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治愈你

作者:茯苓半夏

  周沉看了新闻之后给连翘打电话:“本来想去看看你,但记者写成那样,我觉得我最好还是别出现的好。”

  连翘一笑,不由感激这男人的善解人意。或许现在只有他能够懂她,懂她的左右为难和步履维艰。

  其实这种时候周沉不出现反而最好,事情才能慢慢平息下去。

  “谢谢,你不需要来看我,我挺好的,只是很抱歉,要让你背这黑锅。”

  连翘唯一觉得愧疚的便是让周沉在公众眼里成了一个“负心汉”,成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周沉却很平淡,似乎这些评论和贬低对他而言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嘴长在别人身上,况且舆论这东西只是社会中相当数量的人对于一个特定话题所表达的个人观点,并不代表事实,所以我不会在意。我唯一在意的是你。”他停顿了一下,觉得有些话还是应该说出来。

  “连翘。关于孩子的事,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要瞒着冯厉行,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有苦衷和原因,而我唯一希望的是你能够安稳开心,其余别的,我都不会在意。”

  连翘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这个男人总是能够在她孤立无助的时候给予她最真挚的温暖,这种温暖平实,安静,涓涓的,就如溪流淌过去,让你觉得心里踏实。却又不会给你太多压力。

  这便是周沉所能给予连翘的东西,愿意在她身后站成一堵墙。状住来技。

  她往前走,他便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

  她若受伤。只要回头,总能看见他为她矗立而起的,温润的墙。

  又是一个不眠夜。

  这已经是冯厉行搬回公寓后独自睡的第三个晚上,还是不习惯,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又已经过了凌晨。

  或许习惯真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他以前独自睡都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反正从10岁开始就一个人生活,可是与连翘只共同生活了数月,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把她过进了自己生命里。

  白天还好,繁忙的工作可以让他暂时忘记一些事。可到了晚上就不行了,时间和睡眠于他而言都成了折磨。

  身子习惯性地侧躺在床边沿,双腿规规矩矩伸直,总感觉连翘还睡在自己身边,所以要顾虑她的肚子,不能跟她抢被子,不能跟她抢床的空间,每次一起睡的时候她都可以在床上翻来覆去凹各种奇葩造型,可他却只能本分地占一点点空间。

  手臂也还是习惯性地往一侧伸直,随时准备着她翻个身就钻进自己怀里。

  甚至床上的枕头也还是放两个,他睡一个,空气睡一个。

  有时候半夜会醒很多次,总感觉腰上会有一双手臂缠过来,热热的小脸贴在他的胸口处,他的小妮子喜欢睡梦中抱个东西,所以像树袋熊一样缠过来,这时候他便会趁机占她便宜,在她臀上捏一把,或者在她唇上亲一下……

  要命啊!

  完全不能想,越想越失眠!

  ……

  连翘在月牙湾的别墅里已经住满一周时间。

  二宝长胖长大了许多,安安也跟他“陪养”出了感情,一开始还有些排斥,不大愿意看他,可两天下来他就会趁大人不注意去偷偷逗他。

  或许血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每回安安一逗他,二宝就会咯咯笑个不停,安安一下子就来了成就感,逗得乐此不疲。

  可一周大的孩子睡眠时间多,醒着的时间少,安安就老趴在他的小床旁边,嘴里嘀咕:“怎么还不醒啊,怎么还不醒啊,快点醒过来陪安安玩!”

  一大一小两个人,那场面连兰嫂在旁边都看着可心呢。

  “太太,你看这两兄弟感情多好,从小就这么黏在一起。”

  连翘这时候都会不由笑出来,是发自内心的笑,很平和,完全没有仇恨和杂念。

  她的人生已经很不圆满,痛苦过,堕落过,失去过,好在还有两个孩子陪在她身边,这或许是她现在生命中拥有的唯一的珍惜。

  她此前都已经想好了,等报了心中的怨恨,她便带着安安和二宝回巴黎,抛下这里的一切,在崭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至于思慕,她也不会再管了,争得太累,扛得太累,倒不如给一直想要的人,至少陆清姿是陆予江的亲生女儿,思慕有朝一日转交给她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是连翘对未来的打算,但前提是她要先报仇!

