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胤打来的电话让夏芍一愣,随即才想起来,龙鳞刀的鞘是他亲手制的,上面的符咒也是他下的。她一打开,他便知道。
听着电话那头清晰地传来开车的声音,车速开得挺快的样子,夏芍赶紧道:“没事了,已经解决了。师兄不必过来了。”
徐天胤的车速半点也没减慢的样子,问道:“在哪里?”
夏芍听了苦笑,两人原是约好了明天见的。因为后天要回家,徐天胤在军区的工作也明天就安排好,她明天想去给父母师父买点东西带回家,便把师兄抓来当苦力。原是定下明天中午见的,没想到今晚遇见这事。
徐天胤的性子夏芍知道,他这么问那就是一定要来了,劝也没用。于是只得说道:“望海风见吧,你来了我应该都回去了。总之我没事,你慢点开。”
夏芍边说边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接着说道:“十一点之前你要是到了,我不给你开门。”
她知道军区到市里的路程开车要两个多小时,因此便干脆给他规定个时间,免得他路上开得太快,不安全。
果然,夏芍这个到早了就不开门的威胁很管用,电话那头车子的声音明显没之前那么吵了,徐天胤说了句:“等我。”
然后,便挂了电话。
夏芍将手机收起来,见龚沐云正看着她,黑暗里眸似变得深邃,不知名的意味涌动。
“你打过电话了?”夏芍挑眉问。
龚沐云一笑,这才把号码拨了过去,只是在那边接起来之前看了夏芍一眼,笑道:“你们师兄妹感情倒好。”
夏芍一耸肩,感情好有什么问题么?
她不答,电话那头已听着传来严龙渊的声音。龚沐云简略一吩咐,便挂了电话。
这时,便听见了外头嘈杂的声音,“怎么回事?这层灯怎么不亮了?”
“咦?怎么没人来通知?”
“不知道,快去看看顾客怎么样了!”
夏芍一听这声音,便果断将门厅的门关上,将里面的情况给隔绝在外,然后看向龚沐云。虽然,两人可以现在从走廊那头的逃生通道下楼,但是没用。今晚这酒店是她订的,屋里死了这么多的人,又是刀枪又是手雷的,酒店一报警,她立马就会被盘问到。所以,这件事要看安亲会怎么处理了。
龚沐云的眸中露出些赞赏神色,如果他没看错,地上躺着的这人是她第一次动手杀人。如今还能镇定地站着,思及她的年纪以及成长轨迹和受的家庭教育来说,已经很不易了。
今夜的事若没有她,不会解决得这么顺利。对他来说这些暗杀之事乃是家常便饭,但对她来说,怕是头一回。
这时,房间的灯闪了两闪,便亮了起来。
突来的光亮让眼睛有些不习惯,夏芍眯了眯眼,眼前的光却忽然一暗。
一只手覆来她眼前,淡淡的檀香气,夏芍一愣,本能便要闪开。
“嘘!”龚沐云将她拉来墙边,掌心又往她眼前覆了覆。
这时,外头嘈杂声更甚,有人来来回回在走廊奔走,“这怎么回事?顾客都、都……”
“都怎么了?都死了?”
“都晕过去了!”说话的人语气也是一松,但紧接着就又紧张了起来,“这、这怎么回事?咱们酒店的饭菜有问题?”
“瞎说什么呢!其他顾客怎么没事!别管那么多,赶紧叫救护车!”
走廊上又是一番奔走,接着便有来敲门,“里面的客人,请问有没有事?”
