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猜测得没错,当离日出的时间越来越近,山上的几个老家伙耐不住了。
他们原本到了山上之后就盘膝打坐,他们各自清楚弟子们的本事,约莫最早过关的也应该在半夜了。但没想到午时刚过的时候,东边传来一阵令人心惊的阴煞波动!五人心惊之余纷纷起身向东望去,只见那边岛上黑气弥漫,两座岛虽然隔得不远,但距离上也不是人眼的视力可及,只能看见黑气被压制在一个范围之内,大白天的,竟然黑如浓墨!
如此强烈的阴煞,即便是身为玄门四老、见惯了诡秘之事的几人,有生之年也未曾见过。若说之前在村子里那阴灵的煞气,几位老人倒不至于大惊小怪,但东边岛上的阴煞之强烈远远超过了渔村!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那里?
曲志成惊骇之下问余九志,“要不要暂停这次考核?那边的阴煞极重,万一朝这边来了,后果不堪设想!”
王怀眯着眼摇头,“那边有人在作法!施了结界,阴煞困在其中不得出。我倒是更想知道,是哪位高人所为!”如此浓烈的煞气,即便是玄门四老遇上,也是要掂量掂量的!究竟是谁在作法?
但这话王怀没敢说出来,余九志忌讳有人比他强。奇门江湖之大,各国、各门派,其实不乏手段诡秘的高人,但余九志从来不称别人为高人。当然,他也确实有傲视各门派高手的实力,但东边岛上,能在那样的阴煞里作法的人,绝对是高手!
果然,余九志拐杖往地上沉沉一震,看向曲志成,“有人作法而已,何需暂停考核?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作他的法,阴煞若是敢来,凭我们几人,还能对付不了?哼!”
他这么一说,曲志成赶紧闭了嘴,余九志一副淡定的样子盘膝坐去一旁打坐了,曲志成和王怀只得跟过去,陪着他一起装样子。
张中先离三人远些,却是从中午一直站到晚上,从头到尾盯着那边阴煞的波动,拳头握得青筋都出来了,脸色臭得很难看。
那阴煞别人分辨不出来,他可是见识过一回的!
这讨打的臭丫头!她真跑到那边岛上去了!
张中先气得差点跳脚,心脏病都要犯了。这丫头要是出了事,他怎么跟掌门师兄交代?但这时候他也只能干着急,急得在原地直打转,从中午到晚上,他几乎把地上的草皮磨平了一块。
张中先这样急切的反应,还遭到了曲志成的嘲笑。
“呵呵,张老,你着什么急?那边岛上再有人斗法,阴煞也没到这边岛上来。弟子们即便是能感觉到,相信也能泰然处之。要是被这件事情分了心,也只能证明心智不坚。到时候,你家弟子没破阵通过,可不许拿这件事当借口。”
显然,曲志成认为张中先这么着急,是在着急他张氏一脉的弟子通不过考核。
张中先才懒得跟他吵,考核?你们谁家的弟子解阵能有那丫头快?她中午就在那边岛上了!
虽然恨不得逮住夏芍狠狠敲打一顿,但想到这里,老人家又觉得心中大快,扬眉吐气!但这种感觉并没持续太久,很快就又被担忧给取代了。好在中午过后,东边岛上的阴煞碰撞一直处于僵持状态,直到晚上天黑了,才慢慢散了去。
待阴煞散去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
张中先还是不敢松口气,谁知道是哪边赢了呢?
而感觉到斗法结束,余九志三人才又再度站起身来。只不过这一回没人说话,曲志成和王怀都吸取刚才的教训,不敢多发一言,就怕触了余九志的忌讳。
王怀抬眼看了看天色,呵呵笑道:“子时了,薇儿他们怕是该到了。”
“嗯。”余九志嗯了一声,神情一如既往地威严,然后便又拄着拐杖到中间空地上盘膝坐着了,似乎也是这么估计的。
曲志成知道之前说话有点惹余九志不快,于是在坐下之前便笑道:“薇儿天赋绝佳,自小余老就亲自教导,她必然是第一个到的!”
“是啊。这些年门派里年轻一代本事越来越好,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是欣慰啊。”王怀呵呵笑道,“薇儿跟洛川从小玩得好,后来峰儿也来了,他们三人必然是结伴而来的。一会儿,咱们几个老家伙就等着看他们得头名上山来吧。”
曲志成点头称是,心里却是冷哼一声!这话什么意思?薇儿跟洛川从小玩得好,后来峰儿也来了?这是在说他是余九志提拔上来的么?这个王怀!瞧着为人圆滑世故,平时跟他称兄道弟的,心里边对他跟他同样位列玄门四老,只怕是不怎么看得起吧?
哼!
曲志成一眯眼,表面上却笑了笑,“王兄这一脉近些年后辈也是颇令人骄傲啊!待会儿预计能来几组人?我想,七八组是能有的吧?”
王怀眉毛一跳,赶紧摆手,“哪里哪里,曲老弟高看了。我想有个三四组就不错了。”他边说边瞥了眼闭目养神的余九志,暗骂曲志成坑他!七八组?那不等于全过关了?这怎么能成?就连余家,也不敢说所有弟子都能过关。这九宫八卦阵,少说能刷掉一半的人,一多半都是有可能的。谁敢说全部过关?要真是压了余家一头,那还得了?
