓地扫过台下的亲戚、朋友还有战友。

  接下来的情节,就如同所有的三流偶像剧里播出来的那个经典镜头一般,他面对着众多来宾,面对着正在拍摄婚礼现场的摄影机镜头,敛了神色认真回答。

  “我不愿意。”

  “范铁,你什么意思?”

  没有女人在这时候能淡定,穿着洁白婚纱的罗佳音小姐12厘米的高跟鞋差点儿不稳,身形晃了晃,一张本来就涂了胭脂的脸涨得更红了几分。

  这事儿,多没脸啊?

  而台下,罗家父母的脸色,更是立马唰白。

  “我的意思你不明白?”范铁的声音徒然提高了几分,目光又慢慢转向了场下同样不解的来宾,唇角噙着笑意,“生活太无趣了,所以我今儿亲自上阵给大家演了一场偶像剧呢。各位,不要介意啊!”

  说到这里,他大概觉得不过瘾,索性拿过旁边司仪手里的麦克风来,俊脸上嬉笑的样子却又收敛了不少。

  “为了弥补大家浪费的时间,我要在这里,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一个精彩的故事,一个六年前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