“我们没事,先去忙活其他人吧。”龚沐云隔着门道。
门外的服务生也觉得奇怪,其他厅里的客人都晕了过去,怎么就这厅的没事?但此时乱糟糟一片,人手不够,服务生也便没有多问,赶紧就去其他地方帮忙了。
人走之后,龚沐云的手仍是覆在夏芍眼前,夏芍的视线里,除了男子掌心的薄粉,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闻见地上的血腥气,却看不见地上躺着的尸身。她这才明白过来,龚沐云是不想让她看见屋子里的惨状。
夏芍笑了笑,却有些不习惯地往旁边一退,离开男子的掌心,“没事。”
人是她杀的,连杀人她都敢,还怕看看尸身么?再者,这人的性命是交代在她手上,不管怎么说,该背负的,她都要背负,记住这个人也是应该。
龚沐云看着她退开,少女低垂着头,一副避开的模样。他感觉到掌心里那一抹温软的热度离开,甚至刚才掌心里被两把小刷子刷过微痒的感觉,仍然存留着。她一袭早春般浅嫩的旗袍,干净整洁,立在门口两具染血的尸身前,似这世间一寸安详的净土。
龚沐云一垂眸,抬手便往墙上一处覆去。
“啪!”
厅里的灯被他关了。
夏芍一愣,却见龚沐云立在墙边,黑暗里身形俊逸修长,语气还是那么地漫不经心,含笑道:“我那时候比你年纪小得多,杀了那人,我就没去看他的样子。第一个就不看,往后的便都是一个样了。”
他语气谈笑一般,夏芍却听出他是在说他第一次杀人的事。
第一个不看,往后就都一样了?
这话说的是轻巧,但她总觉得男子散漫不经的笑意里说不出的苍凉。好似一个不大的孩子,从小就在杀人与被杀里成长,一路走来,倒在他脚下的人他从不去看,渐渐的,所有人对他来说都一样,面容模糊,唯有死亡时淌出来的血才是真实。
然而,连这些真实他也懒得看,只是看着这些人前赴后继,他们送死,他含笑。
这是什么样的生活?
夏芍淡淡垂眸,很明显,龚沐云生活的世界与她的相隔太远。
“看来,安亲会的当家,日子也不好过。”夏芍笑了笑,摸黑走去衣架旁取了外套的小风衣穿上,然后去宴席旁拉开张椅子坐了下来,把龙鳞收进包里,等。
龚沐云望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也不再说话,跟她一起等。
严龙渊来得很快,市区这么大,龚沐云打了电话,他竟约莫七八分钟便到了。
一行二三十名面容冷肃的黑衣人进来,把屋里的情况一看,严龙渊竟走过来单膝跪在了龚沐云面前,低头请罪,“当家的,让您受惊了。”
龚沐云一直长身立在门边,如画的眉眼间一派漠然凉薄,淡淡垂着眼,却能让人觉出力度来,“我倒无所谓,好好的一晚,让夏小姐受惊了,倒是十分过意不去。”
严龙渊一听,在地上没起身,只是转了个身,对坐在椅子里的夏芍跪着请罪,“夏总,属下们来迟了,让您受惊了。”
夏芍虽知安亲会来历古老,但没想到还保留着这些规矩,被人跪着,她虽不习惯,但脸上也没表现出来,只说道:“严老大起来吧,今天这事,说来跟我可能也有些关系。”
严龙渊闻言一点反应也没,跪在地上,腰板挺直,头低着,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你只是请我吃顿晚餐而已,这些人是无孔不入的。”显然龚沐云以为夏芍的意思是,如果她今晚不请他吃饭,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他笑意温和,再垂眸看向严龙渊时眸中意味已成了凉薄,漫不经心问,“这些人的来路看出来了?”
严龙渊跪着回身,俯身道:“戚宸。”
龚沐云淡淡挑眉,却并不意外,转头往茶室里看了眼,“那女子尚有一口气在,救活她。送回去给戚当家的做个回礼。”
“是。”
夏芍看着平时在省内黑白两道人人敬畏的严龙渊,此刻在龚沐云面前竟大气不敢出一声,不由垂眸,内心摇头,暗叹这些人,果真跟自己不在一个世界。
既不是一个世界,她也不多管闲事。只是龚沐云提起那女子,倒叫她想起一件事来。
夏芍立刻起身,去了茶室。地上四具男人的尸身,皆眉心中招而亡,这人虽是龚沐云杀的,但却是她动手困住的,有她的一份在。她一路从尸身旁走过,来到软榻后,看见地上躺着的那女子气息已很微弱。
夏芍想弄清楚的是,为什么她没从这女子的面相上看出杀机来。她的杀气通过训练可以收敛,但面相上的信息不是凭她的意识便能掩饰的。
为什么,她没看出来?