其实,论修为的话,年轻一辈的弟子,除了几个天赋比较高的很抢眼以外,剩下的不论哪一脉的都差不多。
他们各有所长,余家擅长阳宅风水,王家擅长布阵布局,曲家擅长阴宅风水,冷家擅长占算问卜。至于张氏一脉,对付阴人很有一套。
今天破阵方面的考核,确实是王家弟子的强项。但再强在来之前王怀也已对弟子们耳提面命过了,一定要走在余家后头,千万不要出头。免得枪打出头鸟,触了余家的霉头。
“依我估计,我们这一脉能过个三四组,曲老弟那一脉,大概也能有个两三组吧。”王怀笑了笑,话里带针,还是有压曲志成一头的意思。
“那也不错了。”曲志成恨得直咬牙,表面上还得附和。论资历,他当然是压不了王怀的,一腔怒气无处发泄,一抬眼就看见了张中先,于是便把气撒到了他身上,“总比有些人好,只怕一组也过不了。”
张中先只给他一个矮矮的背影,压根不理他。把曲志成给气得脸色发黑,气来气去,最后还是跟王怀较上了劲,两人就这么盘膝坐在一处,目光死死盯着上山的那条路,就等着数数看,谁的弟子来的多!
两人从夜里子时就估摸着余薇应该快到了,于是从那时候就开始盯着,但是等啊等,等啊等……
子时过了,没人。
余九志轻轻皱眉,但仍盘膝,闭目养神。王怀和曲志成看了看繁星点点的天色,王怀笑道:“看来是这次我们布的阵迷门太多,把小辈们绕得有点晕了,呵呵。”
曲志成道:“应该就快来了吧,再等等。”
两人边说边看了看余九志的脸色,然后互相之间瞪一眼,又盯向来路,开始焦急地等。
丑时上四刻,没人。
余九志轻轻睁开眼,眼底有不悦之色,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闭眼。王怀和曲志成干笑两声,继续道:“呵呵,可能什么事耽搁了,再等等、再等等……”
丑时下四刻,没人。
余九志闭着眼,开始喘气,脸色有些难看。王怀和曲志成屁股动了动,有点坐不住了。这回连干笑声都不敢发出,咧了咧嘴,想说句“再等等”也不敢张口。
两人都觉得蹊跷,怎么都这时候了,还没有人?这阵的迷门设得是多了些,但不可能从早晨到现在了,一个人也没通过啊?
怎么回事?
两人紧紧盯向山路的来处,就不信了!今天还能等不来人?
寅时,时间已经走到凌晨三点,天色虽还是黑的,但山路上静得除了蛐蛐儿叫,基本上只能听见风吹草叶的声音。
起初还是没有人,王怀两人坐不住了,起身走到山路边上往下看,脸上都露出些焦急的神色,伸着脖子等。连张中先和冷老爷子都觉得人来得太慢了,不由神色动了动,也走去来路上等着。
时间约莫在四点多的时候,寂静的山路上终于听见了脚步声,三个人的脚步声,跑得极快!
“来了来了!来人了!”王怀松了一口气,笑道。
曲志成一回头,看向余九志,“薇儿他们总算是到了,哈哈!看来东边岛上的斗法,对他们有点影响啊,不过不要紧,来了就好!来了就……咦?!”
曲志成边回头给余九志报喜,边又转头看向下头山路,但一眼看过去,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差点被口水呛着!
只见山路上被月色照着,一名男孩跑在最前头,白色宽松的龙猫t恤,穿着双夹板拖鞋却在山路上跑得飞快。飞奔上来之后,便冲着张中先一撞,“师公!我们来了!”
张中先被这小子一撞,竟忘了接他,也忘了躲,被硬生生撞到了肚子,砰地一声,生疼。
这生疼的感觉立马把身处震惊中的张中先给撞醒了,老人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一巴掌拍到男孩后脑勺上,“好小子!来得好!”
温烨被老人一记铁掌拍得眼冒金星,皱着眉头躲开,捞着后脑勺就想抱怨,但一眼就看见余九志面有怒色地站了起来。他不由机灵地一扫山上,“咦?还没人到?我们是第一?”
这句“我们是第一”就像一巴掌甩到余九志、王怀和曲志成脸上似的,前者脸色发黑,后两者脸色尴尬涨红,尤其是曲志成,他刚刚还报喜说余薇来了,这怎么、怎么来的是张氏一脉的人?
“哼!运气好碰上了而已。”曲志成哼了一声,盯向来路,话却是当做补救一般,说给余九志听的,“比赛结果是要看谁的人来的多的,第一不第一的,没用!”
王怀则不说话,盯着山路,两人心里都在默念——余薇!余薇!余薇!
不久之后,山路上又传来脚步声,脚步声灵敏迅捷,一听就是女孩子的脚步声。两人脸上一喜,“来了来了!……呃?!”
山路上,确实来的是女子,但却是三名女子,为首的女人看起来三十来岁,正是张中先的三弟子海若!她带着吴淑吴可两名弟子到了!
三人一上来,自是跟自己人一番欣喜招呼,当得知温烨一行人是第一名的时候,海若也惊喜了。四下里看看,居然只有自己两组人到了!这怎能不惊喜?
有人惊喜,自然有人脸臭得熏死人。
余九志拐杖握得咔咔响,王怀和曲志成已经不敢回头看他了。两人紧紧盯着山路,心想下一拨来的人肯定是余薇那一组!但等到听见脚步声的时候,两人经过前两次的教训,已经不敢先报给了,只是眼睛死死盯着来人,直到看清楚了来人,都只觉脑子“嗡!”地一声,险些两眼一翻栽倒!
来人是张中先的大弟子丘启强,张氏一脉!
张氏一脉!张氏一脉!怎么又是张氏一脉的人?
自家的弟子到底在干什么!余薇呢?王洛川呢?曲峰呢?