  后面的棋都已经布局好了,一步步来,连翘已经不着急,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照顾好孩子,所以她开始安安稳稳地在月牙湾做起月子。

  家中有下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安安由薛阿姨照应接送,兰嫂也是经验丰富的月嫂,二宝更是被她养得白白胖胖。

  弋正清也几乎每天都会来,有时候是早晨,有时候是下班之后。

  每回来都会带着他亲自熬好的汤汤水水,再加上下人给她炖的滋补品,连翘一周内胖了5斤,面色比出院时红润了许多,奶水也足,二宝都吃不完,不过也总算圆了连翘“母乳喂养”的心愿。

  之前安安一出生便被谢从凉安排的人送回国,连翘根本不可能母乳喂养,所以二宝弥补了她在安安身上所留下的所有遗憾。

  只是连翘觉得最苦闷的是不能出门,兰嫂观念很传统,觉得做月子就该在家躺一个月,所以连翘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栋房子以内,连花园都不准去。

  多无聊啊,又不能上网,不能看书,不能看电视看杂志,连翘只能到处找事干,其中每天都要做的一件事便是给那盆连翘浇水,还特意叫人去买了一些养料给她施上,可能真是连翘花了心思了,那段时间她长势特别好,叶子更加茂盛,枝头都从盆沿垂到地上了。

  宋微言那几天给连翘打了电话,她还在医院住着,大抵意思是不能亲自来探望她和宝宝,不过说好等她出院就会来看连翘。

  连翘有她这份心就够了,在电话里让她自己好好养好身体,又彼此关照了几句,临挂电话的时候宋微言突然说:“你和冯厉行的事我在网上也看到了,男人大多都是薄情的,要你的时候什么都敢说,可有几个能够真正接受你那些不堪的过去,妹妹……”

  宋微言开始兀自喊连翘妹妹,因为她要比连翘略长几岁。

  “这种时候别想太多了,也千万不能哭,我们老家那边有说法,月子里哭以后眼睛看东西会模糊,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把身子养好,把孩子养好,以后还有机会的,至少比我强……”

  那个电话倒是让连翘难过了好半天,不是难过冯厉行已经好久没出现,而是难过宋微言说这些话的语气,好像是什么都看透了,十丈红尘之外的感觉。

  好在董秋那丫头一有空就会跑来看连翘。

  第一次来的时候特别新奇夸张,把这套别墅都赞成“养公主的城堡”了,

  第二次来的时候居然带了一份粥,里面有鲜嫩的鱼丝,味道特别好,连翘全部吃完了,问她:“是你自己做的还是买的?”

  她似乎打了个咯噔:“当然是买的,我哪儿有这手艺!”

  “哪间餐厅买的?给我留个名字,我下次可以自己去吃!”

  “这个…我哪儿还记得啊,就来的路上随便买的,根本没留意名字。”支支吾吾,她倒回答不上了,连翘也没觉得奇怪,这丫头一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转眼便是十二月下旬,平安夜那天连翘也不能出去。

  谢从凉给连翘打了越洋电话,在巴黎那头跟连翘说“Merry Christmas”,还半开玩笑似地问她今晚与冯厉行有什么活动。

  他不知道连翘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到冯厉行了。

  连翘也不说穿,只说这种特殊日子,冯厉行肯定要在外面参加商业活动,忙呢,不会在家陪他们母子。

  谢从凉深信不疑。

  连翘借机还揶揄他:“你今天打算怎么过?”

  “自然是女人堆里过,大庆那边场子新来了一批越南姑娘,我得去验验货!”多风流的臭东西啊,连翘唾了他一口:“早晚死女人手里!”

  “怎么可能!都没死你手里,其他女人谁还能伤得了我!”