夏芍盯着女子看,女子倒在地上,两只手腕呈不自然地扭曲,胸口处还中了一枪,气息微弱到几乎已经快不行了,眼睛更是紧紧闭着,人已昏迷了。
此时茶室里灯光亮堂,暖黄的灯光照在女子脸上,可以看出这女子面容姣好,肌肤白里透红,柳眉红唇,称得上美人了。
“……”咦?
夏芍忽然一愣,觉得哪里不太对。
美人?
美人倒没什么问题,只是……这肌肤是怎么回事?!
这女子受了如此重伤,为什么肌肤还是白里透红的?寻常人早就惨白了吧?
夏芍目光一变,想到一个可能性,倏地蹲下身就去摸女子的脸。她也不知道自己猜测地对不对,只是想起以前看电视时候的场景,在女子脸颊一侧摸着什么。
身后却伸来一只修长如玉的手。
那手虽温润如玉,探去女子脸颊一侧的手指却含着凉薄果断的力度,精准地便揭开了一角,顺手一撕,一张薄薄的面具便已在手。
夏芍惊讶地看着龚沐云手上的面具,她曾听师父说过,民国年间就有老艺人能做出人皮面具来,覆在脸上,跟真人的脸皮子没什么区别。这种手艺现在是没有了,但科技越发进步,倒是能用一些高科技的材料做出来。这事儿以前夏芍只是听听,没想到今晚真被她给见到了!
夏芍没接那面具,只是再看一眼女子如今全然不同的脸,脸色已是惨白,哪有一分血色在?
“原来如此,怪不得。”夏芍喃喃道。怪不得,她看不出女子面相上的信息,原来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脸!
一张易容过的假脸,还真是面相术上的大敌。
“这些人,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很多。所以我才说,有些脸,不看也罢。即便是记住了,也不一定就是你看见的那张。”龚沐云将面具随手丢弃在一旁,如同丢弃一团垃圾。
夏芍听得出,他这话的意思还是在安抚她,不想让她去看这些脸,免得背负太多。但她只是一笑,龚沐云也太小看她了,她没那么脆弱。她不畏惧背负,只怕自己连背负的胆量都没有。
“方便问问,戚宸是谁么?”夏芍一笑,突然开口。
安亲会的事,她懒得过问,也不会过问。但这件事有疑点,虽然弄明白了这杀手的问题,但还是有一点。倘若今晚是冲着龚沐云来的,她应当会看出他有这一险来。没看出来,只能说明这事跟她有关联!
这个戚宸,是谁?
戚宸是谁,龚沐云并不隐瞒,即使是夏芍没告诉他问这个的缘由,即使是她此时看起来颇有打听安亲会事务的意味,龚沐云还是温雅一笑道:“戚宸,是如今三合会的当家,老对头了。”
夏芍抬眼,三合会的当家?
“……”突来的答案让夏芍垂眸,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她心思转了转,却没再多言。
今晚出来遇到了这种事,她也想早些回去歇息。心里的诸多推测,如今说来也只是推测而已,她就不在龚沐云面前多谈了,还是等师兄来了再说。
安亲会处理这些暗杀的事,自有一套手段。他们已经跟酒店的高层打过了招呼,待凌晨酒店歇业的时候,这些尸体便从安全通道抬出去,由帮会里处理掉。神不知鬼不觉,压根就不会惊动警方。
这些处理上的事,严龙渊坐镇就行了,用不着龚沐云守在这儿。他便与夏芍一起出了酒店,一走出去,便笑着看她,“要回去?”