余薇、王洛川和曲峰没有来,因为过了一会儿,来的还是张氏一脉——张中先的二弟子赵固带着两名弟子到了。
至此,张氏一脉的人几乎来全了,而其他的人居然一组都没到!
这是什么情况?
“有人作弊!”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曲志成自己都觉得老脸一红,他是不相信有人有本事作弊的。这阵可是玄门四老联合所布,怎么可能作弊得了呢?而且张中先也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过。但他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怒气还是撒到了张中先身上,“张中先!来的都是你们的人,你就没什么话说?就凭你这几个人,能全部通过?”
“我这几个人怎么不行?”张老爷子不干了,他也不是好惹的,立刻就为徒弟徒孙们撑腰,“敢情只允许你们的人走在前头,我的人来了就不行?”
曲志成脸一涨红,刚要反驳,就听山下又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来的竟是冷家的冷以欣。
冷以欣一到,张中先就乐了,“看看!看看!我老头子作弊了没有?冷家的人也来了,明明就是你们自己的人不争气。”
“你!”曲志成气得说不出话,额头上汗都急出来了。急的不只是他,还有王怀,两人人盯着山下,眼都快瞪得干了,真正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望眼欲穿。
但上天似乎不眷顾他们,接下来的时间,人一组一组地来,冷家来了三组人,其他门派的人来了两组。
寅时、卯时、辰时!
时间越久,通过考核的人的眼神越奇怪,冷家和其他门派的人都看向余九志,不知道为什么香港第一风水世家的人,一个都没来。
当日头渐渐出现在地平线上,那金色的阳光几乎把余九志、曲志成和王怀照晕。这新的一天,对三人来说却是天旋地转,如同梦中。
全军覆没……
这是要全军覆没?
“这是怎么回事!”眼看着最后一点时间就要到了,一向最爱面子的余九志在众多人的目光里洗礼了几个小时,老脸总算是黑得不能再黑,连晨阳升起来都遮不住他脸色的黑气。他狠狠一握拐杖,拐杖从中间咔嚓一声裂开,两截直栽进山上的泥土里,入土极深。
这样的气氛,没有人敢说话,连冷家的弟子都大气不敢喘一声。但,就在这时,却听见一道悠闲的笑声传来。
“我没有迟到吧?”这声音含着笑意,慢慢悠悠,一点也不像是怕迟到的样子。
随着这一声笑,众人齐齐抬眼望去,只见山路上缓步行来一名少女。她容貌极为普通,气质却是优雅闲适,白色的裙角在山风里轻轻荡起,随着她缓步而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金乌初升,阳光只在地平线上初露一线,天光柔和,落在走来的少女身上,衬得她肌肤正似初生的婴儿一般,吹弹可破,珠光莹润。
少女身旁,一名面容如画的俊美男子与她并肩而行,男子气质雍容尊贵,步伐散漫,两人一般地悠闲,一般地漫不经心。两人走在一起的画面令人屏息之外,众人看见男子的相貌之后也是愣了。
这少女众人都是有印象的,前天晚上在渔村族长的大宅前,还以为是她驱走了村子里的阴灵,最后闹了半天是道士无量子所为。这女孩子的模样修为都是很普通的,丢在人堆里也不出眼,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天不见,她似乎有所变化……
究竟哪里变了,没人说得出个细致的来,反正……就是觉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而这男人的身份更令人震惊!就连并非玄门的风水师也对他的相貌不陌生,那是在世界财经杂志上常出现的人物,大多数风水师想要攀附的金主——安亲会的当家,安亲集团的掌舵者,龚沐云。
“几位大师,叨扰了。龚某并非有意打扰玄门的风水师考核。只是来岛上有事,不慎迷了路,又正巧遇上故人,便由她带着过来了。如有莽撞之处,还望几位大师见谅。”龚沐云对走上来站定之后,便对余九志等人说道。
他倒是气定神闲,听见这话的人却都又惊了惊。在玄门里,谁都知道张氏一脉是偏向安亲会的,但没听说过堂堂安亲会当家人跟一介义字辈弟子是故交的。
他开玩笑的吧?
连张氏弟子也是一时怔愣住,忘了上前迎接夏芍。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中先,老爷子怔愣过后,忽然之间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咆哮一声,“你个胡来的臭丫头!”
张中先气得看起来像是又要脱下鞋底来抽夏芍,但是脚都伸出去了,却又收了回来,最终只是围着她团团转,气得直跺脚。
夏芍立在原地,有趣地看着身形精矮的老头围着她打转。而龚沐云在她身旁负手立着,也是凤眸含笑,有趣地看着张中先。
张中先转了几圈儿,见夏芍即不跟她解释,也不安慰他,不由骂一声没良心的臭丫头!但心里骂着,眼却将她好生打量了一番,嘴里只咕哝,“还好、还好!手脚都完好!”
夏芍一听,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张中先却还是连连自言自语,语气感慨,眼圈儿竟有点发红。
夏芍见了心里感动,她相信老爷子一定知道她去东边岛上了,结果此时见她回来,竟不问她去做什么了,只一个劲儿地庆幸她完好地回来了,这怎能叫她心里不温暖?
这时,张中先才看向夏芍身后的龚沐云,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是感慨,“龚家小子?真是龚家小子?哎呦!你都长这么大了?当年看见你还是个毛头小子啊!”
张中先被余九志等人排挤出香港风水界之后,就过起了半隐世的生活,确实是有些年没见龚沐云了。当年唐宗伯就跟龚老爷子交好,张中先对龚家人自然多一份亲近,一看见龚沐云就像看见了后生晚辈,顿时哈哈笑着拍了拍他,“龚老爷子这几年还好吧?来香港住几天?去我那里吃顿饭!我考校考校你的身手进步了没?哈哈,几年不见,竟然长这么大了!”
