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田青青心急火燎的时候,郝兰欣推着自行车进了门。眼睛红红的,眼皮肿起老高。
田青青一看有情况,赶紧接过自行车,放到东厦子里。又打了半盆水,让郝兰欣洗洗脸,同时也洗洗前胸,给兜兜降降温。因为小苗苗已经等不及了,抱着郝兰欣的腿在“兜兜”“兜兜”地大叫。任凭杨老太太怎样哄,也不肯离开。
待郝兰欣洗完了,让急得“吱吱”大叫的小苗苗吃上兜兜,杨老太太又回到庭院里择菜后,田青青依偎在郝兰欣身旁,小声问道:“妈妈,你没劝说成?”
郝兰欣摇摇头,说:“青青,妈妈去晚了,根本就没有劝说的机会了。昨天晚上,你大妗子闹了一场大发的,非要分家不可。并且还非要把两个老人分开,要和你小舅一家一个老人,往后老人的吃喝拉撒、看病、送终,也各管各的。”
郝兰欣说着说着,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田青青赶忙拿了一条毛巾,给郝兰欣擦眼泪。
郝兰欣流着眼泪哽咽着说:“没想到老人拉巴了一辈子儿女,最后却让儿女给分开了。呜……”
“妈妈,你别哭,慢慢说。”
郝兰欣用手捂着嘴小声哭了一阵子,心情好受了些,慢慢说道:“我一想这样哪行?两个人在一块儿还能互相照顾着,要是分开了,两个院里住,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了,半宿拉夜的病了,谁给送个信儿。就找了院儿里的大辈儿,让他们来做你大舅大妗子的工作。
“谁知,说什么也不行。你大妗子还说我出了门子的闺女多管闲事,说你姥姥向着闺女,在一块儿住,你姥姥非得把家里的东西全填换了闺女不可。她这样一说,我更没法说话了。”
“我姥爷和姥姥同意了吗?”
“你姥姥不同意。她说。你姥爷当初的想法和她一样,说什么也不同意分开。可你大舅他们说的话很绝,说如果不这样分,两个老人就搬出去跟着你小舅去。他们再也不管老人了。你姥爷怕走到这一步,也只要答应了。”
“没说谁跟着谁里吧?”
“说了。你大妗子挑的。说她和婆婆闹不成一块儿堆,就要老公公,让你姥姥跟着你小舅。”
“难道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没有了。今天晚上就摆阁司(酒席),请村里的人来写分家单。”
果然如此!
田青青心中暗想: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自己做花,姥姥说了几句公道话引起来的。自己想改变姥爷姥姥的命运,却没想到起了浇油助燃的作用。
“我姥姥呢?她怎么想的?”田青青问道。
郝兰欣又掉下眼泪来:“你姥姥光剩了哭了。明眼人谁看不来,这是把你姥姥从家里撵出去了。你小舅小妗子不经常回家,她得一个人在那边儿单过。我劝了半天。不管用。要不回来的这么晚呀!”
田青青:“你来的时候,姥姥还哭不?”
郝兰欣:“哭,那眼泪始终就没断过。我想在那里陪陪她,又怕你们带不了小苗苗。咳,守着也是陪着掉眼泪。不守着,更不放心。真怕你姥姥想不开,再气出个好歹来。”
田青青:“我姥姥不同意,就写分家单呀?”
郝兰欣:“你姥姥最后也勉强同意了。她是考虑如果两个人都搬你小舅那里去,待你小舅回来后,一定住不开。再有个不对付闹起别扭来,两个人就都没处去了。这样分开。最起码住着心里都踏实。
“再一个就是为你姥爷考虑。你姥爷思想守旧,不愿意离开老宅子。现在能挣工分,他们待见,争着要。往后挣不了工分的时候,或者有个病或灾的时候,他们就不能说什么了。我看你姥姥主要是为这个。”
田青青:“她就没为自己考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怎么过?“
“要不光哭呀!”郝兰欣说着,自己又流下眼泪来。
田青青想了想,说:“妈妈,今晚我姥姥心里一定不好受。要不,我去陪陪她。有个人给她说说话儿。分散分散注意力,也好一些。”
郝兰欣:“当初我也是这么想来着。可是,天就要黑了呀!”
田青青:“没事。我骑车子出门惯了,这点儿道儿算不了什么。你要不放心,我带着黑妞去。这狗懂人性,会护着人。”
郝兰欣:“就是去了,你能说什么呀?”