“嗯。”夏芍点头,她今晚是自己开着车来的,没让公司的司机来,“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夏芍怕龚沐云提出要送她,便先一步说道。
哪知换来男子轻轻挑眉,眸底光华剔透,只是一笑,一抬手不知从哪里滑出样东西来,递给夏芍,“给,安神的。”
夏芍目光落去龚沐云掌心,见男子掌心里落着一块雕琢精致的紫檀香,做成了挂件的模样,十分雅致。夜风里,紫檀香气沉幽,夏芍闻着轻轻挑眉,这才发现怪不得觉得龚沐云身上有种淡淡的檀香,还以为他是衣物用香熏过。没想到,这香就戴在身上。
只是,龚沐云随身带着的物件,她怎能要?
“不是什么金贵之物,我多得的是,带着安神的。今晚你受了惊,拿去用吧。”似料到她会拒绝,龚沐云先一步笑着望着夏芍,“世上之物本无轻重之分,一切皆看心意。你看它重它便重,看它轻它便轻。你若瞧着它里面有别的心思在,那便是看它重,这才不敢轻易收取。可它于我来说,只是送给朋友的一件安神之物,聊表今夜的歉意而已。”
他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倒显得坦荡。夏芍觉得,自己若是再不收,未免显得矫情。她这才笑着接过,“行,那我就真当它是安神用的,回头找个香炉把它给焚了。”
“随意。”龚沐云轻笑一声,送夏芍上了车。
夏芍发动了车子,渐渐驶离了酒店。
却不知,在车子开走之后,男子负手立在酒店门口,望着她的车子,沉缓一笑,眉宇雍容贵气,眸底却似多了点得逞的意味。
夏芍在望海风酒店订的房间号早就告诉了徐天胤,她回到酒店的时候,是夜里十点,时间还早,本该去浴室洗个澡,但夏芍却没这心思,一关上门,房间里寂静如水,她脑中便全是今夜的事,把东西和外套随便往床上一丢,便坐去了沙发里。
这一坐就一直坐到了听见房门被敲响。
“谁?”房门被敲响的声音带着些沉急,夏芍本能转头一问。
“我。”门外传来徐天胤的声音,还特意补了一句,“我没来早。”
夏芍闻言抬眸看了眼墙上的钟,刚好在十一点上,这才想起自己规定他慢点开车,不许来早的事。只不过,这时间掐得也太准了些。夏芍笑了一声,这才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迎接她的便是男人沉沉起伏的胸膛。
徐天胤依旧一身黑衣,衣服冰凉,带着冬夜里的寒冷,胸膛薄薄的毛衣下却透出烫人的温度,心跳沉沉如鼓。
夏芍一开门,便被徐天胤抱在怀里,他双臂紧紧禁锢着她,力道之大,竟有些微微颤抖。夏芍一愣,觉得他也太紧张了些。她这还没跟他说今晚的事呢,他只是感应到龙鳞出鞘了就这般担心,一会儿今晚的事她还能跟他说么?
看来,有些事得瞒一瞒他。
夏芍在门口任由徐天胤抱着,直到他的情绪安定下来,这才领着他进门。
徐天胤在沙发上坐了,夏芍给他倒了热水来,让他多喝些驱驱寒气,心里却是盘算着今晚的事怎么说。那些杀手手里的冲锋枪和掌心雷势必不能提,不然这男人还不得担惊后怕?
但夏芍还没开口呢,徐天胤便看向了她。
“我知道了。”徐天胤坐在沙发里,捧着冒着热气的水杯,抬眸望着夏芍。
“嗯?”夏芍愣住。
“龚沐云,杀手,戚宸。”徐天胤简洁说道,目光黑沉。
“……”他怎么知道的?他不是在路上么?
“师兄,你是听我的话,路上有慢点开车吧?”愣了一会儿,夏芍便突然笑眯眯问。
“唔。”男人明显微愣,黑漆漆的眸看着她,半晌,居然还敢点头,“嗯。”
“胡说!骗人!”夏芍咬唇,瞪着眼前男人,“你有慢点开车,现在就应该是刚到。既然是刚到,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有消息渠道。”徐天胤答得还是很精简。夏芍不放过他,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果然还是男人投降了,“你只说十一点前不许到酒店。”
他这话一说出口,夏芍便被他气笑了,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你还学会找漏洞了?”