龚沐云一笑,“张大师,有些年没见了,您老身体可好?”
“好!好!”张中先连连点头。
张中先跟龚沐云打着招呼,余九志等人的脸色可不太好。
余九志、王怀、曲志成和冷老爷子明显对龚沐云的突然出现有些意外,这是风水师考核,他出现在这里怎么瞧着都有点不搭调,而且也很不合适。他说他到岛上有事,不慎迷路,那可真是有些凑巧了。该不会是张中先请来给他们这一脉撑腰的吧?
若是平时,余九志定然是要好好问问,但今天他没有这个心情!因为,余曲王三脉的弟子还没有到!
事情有些蹊跷!
余九志简单地跟龚沐云颔首打过招呼,便沉着脸对曲志成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曲志成脸色当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风头都叫张中先的人出了,他早就在这里站不住了。听见余九志的话,当即便点头要下山。
夏芍却在这时候开口说话了,她转头看了看升起的晨阳,扫了一眼山上的人,貌似很无意地说道:“日出了呢,看来我是最后一个到的。咦?张氏一脉的弟子都到齐了呢。咦?其他三脉的弟子呢?”
“全军覆没了。”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温烨这小子敢不管不顾地接话,完全不将余九志黑气森森的脸放在眼里,“你怎么来这么晚?好险,还以为你要来不了了。那怪道士呢?”
“道长临时有事,先行离开了。”夏芍粗略一解释,便转身对龚沐云道,“真是叫你看笑话了。解个阵,竟闹到全军覆没。玄门有些弟子,真是越发不成器了。”
夏芍语气闲适含笑,却叫听见这话的人心头一震,纷纷看向她。
“好大的口气!”余九志怒斥一声,威严含怒的双眼盯向夏芍。区区一介义字辈弟子,谁给她的胆子评判玄门!
但余九志还没时间好好斥责夏芍,那边山路上,余薇等人便到了。
“爷爷!”余薇、王洛川和曲峰跑在前头,三人脸色都不好看,后面还有一堆三家的弟子,有的人甚至灰头土脸,衣衫很脏,异常地狼狈。
这些人很明显是在山下一起遇到的,然后相互之间一问,才知道都出了事,这才脸色很臭地一起上了山来。
“爷爷,我们解阵的时候被人作法控制住了,对方修为很高!不止是我们,他们也一样!”余薇一奔过来便说道。
“什么?!”原本见余薇出现,余九志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但一听这话,脸色当即就变了。
余薇的声音很清晰地传进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朵,冷家和其他门派的一些风水师也跟着愣了。
张氏的弟子们却都嗤笑一声,张中先的二弟子赵固哼道:“见过输不起的,没见过这么输不起的。出局了就是出局了,还编这么套瞎话出来,真是不嫌丢人的。”
“你说什么?”余薇回头脸色发冷,少见地涨红。她才不屑说谎!原本被人施法控制住就够丢人的了,现在还被人认为是在说谎,简直就是打她的脸。
“我们真遇见了!子时的时候我们就快从阵中走出来了。但没想到被对方用阴气控制住,我们试着挣脱,但是挣脱不得。对方修为很高!我们在原地一直被拖到了日出之后,然后上山来的时候碰到了其他人,遇到的情况跟我们一样!对方这是有意让我们无法过关,肯定是这次参加考核里的人!”王洛川声援余薇道。
曲志成和王怀听后也变了脸色,赶紧再问其中细节。
“哼!照你们这么说,对方一个人控制住了你们三脉的弟子?”赵固一脸鄙夷,“撒谎有个限度!我们都在阵里走了一天,这九宫八卦阵少说有五十四道迷门,四周都是山路和迷雾,我在阵里转悠了一天,就没碰到过其他队伍的人!你们到是说说看,对方既然是冲着你们来的,到底是怎么在八卦阵中精准地找到你们,而其他人都没事的?”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连曲志成和王怀在听说所有人都是在子时被控制了行动的时候,都露出怀疑的神色。
换成他们的话,也是无法做到这么精准的。以阴气控制整片大阵倒是可以,但那样的话,所有人都会遭殃,而不是只有三家人出事。
会不会是他们没破得了阵,觉得无法交代,所以撒了谎?可是自家孙子的本事,他们也是了解的,本身就是佼佼者,再跟余薇一组,没道理无法出阵。
这件事情,还是有蹊跷!
“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我相信爷爷自有论断。”余薇冷着脸道。
余九志负手垂眸,脸色并不比之前自家弟子全军覆没的时候好看多少,要知道,被人在暗地里控制了,还无法还手,这无疑也是耻辱!
“这件事有待查实,今天都先回到村子里休息,待我和几位长老商量商量再做决定。”考虑之后,余九志说道。
他这么一说,有人不干了。
那些其他门派里通过的两队人一看这场考核有作废的可能,顿时急了,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余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能说清楚点吗?这场考核,我们这些按时到达的人,你总得给个说法吧?”
九宫八卦阵并不好破,走了将近一天一夜才出来,谁也不是闲着没事玩的。通过的人原本还欣喜庆幸,要知道,赢了考核,未来三年在业界会名声大噪,这关系到客户多少的问题,谁肯相让?
“就是!我们怎么说也通过了,在这里等这么长时间了,你们身为评委,也不宣布我们过不过关,反而就记挂着没过关的人,这有些不公平吧?传扬出去,对你们玄门的名声可不好。以后还要谁来参加风水师考核?”
