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治愈你

作者:茯苓半夏

  杨钟庭一走出思慕大厦便忍不住给冯厉行打了电话。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投了赞成票,但是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支持ROYE YI回思慕?一旦他回了思慕,和余连翘联手。我们以后要吞掉整个思慕就更加难了。”

  冯厉行在电话那端,手指摩挲着打火机光滑的金属边缘,一遍遍,眼神明明暗暗,最终回答:“想ROYE YI回思慕是陆连翘的意思,她想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至于以后怎样,我暂且不想管!”说完便撩了电话。

  气得那头的杨钟庭在大街上直跺脚!

  这算什么话!

  估计魂都被那小妖精勾走了,轻重不分!

  冯厉行挂了杨钟庭的电话,随手又拨了连翘的号码。

  “喂……”那声音一听就知道小妮子今天心情不错,乐呵呵的,冯厉行听了也莫名开心。

  “股东大会完了?”

  “嗯。完了,很顺利。大多数都是投的赞成票。”连翘一边喝水一边汇报这“好消息”,完了还不忘诚挚地跟冯厉行道谢:“我知道杨钟庭肯定是不希望弋扬回思慕的,你肯定花了很多口舌和心思才说服他,谢谢。”

  “一句谢谢就完了?”

  “那你还想怎样?”

  冯厉行用手刮了刮鼻子,声音突然变得暗哑低磁:“我想…晚上……你过来陪我睡……”

  “混蛋,流氓!”连翘又想起前几天在客卧陪他睡的场景,这男人已经饿极了,她因为怀孕又不允许,两人在一起根本就是折磨,反反复复折腾好久,他千般勾万般撩。她才愿意用嘴…

  可是说好下不为例的!

  连翘脸颊一下子就烧起来:“想都别想,仅此一次,你答应我不会再有下次了!”

  “可是没想到滋味那么好。你个小妖精,那样都能让我上瘾!”冯厉行好不避讳,连翘脸上早就一片火辣辣,娇嗔地怒斥:“喂,你在上班呢,大白天的!”

  “哈哈哈……”知道她是害羞了,冯厉行便不再逗她,“行了,开个玩笑,想问你明天上午有空吗,要是没有安排的话。陪我去个地方……”

  ……

  冯厉行刚挂了电话,脸上还挂着惬意的笑。

  “咚咚咚-”有人敲门,抬头看到王琦抱着文件站在门口,见冯厉行捏着手机笑得那么开心,不由问,“给谁打电话呢,让你心情这么好?”

  冯厉行当然不会告诉她,只缓缓收掉一些笑容,轻咳一声,又恢复了工作中严肃冷傲的状态。

  “你进来找我有什么事?”

  简直天壤之别啊,刚才他还满面笑容,现在却是冷若冰霜。

  或许他的笑真的只会留给电话那端的那个人吧。

  王琦在心中苦笑一声,也公事公办地将手里抱的文件放到冯厉行的办公桌上。

  “自从余连翘离开瞑色之后,瞑色创意总监一职一直无人接任,虽然瞑色对于我们LA’MO来讲可有可无,但至少也是LA’MO的下属品牌。眼看明年年初的时装周就要开始着手准备,所以重新物色创意总监人选已经迫在眉睫。”

  王琦有条理地讲完,将文件推到冯厉行面前:“这些是圈内比较有资历可以胜任的人选,以及一些毛遂自荐给我发简历有意角逐这个职位的设计师,你先过目一下,顺便提些意见。”

  冯厉行沉了一眼,将文件夹打开,随手翻了几页。状肝东扛。

  里面并没有在圈内比较有影响力的设计师,毕竟瞑色这几年已经过气,虽然连翘担任创意总监之时有些起色,但是她只做了一段时间便离开了,所以到了王琦手中势头又开始下滑。

  冯厉行不由想起连翘为了重新打造瞑色而付出的努力,甚至一度累到胃出血住院。

  又捏了下眉心,问:“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王琦摇头:“其中几个人我已经与他们聊过了,资历尚可,但其他方面略欠缺。”

  冯厉行没作声,手里的文件又翻过去几页,最终目光停在一张简历上。

  简历左上角贴着一张照片,很年轻的女孩子,长发,大眼睛,这张脸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宋微言…?”他低念了一便简历上的名字。