男人看着气势逼人的少女,面无表情,但那漆黑深邃的定凝的目光就是有本事让人不忍心指责他。夏芍一翻白眼,徐天胤把杯子往旁边桌上一放,手臂一捞,又将她抱了过来。
“我怕你有事。”他声音发沉,气息更是紧张,心跳沉厚如鼓。
夏芍却是在他怀里一笑,眸光轻柔里透着心疼,她又何尝不是怕他有事?不然何必不让他开那么快的车?
“什么时候到的?”
“十点。”
夏芍:“!”
她呼地从徐天胤怀里起来,目光杀伐,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他生生用了一半时间到了!这车速得快成什么样子?
见她如此,男人再次目光幽幽,直到把夏芍看得没脾气了,她这才叹了一声,警告他以后不许再这样,这才把晚上的事细细一说。他既然有消息渠道,又早就到了,这些事想必掌握得差不多了,那她就不隐瞒了。
只不过,现场的经历与那些消息怎能一样?当夏芍说起处置那五男一女六名杀手的过程时,徐天胤明显气息危险了起来。
男人坐在沙发里,黑衣黑裤,深邃的眸漆黑冷厉,只是这么坐着,便似蓄势待发的野兽,致命的危险气息。
夏芍一见他如此,便笑了笑,抚去他手上轻轻摇头,“我这不是没事么?只是有一点想不通,你说,三合会能不能已经知道师父在这里了?今晚的事,是冲着龚沐云来的,还是……连我也算在内?”
夏芍总觉得,自己在风水上的名气还没到那份儿上,位于南方总部在香港的三合会,不该知道这么早。
就算自己在风水上有些名声,但听说的人也不可能会一下子联系到师父身上去。师父失踪七八年了,许多人都以为他老人家不在人世了,又怎么会想到他又收了个弟子呢?若是香港那边知道师父在东市,不可能只是这点动作。
而且,若是确定她是玄门的嫡传弟子,对方今晚不该只有这种程度的手段!那几个杀手对寻常人来说是足以致命,但对于精通奇门术数的她来说,那几个人来了就等于送死了。更何况,今晚还有龚沐云在呢?
安亲会的当家,怎么看也不是这么几个人就能解决的吧?
所以,夏芍不确定,这些事是不是她多想了。又或者,今晚的事就只是冲着龚沐云来的,因为两人一起,她被牵连其中,这才没看出他有险来?
“不是。”徐天胤道,“安亲会和三合会争斗已久,龚沐云和戚宸从少年时代斗到现在,早就结下死仇。戚宸为人狂傲,与龚沐云走得近的人,他杀了不少,你今晚是被龚沐云牵连了。”
徐天胤很少说这么多话,只为安她的心。
夏芍听了却有点不可思议。徐天胤的推测,她还是信的。毕竟这些人的事,他手上的资料肯定比她多,应该还很了解。
假如三合会的当家真的是以杀龚沐云身旁的人为乐的话,那她躺着中枪的可能性确实有。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两人多年来的恩怨,那就是说,师父的事还没暴露?
这么一想,夏芍才松了口气。还好是她担忧过重了,但龚沐云以后尽量不接触,免得真被有心人注意到。至少香港之行前,她跟安亲会明面儿上不能走得太近。
“我来处理。”徐天胤突然开口的声音,打断了夏芍的思索,“做你的事就好,其他的,我来处理。”
夏芍看向徐天胤,他却已起了身,走去浴室放了水出来,让她去洗澡。
直到浴室里传来水声,房间里的灯才被关了。徐天胤立在黑暗的房间里,望向落地窗外,修长精劲的背影在黑暗里透着危险的力度。
“戚宸!”