“不能你们的人没过关,就说事情有蹊跷。你们玄门不是还有弟子通过了么?”有人一指冷家的人。
更有人一指从山路上又走来的一批出局的人,这里面也有冷家弟子和一些别的风水师,“不信问问他们,看他们是不是也遇到你们的人说的那种事了?”
被指到的出局的冷家弟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刚到,不由表情有些茫然。这表情也正好说明了一切。
有人就怒了,“看见了吧?不是每个在阵中的人都遇到了这种蹊跷事的!这么说的话,是有人针对你们三脉的弟子?这不觉得可笑么?对方到底是怎么精准地做到不累及无辜的,这点还请余大师给我们解释解释!”
“对!而且这场考核算不算数,你一个人说了不算!五个评委呢!都是摆设吗?几位大师都给句话听听吧!”
这话一说出口,张中先的二弟子赵固就冷哼了一声,看向那名风水师,“这位大师,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么?就算都表态的话,他们那边也是大比数。玄门的考核是祖上传下来的传统了,但是自从我们掌门祖师失踪之后,门派里就被一些人把持,所谓的考核,再没什么公平可言了!”
这话说的,无异于家丑外扬,余九志等人顿时脸色变了又变,难看至极。
没想到,这时候那两队过关的风水师里,走出来一名少女。那少女年纪也不大,十**岁的模样,长得娇小玲珑,一双眼睛看人如同两把亮晃晃的小刀,说话脆生生的,一扫余九志等人,哼道:“大比数怎么了?那也得表态!有本事就让他们几个老家伙厚着脸皮说这场比赛作废!倒叫我们看看,到底谁不要老脸?”
夏芍一听,差点笑了,转眼去看那名少女,目光微亮。她还以为在香港,玄门为大,一般的风水师没有敢跟玄门作对的,就像这一路上,那些非玄门的风水师基本上不出声一样。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有胆子大的人。只能说,涉及到各自利益了,就没有人肯让了。
但夏芍得感谢这名少女,她把余家曲家和王家的弟子整得全军覆没,倒并不仅仅只为看看余九志等人的老脸,她之所以没动冷家的弟子,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眼下的情况,是个人就会以为是余薇等人联合起来说谎,所以,夏芍倒想看看冷老爷子的态度。
冷家一直是夏芍摸不透的,他们一直是中立的态度,就连这次考核里,对谁都是不远不近,不搭不理。对夏芍来说,中立或许是明哲保身,也或许是冷家老爷子性子与张中先不同,不愿意正面与余九志冲突,表面中立,保存实力,暗地里或许还是支持掌门这一派的。
到底冷家属于哪一种,夏芍想通过此事摸摸他们的态度。
这次冷家可是通过正常实力过关的,如果他们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那还好。要是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不声不响,那……之后的清理门户中,冷家就不需要给面子了。
张中先这一脉的人全数通过,他当然是不会同意这次考核作废,因此众人当即就把目光聚集到了冷家老爷子身上。
余九志也目光一扫,钉在冷家人身上。冷家一直是中立,不偏不倚,什么也不管,就只守着自家那些人。他一直想拉拢冷家,但他们从头到尾都没给句准话,今天这事发展到这样也好,正好也让他看看冷家人是什么态度。
冷以欣抬起眼来,看向自己的爷爷,而冷老爷子明显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面对张氏弟子和其他一些风水师期盼的目光,面对余九志那三脉咄咄逼人的目光,冷老爷子垂着眼,看看自己这一脉的人,儒雅书生的气质没什么改变,脸上也看不出挣扎的神色,他只是低着头,最终淡淡的一叹,把头转去了一边。
夏芍愣住,感觉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张中先嘲讽地哼笑一声,摇摇头。张氏的弟子面露怒色,而冷氏的弟子似乎习惯了,垂着头一个个不说话,连那三组过关的人也看不出心中所想。
“混账!”那名女孩子脆生生地一骂。
余九志却露出淡淡的笑容来,深深看了冷老爷子一眼。
同样露出笑容来的还有夏芍,只不过她的笑说不出的意味,带点冷嘲,带点心酸,带点压抑不住的愤怒,但总归是化作凉薄如水的笑,笑看向身旁的龚沐云,“你看见了么?我真得收回刚才的话。玄门不成器的何止是年轻一辈的弟子,我看是有些老骨头软了,老梁子歪了,下面的才越长越不正了。”
龚沐云垂眸看夏芍,只见身旁少女笑得有些虚无缥缈的,有些疲惫、无力和沧桑感。少女的肩头是纤弱的,总叫人感觉承担不起太多东西,但她无疑做得比任何人都出色。
这一趟来香港,她放下手上的集团,放下即将高考的学业,隐瞒了父母自己此行的危险,一心为师父讨个公道。她孤身一人前来,到头来能帮她的只有张氏一脉区区十几人。她怎能不心酸?
在龚沐云眼中,夏芍是笑着的,虽然凉薄,虽然笑容越来越大,但他却少见地轻轻蹙眉,然后更加少见地牵起她的手,安抚。
“没事的。有些事就像小时候的玩具,就怕半好不坏,不丢留着没用,想丢又念旧。要是坏得不成模样了,连原本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了,那反倒好办了。拿去丢了,再买新的。”
夏芍听了龚沐云的比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个拿去丢了,再买新的!
“认识你以来,这话最合我心意。”夏芍一笑,将手从龚沐云手中撤出来,明明穿着的是连衣裙,却看她有点掳袖子的意思,“日出的景色你没好好看吧?那就看看大戏吧。下面是清理玩具的时间。”
龚沐云一笑,眸中略有缱绻之色,被她撤出来的掌心却轻轻握了握,似要将那一捧柔暖的温度握住,接着往后退了退,倚去一棵树上,当真一副要看她大闹的模样。
而两人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早把在场的人听愣了,现在可是所有人都到了!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夏芍,暗道这女孩子好狂妄的口气!