  王琦赶紧接话:“这名设计师已经在瞑色做了两年了,也跟余连翘共事过,设计学院毕业,才华和学历都还可以,可惜太年轻,资历尚浅……”

  冯厉行大致浏览了一下宋微言的简历,确实如王琦所言,也便没有多说,将文件夹合上,再度捏了捏眉心:“不管瞑色现状如何,创意总监一职我还是希望能够慎重对待,如果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还是先由你暂代吧。”

  王琦听完,心中更是一阵酸楚。

  如果瞑色和余连翘没有一点关系,他也未必会花心思在这上面吧。

  “我知道了,有合适的人选我再举荐给你。”王琦收了文件夹走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不甘心,回头问已经埋头开始处理工作的冯厉行:“刚才,你是不是在跟余连翘打电话?”

  “什么?”冯厉行一时没明白。

  王琦眼神闪了闪,笑了一声,出去了。

  第二日冯厉行很早便醒了,可嗜睡的连翘还在梦中。

  他洗漱好去敲她的房门,没人应,只能自己推门进去。

  小妮子还卷着薄被睡得正香呢,整个人侧卧着,修长的腿从丝质睡裙里露出来,压在被面上面,芊芊玉臂交缠在一起,胸口曲线也似露未露……

  冯厉行又口干舌燥起来,忍不住俯身过去,拨开她额头的刘海,轻轻烙了一个吻。

  连翘感觉到脸上痒痒的,用手挥了挥,嘴里哼哼娇嗔着翻过身去,仰卧,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冯厉行俊朗的脸就在自己耳侧。

  吓了一大跳,潜意识地将被子扯过来盖住自己几乎半露在外面的身体。

  “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小妮子,这谁的房间啊!

  “你一直不醒,我只能进来叫你。”冯厉行的手还停在她额头,随意拨了拨她的头发,动作亲昵。

  连翘略带抱歉地侧身看了看手表,已经过7点了,她只能懒皮笑着说抱歉:“又睡过头了,对不起。”那慵懒的笑,睁不开的眼睛,还带着睡意朦胧的起床气,撩得冯厉行一阵燥热,干脆欺身上去含住她的唇……

  清晨睡醒的欲念,他口中是清凉的漱口水气息。

  连翘忍不住揪住他的衣领,渐渐给予他回应。

  眼看两人渐渐气息紊乱起来,最终还是冯厉行忍住了,松开她,捧住她嫣红的脸颊:“好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起床吧,说好今天要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又用指腹轻刮了刮连翘的鼻头,一脸宠溺,笑着出去了。

  车子一路从市区往郊外开。

  连翘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一会儿到了就知道了。”冯厉行握住方向盘,目不斜视,脸上尽是肃穆的表情

  车子最终停在郊外的一座山脚下。

  这地方连翘知道,是邺城有名的山上墓园之一。

  两人拾阶而上,冯厉行一路都牵着连翘的手,好在墓碑就在半山腰,背阴朝南,风水宝地。

  也是双穴,一边是冯莲,一边是周胤。

  冯莲的照片连翘曾经见过,之前她在网上查二十五年前那起跳楼案,网上有冯莲的照片,长卷发,唇色红润,肤白如脂,一看便是美人胚子,难怪当时那姓郑的设计师会对她一见倾心。

  不过这是连翘第一次见到周胤的样子,照片上的人看上去很年轻,顶多二十出头,剪着那时候比较流行的半长刘海,雅痞笑着,眉目间竟是风流公子哥的味道。

  这么看来,冯厉行的肤色遗传了冯莲,白皙如玉,但五官和性格应该遗传了他父亲。

  连翘不禁对照片上的周胤多看了几眼,这便是周鸿声的大儿子,冯厉行的父亲。

  冯厉行表情一直未变,肃穆冷沉,只是稍稍将连翘往墓碑前拉了拉,半笑着,对着照片上的人说:“这是陆连翘,余缨的女儿,我应该恨的人,可是现在却成了我的妻子,只能说造化弄人,该报的仇我都已经报了,后面想好好与她走完接下来的人生,无论你们同不同意,这是我的选择,所以我带她来见见你们。”