……
夏芍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徐天胤仍站在床边。见她出来便过去抱来沙发上,拿来吹风机给她吹头发,待头发干了才将她放去了床上。
夏芍的东西还丢在床上,徐天胤帮她挂了外套,把包放去桌上的时候,手顿了顿。
包里淡淡的檀香气,她从不用这种东西。
夏芍见徐天胤的目光看向包里,愣了一阵儿才发现他看什么,不由一笑,“紫檀香。龚沐云说今晚我受了惊,送给我安神的。本想着不要,他说送给朋友的,我觉着拒绝倒显着矫情了,反正只是块檀香而已。”
夏芍边说边把包拿过来,将里面的紫檀香拿出来,摊开给徐天胤看,柔柔一笑。她收这东西只是寻常心思,坦坦荡荡,倒觉得隐瞒不好,免得让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
只不过,夏芍想起当初收龚沐云的那件珍珠耳环的贺礼时,某人就乱吃了一通醋,所以夏芍尽管是不瞒徐天胤,但还是警觉地看着他,唬道:“师兄不许乱想,否则,今晚不让你在床上睡!”
徐天胤看她一眼,将紫檀香从她手里拿过来,依旧是握了握,恨不得捏碎一般,目光仇视。但终究是没动她的东西,只是没放回包里,在桌上推去老远,确定夏芍闻不着那香气,这才让她躺下,给她盖了被子才转身去浴室了。
待浴室里传来水声,夏芍才闭上眼,但却是睡不着。脑海里总有今夜经历的那些事的影像,与人斗法是一回事,毕竟那些人是同道中人,但对她来说,与人枪战就是另一回事了。头一次经历,没那么容易忘记。
直到徐天胤从浴室出来,夏芍才睁开了眼。他依旧一身黑色系的浴袍,袍带松垮垮系在腰间,深v的风光,从胸膛一直敞到小腹,紧实的麦色,野性带有侵略的气息。
夏芍感觉瞥开眼,一眼瞥见他发尖儿上还沾着水珠,便起身道:“师兄去坐着,帮你吹吹头发。”
徐天胤却没理她,到了床上便把她压在了身下。
夏芍立刻警觉起来,虽说徐天胤没进被子,但毕竟要做什么事,这被子很好清除,因此她警觉地盯着身上的男人。男人却没做什么,只是把脸埋去了她颈窝,声音低沉,有些闷闷的。
“我在,我帮你安神,不用那东西。”
夏芍一愣,随即发笑。他这还是吃醋了。
瞧着徐天胤吃醋,听着他闷闷的声音,夏芍虽是觉得有趣,但唇边笑意却渐渐有点奇怪的意味。
也不知为什么会有这种怪异的感觉,就是看着师兄吃醋,脑海中突然生出的闪念。
以徐天胤对龚沐云和戚宸这些人的了解,想必龚沐云对他也是知道些的。今晚龚沐云是听见自己打电话的,知道徐天胤要来。那……这香,到底是送给她的,还是为了给徐天胤看见的?
这怪异的念头在脑子了一绕,夏芍便摇头一笑。
定是她多想了。若真是冲着徐天胤来的,岂不是说明龚沐云对自己有什么心思?这怎么可能?今晚经历的事多,她倒对什么都疑神疑鬼起来了。
转眼夏芍便不想了,见徐天胤在她颈窝里埋了有一会儿了,夏芍怕他睡着,便把他推起来,下床去帮他吹干了头发,这才允许他上床睡觉。
但徐天胤睡是在床上睡,他却不盖被子。夏芍知道,他这也还是习惯使然,纵使在床上睡,也还是保持着一份警惕。对此,夏芍倒不急着改变他的习惯,先让他熟悉睡床再说。反正房间里有空调,暖和着,也冻不着他,于是便由着他了。
而且,他在被上,她在被下,才让她觉得有点安心。尽管知道这被子不顶什么用,但心理上还是会有点安全感的。
躺下的时候,徐天胤便靠了过来,连同被子一起把她抱在怀里,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一副安抚她,让她睡觉的模样。
对此,夏芍有些发笑,只觉得他这动作生疏地不得了,但闻着男人胸膛已经让她熟悉了的气息,不免当真生出些安心的感觉来。唇边的笑意越变越柔,夏芍闭上眼,疲累涌来,竟当真慢慢睡着了……
只是睡着后,向来夜里梦少的她,竟做梦了。梦里,那被龙鳞杀死的杀手,七窍流出黑血,黑洞洞的眼无神地盯着她,触目惊心。
夏芍一惊,竟是生生惊醒了!