冷老爷子都轻轻皱眉,目光认真地往夏芍身上一落。
“你想干什么?”余薇眯着眼,“区区义字辈弟子,你好狂妄的语气!这里没你……”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夏芍打断余薇,负手走上前来,看也不看余薇,只把目光在余九志、王怀、曲志成和冷老爷子身上一扫,“这里除了这几个老家伙,玄门其他弟子,给我退下!想跟我说话,还不够资格!”
“你!”余薇都被气愣了,好像从小到大没遇到过比她傲气的人,而且还是突然之间出现的这么一个人,让她一时之间都忘了反应。
“混账!注意你说话的语气!你说谁是老家伙!没规矩!”王洛川一见自己的爷爷被人这么不尊敬,顿时冲上前来,“玄门我还没看见你这么狂妄的,你是什么辈分的弟子,竟敢这么说话!你说谁不够资格?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不够资格!”
王洛川话没说完,就愤怒地冲了过来。曲峰在后头皱着眉头,被曲志成在后头暗暗推了一把,他这才皱眉看了眼自己的爷爷,也跟着王洛川冲了过来。
夏芍一挑眉,冷笑,“我说要你们退下,听不懂人话?既然这样,换个人跟你们交流交流。”
夏芍负手而立,见两人冲来竟也不躲,只凭空一喝:“大黄!给我咬!”
她这一声喝含着雄浑的内劲,王洛川和曲峰两人人还没到,就只觉被人当胸似金钟般一拍,顿时两眼发黑!步子都跟着一顿。
而仅仅是这一声沉喝,当即就叫在场的人齐齐变了脸色!
余九志、曲志成、王怀的目光往夏芍身上震惊一落,冷老爷子也目光一震!冷以欣目光落在夏芍身上忘了转开,向来淡淡出尘的她第一次在人前露出震惊的神色。
张中先却是眼神一喜,眼里露出巨大的喜色,这丫头!难不成?!
丘启强、赵固和海若互看一眼,神色一喜,其他张氏一脉不知情的弟子却同样是震惊的,温烨“呃”了一声,张了张嘴。
至于在场的其余风水师,既然能来参加考核,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一听这声沉喝就被夏芍的内家功力震惊住了。但这些人还没怎么露出震惊之色,听见夏芍说的话,便又齐齐转身,动作齐刷刷,通通看向身后!
什么?什么大黄?
谁家把狗带来了?
那是一种震惊里带点怪异的滑稽表情,但等感觉到恐怕的阴煞波动之时,众人连滑稽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一条蟒!
一条巨蟒!
一条金色鳞片的巨蟒!
一条大白天还敢出来溜达的、身上裹着浓墨般黑气的金色巨蟒!
那蟒从地底下钻出来,贴着王洛川和曲峰的脚面直冲出来,两人猝不及防,脚步钉住,仰着头,就像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事。身后王怀和曲志成反应过来,但却已经迟了!
王洛川和曲峰瞬间就被浓如黑雾般的阴煞给吞了,那黑雾就像蟒身一般将两人卷了,空中一翻,直接拍在了地上!
“洛川!”
“峰儿!”
王怀和曲志成两眼发红,趁着金蟒盘桓到空中的时候,飞快上前将两人给抢了回来,但王洛川和曲峰已脸色黑青一片,中了很厉害的阴煞。两人赶紧帮各自孙子结印添补元阳,但架不住两人离得太近了,金蟒一点也没手下留情,两人被各自的祖父补着元阳,却还是身体一个抽搐,七窍中流出细细的血丝来。
“混账!”王怀和曲志成大怒,但这时候谁也没有心情去震惊,也没工夫抬眼瞪夏芍,赶紧为各自孙子保命要紧。而两家的弟子却是慌忙退后,目光惊恐地盯着金蟒和地上立着的夏芍。
王怀和曲志成没有工夫震惊,其他人却是有这时间的。
温烨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夏芍,颤抖,“她她她、她真把那条臭蛇给收了!”
张中先也觉得血压开始上升,他还以为夏芍是好心,怕那条蟒再回来祸害村民,跑去除它的。没想到她把蟒个收了!说实话,这条蟒的阴煞这么惊人,除它是很不容易的,但相比之下,收它更不容易。
这丫头怎么怎么办到的?
“师父,难不成,我们在解阵的时候,大约午时,从东边传来的阴煞波动是……”吴淑抬起头来看向海若。连海若也很震惊,丘启强和赵固也是说不出话来。因为中午那边就有阴煞波动了的话,岂不是说明,夏芍中午之前就解阵出去了?
而他们整整在阵里转悠了一天一夜呢!
这差距……
张氏一脉不知情的弟子们只觉得震惊,他们从来不知道自己队伍里跟着这么一位高手!她能收服这条蟒?那她的修为是?炼气化神顶峰?
丘启强和赵固虽然也是震惊,但两人互看一眼,眼里都有惊喜神色。为什么?因为玄门有救了!张氏一脉有救了!
而这个时候,余、曲、王、冷那四脉的弟子也都已经呈现呆愣的状态,眼睁睁盯着半空中目光凶戾的金色巨蟒,有一些别的门派的风水师被吓到的,已在心里忍不住大骂!
妈的!这玩意儿叫大黄?
这他妈坑死人不偿命啊!
谁这么恶搞,给这么条大家伙取了条家犬的名字?