  这话说得连翘心里一阵慌,草草就挂了电话,却听到薛阿姨带着安安在放映间那边喊:“太太,先生……”

  也不知怎么,她扔下电话就往那边跑了,跑急了,膝盖磕在桌脚上。

  “什么先生?”

  “电视上啊,你看,先生在电视上……”

  连翘这才抬头,屏幕上果然是冯厉行,应该是LA’MO赞助的圣诞时尚晚会,他以前从来不参加这种节目,可他这次竟然去了,站在主持人旁边,依旧是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左手搂着一长发女孩。

  这女孩连翘认识,是最近LA’MO新签的模特,前段时间刚代言了LA’MO旗下一支少女香水广告。

  好像是在玩游戏,类似于无聊的“真心话VS大冒险”,冯厉行和那女孩一组,游戏输了,主持人随机给他们摇了惩罚措施,敲定,荧屏上出现一行字——拥吻10秒钟。

  连翘不禁冷笑,现在这类节目为了收视率真是什么都敢玩。

  她觉得冯厉行肯定不会愿意,虽然生性是风流,但他不滥交,至少在公众场合从未见他与哪个女人胡来过,可这次她错了,一闪眼睛,屏幕上的冯厉行已经将怀里的女孩揽过去吻上了……

  主持人还掐秒计算,画面可美好了,高挺英朗的冯厉行侧身对着摄影机,稍稍低头在众人面前拥吻像花一样美的女孩儿……

  “哎哟现在这种节目真无聊…不看了不看了……”薛阿姨赶紧尴尬地换了频道。

  连翘一瘸一拐地走回卧室,刚才跑进放映室的时候膝盖擦破了一大块皮,她找了药箱替自己上药。

  特别疼,往心眼儿里钻的疼。

  连翘扔了棉签,抱着膝盖缩在床边上,没有哭,觉得不应该哭,没什么可哭。

  “这个…”

  突然感觉有人摸自己头顶,连翘将脸从膝盖上抬起来,安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面前,将稚嫩的小手摊开,手心里躺了一块太妃糖。

  “给你吃吧,甜的……”

  一月初的时候邺城下了第一场雪。

  连翘站在阳台往远处看,月牙湖上都结了冰,草木和天地一片白雪皑皑。

  “太太……”兰姨走过来,略带责备,“怎么站在外面呢,你可不能吹风的。”

  “我就看看,在家里都憋坏了。”

  “憋坏了也不能站在风口啊,你看这天气多冷,电视里说今年邺城冬天温度会很低呢。”兰姨赶紧去拿了一条羊绒披肩给连翘裹上,拉着她的手将她拉进屋子:“快把门和窗户都关了,月子里吹了风以后落下头疼的病根子。”

  多大点儿事,兰姨却小题大做似地赶紧把门窗都关了,连窗帘也给连翘拉上了。

  卧室里一下子就暗了下来,空气变闷了,可连翘还是觉得冷。

  “小家伙睡着了?”

  “嗯,睡了,趁着他睡你也躺一会儿吧,别老是站着,站久了以后腰会疼。”

  兰姨又去扶连翘去床上,她扭不过,只能躺下去,拉了一条被子盖上,觉得身子冷得很,只能叫兰姨把屋内的暖气调高一点。

  这么昏昏沉沉的,连翘居然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起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又开始下雪。

  兰姨估摸着她已经醒了,将厨房那边早就温着的燕窝粥端进来,托盘里竟然还放着一束白茶花,像是刚剪下来的,花苞上还沾着一点没融化的雪晶。

  “这哪儿来的?”连翘问。

  兰姨笑着解释:“院子里的啊,我看着那一片全开了,觉得好看,就剪了几支想插花瓶里。”

  连翘心里一揪紧,没接那碗燕窝粥,而是将那束白茶花拿了起来。

  “放着吧,我来弄。”

  正说着,又见下人走到卧室门口敲门:“太太,楼下来人了,说来看您。”

  “谁啊?”

  “是个女的,穿得很时髦,不过我不认识,薛阿姨也说不认识,像是头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