她倏地睁开眼,徐天胤也被她给惊醒了,看着她坐在床上喘气的模样,男人深黑的剑眉微蹙,竟下床掀开被子,进了被子。
徐天胤好生将她拥在了怀里,让她的脸靠在他胸膛,轻轻抚她的背,“我在,别怕。”
夏芍垂眸苦笑,她倒不是怕,只是难以忘怀。以前看电视小说,总觉得杀了人后,很快就能适应,但真到了自己才知道,哪有那么容易?这是她亲手杀掉的第一个人,那种血从七窍里涌出来的一瞬,那杀手扭曲的表情,在她脑海里清清楚楚。
“明天去趟酒店,将那些人超度了吧。”夏芍低声说道。
“嗯,明天就去。”徐天胤拍着她,“别多想,睡吧。”
夏芍点点头,试着闭上眼,却觉得男人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她从他怀里一抬头,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他从来没这么轻柔地吻过她,大抵是为了安抚她,而不是为了**,他吻得很柔,但技巧很生疏。努力控制着气息和力度,像对待一碰就碎的珍宝一般,轻轻地纠缠安抚。尽管他的技巧是生疏的,带着点摸索,但夏芍心中却是温暖。她轻轻一笑,享受这吻,并且试着回应他。
但她的这一回应,明显令男人胸膛一震,呼吸变沉,这柔柔的一吻眼看便要变了味。
徐天胤却是放开了夏芍,大抵是不想在她这种心情的时候,与她有**上的纠缠。放开她,他仍气息发沉,微微调试了一会儿,便伸过手臂,让她枕来他的臂腕,紧紧贴着她抱着,大掌在她腰身上轻轻地拍,“睡吧,我帮你守着,不会有事。”
说话间,徐天胤的手指却是掐了个指诀,在她身上轻轻一抚。
夏芍感觉到他这是在帮她调整气场,便柔柔一笑,“守什么?我哪有那么脆弱?师兄也睡吧,我没事。”
“嗯。”男人模模糊糊应了一声,便也闭上了眼。
夏芍这才笑了笑,也安心闭上了眼。周身气场和顺,枕着男人的胳膊,他的气息又全然包裹着她,听着他胸膛沉沉的心跳,夏芍竟觉得心安,再次渐渐入了眠。
这一睡,便当真没再做梦,一觉到了天亮。
睁开眼来的时候,夏芍竟发现自己周身的元气今早尚未调整,便十分顺畅。她一愣,转头一看,发现徐天胤的指尖仍维持着指诀的形态,看这样子,竟像是一晚上都在帮她调整元气和气场。
怪不得,她能一夜无梦。
转过头来,夏芍怔愣地望向徐天胤,果见男人睁着眼,深邃的眸黑亮亮,明显就是醒着的。
“师兄一夜没睡?”夏芍蹙眉,心底感动难言,却是夹杂着心疼。一晚上都帮着她维持气场,这得多耗心神?