那些其他门派的风水师,虽然知道这事不会牵扯到自己,但还是用受了气的小媳妇的目光看向夏芍。
但怨念的目光下,却是震惊的神色。这条金蟒哪里来的?好厉害的阴煞!大白天的,还是上午阳气盛于阴气的时候,林子里便觉得极冷,跟坠入冰窖似的。众人本能地退后了大段距离,调整周身元气,拉开与金蟒的距离,只远远看着。
而那条金蟒显然也很讨厌这名字,它盘在空中,犹如压了一团黑沉沉的巨云下来,在众人还在震惊的时候,垂着脑袋就对着地面上站着的少女吐信子。
鬼哭狼嚎的声音,尖锐刺耳,谁也没听清是个什么意思,但这难听的声音却让众人往后又退,离得更远。
而那白裙子的少女立在原地,仰头看看金蟒,并不理它,用气死人的语气说道:“你好好干活,我就考虑给你改名字。”
金蟒巨大的身子在空中一转,似乎知道她最讨厌的是余九志,顿时金色的瞳眸放出凶戾的光来,往余九志身上一盯,翻身扑了下去!
余薇还站在余九志身前,她还在震惊里没反应过来,有生以来,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符使,但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凶戾的!而且,这符使并非阴人,而是一条阴灵!
阴灵跟阴人不一样,有怨念的阴人收服之后就可以成为符使。虽然大多数的阴人都不伤人,但也可以寻找养尸之地困养起来,养成凶性之后也可以收服驱使。不管怎么说,阴人容易寻到一些,但阴灵就很少见了。
世间灵智之物与人类比起来,自然少很多。那是极少见的,要天生异禀,还要后天在风水极佳的地方常年修炼,开启灵智,才能称得上是灵物。本身灵物就很少见了,有也是在名山大川里面,平时难觅踪迹,死后因怨念化作阴灵的就更稀有了!
别说是余薇了,就连余九志和玄门四老也都是第一次见到阴灵当做符使的,其中的震惊自然难以用语言表达。
更何况,这阴灵还在一名一路来都特别不起眼的义字辈弟子手中!
“爷爷!”
金蟒扑过来的时候,余薇惊呼后退。她修为刚进入炼气化神不久,而且平时擅长的是看阳宅风水,对付阴灵并不是她的强项。前面有王洛川和曲峰的惨状,余薇第一次自信心受挫,感觉她对付不了。情急之下,唤了一声余九志。
余九志不愧是老江湖了,身经百战,在金蟒呼啸而来的那一刻就惊醒过来,他一把将余薇拉来身后,怒喝一声:“混账!区区阴灵!找死!”
夏芍冷笑一声,就站在原地看,看他怎么对付这条“区区”阴灵。
余九志果然只是逞嘴上之快,他迎击还是很谨慎的,带着余薇迅速转开,金蟒一扑之下扑了个空,余九志在它身后便是虚空制了一道金符,反掌便击向金蟒的七寸处!
夏芍岂能任由他?手中同样一道金符打出,向着余九志的后脑勺!
在玄门,多年没人敢对余九志这么大不敬了,不少弟子倒抽一口气,看着余九志大怒,回身便是一掌,将夏芍打出的金符生生震碎!这老头子已进入炼神还虚的境界多年,内家功力不是吹嘘出来的,夏芍刚进入炼神还虚境界的一道金符,竟然被他给震碎了。
但他同样前面打向金蟒的那道符不慎走歪,被金蟒躲了过去。金蟒对于有人敢动它七寸也是暴怒,周身阴煞大盛,回身就向余九志缠来!
而夏芍也上前跟余九志动了手!
余薇一见祖父受到了两面夹击,顿时一怒,抬手就来帮忙,她出手竟然有几分狠劲儿,角度也有些刁钻,掌心带着暗劲,直震夏芍心窝!边击还边向两旁喊余家、曲家和王家的弟子,“你们都是死人么!过来帮忙!”
夏芍目光一寒,肩膀一靠,不躲不避,竟然一步上前,直直将心口贴去余薇掌心。余薇一惊,只觉掌心打在夏芍心口,暗劲竟然莫名一软!明明结结实实地打在她心口,掌心的暗劲竟然擦着她的肩膀滑出去了,莫名其妙地给化了……
这种感觉,她只在跟祖父过招的时候体会过,顿时眼一瞪,大惊!
同时震惊了的还有早就退去远处围观的人。虽然刚才只是那么一点点,但明显夏芍在内家拳法上的境界已摸到了化劲的门槛!
化劲!那是内家功夫的一种境界,从明劲、到暗劲、再到化劲。
玄门的心法分为四个境界——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玄门的弟子从来都是功法和心法相配合地修习,一般心法在炼精化气境界的弟子,其内家功法通常只在明劲上,也就是纯刚之力;而心法到了炼气化神的境界,凭其领悟力,或许便能在内家功法上练至暗劲,也就是一种透劲儿;心法修炼至炼神还虚境界,功法才能领悟化劲,也就是发力刚柔并济,见招拆招,至刚则至柔。
玄门是很古老的门派,传承一直保存着、延续着,但据说已有数百年不曾出现过炼虚合道这种无上境界的高手了。一般能炼神还虚就已经是令人望尘莫及了。
在如今的玄门,只有余九志一人是炼神还虚的境界,而且他的年纪也已经六旬有余。年轻一辈的弟子,像余薇那样的,才年仅二十三岁就炼气化神的,已经可以称为第一天才!
可今天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前脚放出一条巨蟒阴灵的玄门弟子,竟然是个炼神还虚境界的高手?!
可她看起来……才十七八岁啊!
无论是余氏、曲氏、王氏三脉的弟子,还是冷家的人,就连张氏一脉的人也都觉得头直发晕。
怎么会有这种事?