  冯厉行像是久行的旅人,终于放下满身仇恨,愿意牵着连翘的手,停下来歇一歇。

  可是他不知,仇恨复仇恨,不是他想停便能停。

  连翘端着那张清寡的脸,往墓碑前靠了一些,最终将目光定在冯莲的照片上。

  她曾听过杨钟庭寄给她的那卷磁带,里面是当年郑宾偷录下来的他和余缨的对话,内容证明了当初冯莲出事,余缨和陆予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这一点连翘必须承认,错便是错了,余缨和陆予江当年间接害死了冯莲,这一点一辈子都抹杀不尽。

  况且当年冯莲出事跳楼的时候还很年轻,看墓碑上刻的生卒年月,不过才30岁而已。

  30岁,人生都还没有经历一半,她却情愿抛下年幼的冯厉行从酒店阳台纵身一跃,可想那晚她在那个如地狱般的房间里遭受了怎样的凌辱和折磨,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余缨和陆予江。

  再想想,当时冯厉行也就才10岁而已,仅仅只是个孩子,却已经父母双亡,成了孤儿,可想而知后面二十多年他是如何独自撑过来的,所以在这一点上,余缨和陆予江确实亏欠,且永远都偿不清。

  但是宿怨仇恨,他又何尝没有错?

  连翘又转眼看了看身旁的这个男人,侧脸萧漠,气质绝冷,曾夺走了她所有的东西,改写了她的命运,让她痛不欲生,却也曾与她在床上抵死缠绵过,进入过她的身体,也曾盘踞在她的心脏里,肌.肤纹理和生命中都刻下了他的痕迹,甚至腹中又怀了他的孩子……

  连翘不由将手盖在隆起的小腹上,子宫里躺着的那团血肉,是墓中周胤和冯莲的亲孙子。

  明明该相互憎恨的人,却莫名缠绕出这么嫡亲的关系。

  真讽刺啊,连翘冷笑着,对着墓碑鞠了一个躬,脸上表情淡然,心中却是另一种阴冷。

  生亦生,死亦死。

  余缨和陆予江欠下的,冯厉行已经报复过,可冯厉行欠连翘的,她还没有讨回来!

  只可谓代代纠缠,命里像是进了一个可怕的轮回里。

  账目不清,到底是谁欠谁多一些,谁又伤谁痛一点?谁愿意先说抱歉,谁又愿意先放下仇恨过完余下的人生?

  山里的阴风吹过来,卷起草木一片摇曳。

  如果逝去的人在天之灵,是否会为墓碑前这一对人惋惜。

  爱,恨,错!

  杀戮,治愈,以为让对方痛,自己便会得到解脱,可惜恨易消,情难解!

  连翘陪着冯厉行在碑前站了一会儿,他抽掉了一支烟,最终回过身将连翘的手指紧紧捏在掌心中。

  摩挲一下,笑出来,一个漩涡。

  “走吧,下山去。”

  来时的台阶又重复了一遍,只是冯厉行的脸色不似刚才那般萧冷了,唇角松懈,微微上扬,像是背了二十多年的包袱一朝卸掉了。

  连翘一路无话,乖乖被他牵着手,跟在他身后下山去。

  刚走至山脚,却见一辆黑色宾利开过来,车牌用东西挡着,停到车位上熄火。

  先下来的是周业,撑开一把黑色遮阳伞,微弓着背去开了后座的左侧车门,一柄黑漆木拐杖先着地。

  “老爷,您慢点。”

  周鸿声被扶出来,头一抬,见到不远处的冯厉行和连翘,不由眼里一酸。

  “厉行…”

  冯厉行像是没有听见,拉起连翘头都不抬地往自己车边去。

  “厉行,厉行……”周鸿声又连续喊了几声,苍哑却又期待的声音听得连翘心里也酸了,但冯厉行就是无动于衷,拉开车门将连翘先送进去,自己发动车子很快就开走了……

  周鸿声佝偻着背站在车旁边,周业将伞撑在他头顶,微叹一口气:“老爷,今天这种日子,他肯定心里不好过,您也别太在意。”

  周鸿声岂能不明白。

  自己种下的孽,苦果自食。

  “走吧,扶我去看看阿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