“不困。”男人目光柔和,唇边浅浅的弧度,化了他脸上凌厉的线条,在晨光里异常吸引人。
见她醒来,徐天胤便放开了手,起身要下床去浴室给她放洗澡水的模样。
夏芍却一把拉住他,“别去了,睡一会儿吧。早餐晚点再叫,今天晚点再出门。”
“没事。”徐天胤却是坚持下了床,放好了洗澡水便叫早餐。
两人说好今天一起去置办些东西,明天一早便开车回东市的。结果今天夏芍又要准备去昨晚的酒店超度下昨天的事,这样一来,今天的行程便更是紧。见徐天胤坚持起了床,夏芍心里心疼他,便想着今天一天早些把事情做完,晚上让他早些睡。
两人用过早餐,上午便去庙街带了些东西,前往酒店。
酒店经过昨夜的事,正在整改中。昨晚夏芍和龚沐云用餐的那间厅房里的事,外界自然是不知晓的,但其他莫名其妙晕过去的客人在被送去医院后,虽说没事,但酒店名声方面也是受了些牵连,当即今天便停业整顿。
夏芍和徐天胤到了的时候,服务生自是不让进。但夏芍却是与徐天胤一起抬头往上看,昨晚,那间厅房的位置,窗户紧紧关着,却是有气场很乱的阴煞之气从里面透出来!
夏芍一皱眉,怎么回事?
昨晚走的时候,她还看了看房间,觉得不太要紧,怎么这才一夜,就成这样了?
原本,今天来酒店做这些事,她只是为了求个自己安心,也为了让徐天胤安心,免得晚上她睡不好,他便跟着不睡。却没想到,今天到了酒店,竟看到这种情况。
那个房间里,必然出了问题!
“你去把你们经理叫来,我亲自跟他说。”夏芍也不为难那服务生,只是面容有些严肃地道。
服务生看见徐天胤的车子和牛气的车牌,自是不敢惹,态度还算得上好,听了这话便只得进门去找经理。
没一会儿,酒店里出来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一身西装,打扮得职业,一看见夏芍便愣了,“夏总?”
夏芍轻轻颔首,昨天她订餐便是这位经理接待的,今天仍是他在,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那经理认得夏芍,自是不敢怠慢,将她热情地请进酒店,便说道:“夏总,实在是抱歉。昨晚您大驾光临,酒店里却出了点事故。不过您放心,这些事只是意外,不会再发生。昨晚给您带来的麻烦,我们总经理吩咐了,这是我们酒店的贵宾卡,昨晚的餐费就算做酒店的,日后您在酒店的消费,一律七折。”
夏芍接过这张卡,对打折的事却并不在意,只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她见这大堂经理像是也不知昨晚发生的事一般,便道:“我想去昨晚的房间里一下,你把你们总经理的电话给我,我跟他说。”
这大堂经理一听就愣了,他确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昨晚那一层的事都很奇怪,至今员工还在议论,总经理昨夜亲自到了,吩咐谁也不准进那个房间,神神秘秘的。
听夏芍要进那间屋子,大堂经理便觉得有些不妥,但他却是不敢因此得罪夏芍,便给总经理去了电话,在电话里说明了情况,放下电话便恭敬地道:“夏总,我们总经理说一会儿就到,请您去那边休闲区先坐着用点茶点吧。”
夏芍点点头,便和徐天胤过去坐着了。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这中年男人大冬天的,手里拿着把黑色的扇子,手上戴着佛珠,一身唐装,身材微微发福,脸上笑容和蔼。这身儒雅的打扮倒跟这家中式风格的酒店十分契合,只不过这人身上的气质还是带着明显的商人气的。
他一进来,大堂经理就走过去恭敬地说了两句话,然后将他往夏芍和徐天胤坐着的地方一引,带着他走过来。
他人还没到,就摇着扇子笑了起来,“哎呀!夏总!久仰大名,今天一见,果真是少年英才,气韵不凡啊!”
夏芍听着他这话怪好笑的,但却没心思笑,那大堂经理将这男人引过来便很识趣地退了出去,留下三人坐在休闲区里,夏芍这才开门见山道:“于经理,我是名风水师,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昨晚那房间里发生的事。那件事想必安亲会跟你打过招呼了,你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房间里气场有点不太好,我打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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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的内容,跟大家讲点我身边基友身上发生的真实事情,当然放在文章里,会借着酒店这次的事件展现出来。
当然,下一章肯定会写到带师兄回家。
ps:以后决定把更新的时间改一改,改成中午12点。晚上熬夜实在太累身体,时间长了有点扛不住,腰疼。【具体大家看发的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