连番被震惊和打击,众人看夏芍的目光已经像是看妖孽了。
温烨一脚踹去树上,“她炼神还虚了!她炼神还虚了!她炼神还虚了……她昨晚还是炼气化神的……”
男孩看起来受了很大的刺激,而其他义字辈弟子已经纷纷问自己的师父,“师父,这位小师妹真的是苏师叔收的?她修为怎么这么高?”
张中先只觉得血压直冲头顶,一个劲儿地往上飙,捂着心口,“这臭丫头比我老人家的修为都高了……”
而就在众人震惊连连的时候,夏芍已在化去余薇的掌劲的同时,肩膀一震,余薇逼在她心口的手掌忽然不正常地“咔嚓”一声,向后一翻!
余薇脸色一白,夏芍却抬脚,一脚将她踹了出去!
“滚!说了你不够格!”
余薇的身子飞速往后一撞,还没撞去树上,眼前便突然袭来一团黑气。
她手腕被震断,原本脸色煞白,被这团黑气缠上,顿时脸色青黑一片!只觉得阴冷无比,骨头都冻麻冷了,再仔细一看,缠上她的竟是金蟒巨大的身子!
金蟒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它一心讨好无良的主人给它改名字,于是看见被自己卷起来的渺小的人类就觉得丫碍眼!金色的瞳眸狠狠一盯,尾巴一甩,一拍!
只听“呼”地一声,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就被金蟒直接从半山腰给丢了下去……
在玄门年轻一辈的弟子中,天赋最高的余薇遭遇了这样的事,本来犹豫着要不要来帮忙的弟子们顿时后退,全都绝了这个念头。
余九志却是睚眦俱裂,两眼充血,“薇儿!”
他边喊边一手掐向夏芍,一手虚空制符,还是打向金蟒的七寸。夏芍冷笑一声,同样不躲不避,正面迎击!
余九志果然不太好对付,他奇门江湖中难得一见的泰斗级高手了,竟然可以一边虚空制符,对付金蟒,一边跟夏芍过招。他手似鹰爪,骨节钢铁般粗大,练得是狠厉的拿式,且行拳蹚步之间,稳如老桩,内劲自成,收放自如。如果拿他跟张中先比,在基本功方面,张中先是不及他的。
且余九志的修为已在炼神还虚,进入化劲境界有些年,对于刚刚摸到化劲门槛的夏芍来说,现在跟他对战还有点早。
不过夏芍就是要跟他过招!她刚摸到化劲境界,怎样使用这种巧劲儿,她尚未有实战经验。眼前现成的对手,现成的临摹学习的机会,为什么不过招?!
余九志一边由金蟒牵制着,一边与夏芍推打。夏芍绝对称得上令人心惊的好学生,她学习能力惊人,且本身身手就极佳,身捷步灵如龙游空,出手成招,可谓拧裹钻翻,避正打斜,出手极为刁钻!余九志惊骇地发现,才不过是过了百来招,她出招用劲已慢慢体会到那么点循循相生无有穷尽的境界!
余九志有生之年教授的徒弟都没有这么惊人的资质,他越打越是心惊,而早就退去远处围观的人,已经麻木了。
学得快就学得快呗,反正一个才十七八岁就炼神还虚的变态,还有什么事是她干不出来的……
不得不说,人的接受能力都是这样练出来的……
但余九志却是心知不能再打,这无疑于在给自己教一个死敌。他借势往后一撤,一脚踏在身旁树干上,手中虚空制出的符又往金蟒七寸上一打!
金蟒一团煞气虽然看起来很庞大,但其实行动很灵活,它呼啸一下便扭了腰身闪开,哪知在闪开的时候,余九志这一招却是虚晃,他看准了金蟒闪开的方向,竟然从怀里拿出一道纸符来,跳起便从另一个方向按向蟒的七寸!
余九志刚才与夏芍过招的时候,为了不被金蟒的阴煞所伤,腾出一只手来对付它,没少虚空制符,少说打了二三十道,体内元气消耗过重,他身上带着纸符,这个时候用虚招晃了一下,他有把握能伤到金蟒,因此为了省点元气,他用了纸符也在情理之中。
但余九志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此时还不知金蟒就是渔村两年里闹鬼的真凶,那天把这艰巨的任务推给张中先之后,他就带着人找住处住下了,之后关于金蟒的故事,是夏芍问了村里的老人才知道的。因此,除了张氏一脉的人和无量子,谁也不知道两年里在村子里晃悠的那个无头的金色衣服的女人,就是金蟒。
因此,余九志信心满满以为能伤到金蟒,只要伤了这条蟒,以夏芍刚刚进入炼神还虚境界的修为,应该还不是他的对手。加上他这边人多,一呼百应之下,必然能剩,今天就在此除了张氏一脉这些威胁也未尝不可!
但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手已从后头死角伸到了金蟒脑袋后。
眼看就要得手,金蟒的脑袋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半空中一溜,居然跟身体分离了!
蟒的头颅跟身体之间以浓黑的煞气牵连着,愤怒之下回头,见余九志的手就在眼前,二话不说,大嘴一张!咔嚓一声,结结实实地咬了上去!
一团黑雾将余九志的手给吞了!
余九志的脸色顿时急速青黑,再见他那一条被阴煞裹住的胳膊,已经迅速发黑了……
余九志喷出一口血,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将元气震出来,金蟒被他给弹开的时候,他翻身落地,脸色青黑,眼见着中阴毒不浅。
他迅速在自己的胳膊上封上一道符,抬眼之时,眼底血丝如网,盯向夏芍,“你、你到底是谁!”
夏芍挑眉,负手轻巧一笑,“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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