田青青:“我什么也不说,光陪着姥姥。”又一本正经地说:“都摆阁司写分家单了,我还能说什么呀?你说呢,妈妈。”
郝兰欣:“你一个小孩子,我不放心。要不,去园子里把你爸爸叫回来,让他送你去。”
田青青:“妈妈,一耽搁天就黑了。我现在就动身,一个人骑自行车也快。一会儿就到了。明天一早赶回来吃饭。我常出门,路上知道怎样照顾自己。”
郝兰欣自是知道自己女儿的能耐,望了望有些发红的天色,说:“那,你去就赶紧去,要不越耽搁越晚。记住,到了那里什么也不要说,光陪着你姥姥。”
田青青点点头:“妈妈,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一会儿你心情好了,吃颗冰棍。在桌子上的盆子里放着呢。我今天下午买来的。”说完,骑上自行车,叫着黑妞,急速向郝家村奔去。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太阳就完全落下去了。正是下工的时候,路上三一伙儿,五一群儿的社员们,扛着锄头,说说笑笑地往家走。
田青青怕被人认出来,在一个僻静处,带着黑妞闪进空间。然后在空间的笼罩下向前骑。这样,她就不用躲避路上的行人了,可以骑着自行车一路直闯,就是撞到人身上,也会像空气一样飘过。速度比原来快了很多。
来到姥姥房前的时候,田青青也没有下自行车,直接从大门口闯了进去。然后把自行车放进空间堂屋里,便在空间的笼罩下,各处里观察起来。
北房堂屋里已经把小床抬出来,正中放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有一把大茶壶,是农村最常见的圆柱形的那种。茶壶旁放着十来个大茶碗。一大把竹筷子。桌四周摆放着四条长条板凳和几把木制椅子。
看来请得人不少。
大舅郝兰成、大妗子篮彩叶、表姐郝玲玲,都在厨房里忙活。案板上放着几盘切好待炒的时鲜蔬菜,母亲郝兰欣下午拿来的两条鱼也已经拾掇好,排放在一个小盆儿里备用。
灶台前,大舅郝兰成正在挥汗如雨地煎炒着什么。
看来,准备的还够丰盛的。虽然都不上档次,但在现在这个经济状况下,已经是上等的了。
田青青对这些不感兴趣。见没有姥姥姥爷的身影,又直接来到东里间屋姥姥姥爷的房间。
只见姥姥郝徐氏面朝北坐在窗台东侧的炕上,身子倚在墙上,手里拿着一条毛巾,不停地擦拭面颊上的泪水。
姥爷郝福剑则坐在靠西边的炕沿上,一口不撂一口地抽旱烟。俩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话。
“一会儿就开席了,你不快着出去呀?”黑妞见状,用传音催促道。
田青青也用传音说:“现在出去,只能添乱。我们就在空间里看事态的发展。”
“你姥姥哭呢,你不去劝劝?”
“现在不是劝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你耐心点儿,我想摸清姥爷的真实想法。”
“他们一句话也不说,你怎么摸清啊?”
“我们不是刚来嘛!”田青青望了望黑妞,见它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立马想到了什么。传音说:“你是不是饿了,要去水池那里吃鱼呀!”见黑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又说:“那你去吧,反正你也不懂这里的尅口,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黑妞如遇大赦,传音道:“多谢主人!”飞跑着向空间庭院奔去。
没了黑妞,田青青活动更方便了。便一个人坐在姥姥和姥爷中间,观看着两人脸上的表情。只不过他们看不见她罢了。
又等了一会儿。只听姥姥郝徐氏叹了口气,哽咽着说:“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儿。我们可倒好,老了老了,反倒被下辈人分开单另过了。不叫人们笑话呀?”
姥爷郝福剑猛吸了两口旱烟袋,吐出一团浓烟,说:“这样分的村里过去有,不是咱打头炮。二干棒两口子不就是这样分开的嘛!”
“人家二干棒两口子分开的时候,都个人伺候不了个人了。我们呢,我虽然不出工,你还一天挣八分哩,满能养活我。这样分着也不合理,明显着老大家沾光。要是老二家咬扯起来,我……我给人家说个什么呀?”
“不是已经对老二两口子说清楚了嘛:他哥哥四年级没念完,他是初中毕业。毕业后就在县城里给他找了工作,家里的事什么也没让他管过,都是依靠着老大一家子了。分家上,让他让着他哥哥点儿。他也点头答应了。你就别担这个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