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接到弋正清的电话当即赶到公司,各大股东均已到齐。
会议室里一片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但见到连翘走进来,瞬间停止。只是目光中浮动着些许微妙情绪。
连翘不是傻子,这次临时股东大会召开得甚是蹊跷,加之会议室里的气氛,她隐约感觉出不对劲,但又不知哪里不对劲,只能沉住气,落座,静观其变。
大约等了五分钟,会议室外面的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其中夹杂着高跟鞋和男士皮鞋的声音,而且从凌乱的脚步声中分辨,应该不止一个人。
连翘疑惑间。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首先进来的是陆清姿,满面微笑。眼神中隐约透着胜利的光,其次进来的是冯厉行,面色冷冽,垂眸没有看任何人,直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而跟在冯厉行身后的是……
连翘觉得这人很是面熟,想了一下,对,是冯厉行的御用律师,姓黄,之前赵漫的顶包案和前段时间思慕收购瞑色的签约仪式上。她见过此人。
可为何思慕的股东大会,冯厉行的律师也会出席。
连翘扫了一遍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除了陆清姿之外。所有人的面色都一片阴沉。
连翘便笑着先看向陆清姿:“陆总监,好久不见,难得今天你会来参加股东大会。”
“是啊,余总!”她刻意把“余总”两个字咬得分外重,“不过我想以后我会每次都出席。”
“那是好事,毕竟思慕是陆家的,而你也算陆家的半个女儿。”
这话戳得陆清姿更是火冒三丈,不过脸上笑容未收,甚至轻蔑地哼了一声,转向旁边的冯厉行:“冯总,今天开会的目的。还有您要宣布的事,赶紧吧,别让这么多人等着。”
冯厉行没回答,只是用手指刮了下眉心,抬手朝自己身后的律师比了一个手势:“黄律师,开始吧。”
黄律师应声,稍稍点了下头,遂托着一份文件走到狭长的会议桌前。
“各位,今天我来是为了宣布一件事,介于转让人和受让人的双方意愿,陆清姿小姐已将名下15%的思慕股权转于冯厉行先生名下,这是股权转让书复印件。”
黄律师简单宣布完,将手中复印好的转让书一份份发到在座所有股东手里。
会议室里自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窃窃私语。
连翘看着转让书最后一页上陆清姿的亲笔签名,不由心口一阵冷。
总算还是姐妹,她为何要苦苦相逼?甚至不惜出卖掉陆予江给她的所有股份!
“各位手里的转让书已经经过双方合约人签名,并已在公证处公证,即时生效,也就是说,目前而言思慕最大的股东是冯厉行先生。”
这话又在室内揭起一层浪。
冯厉行始终轻抿嘴唇,手指刮着眉心,仿佛对这变故和所有人的反应都置若罔闻。
连翘脸色一片清寒,到这地步,难道她还看不明白吗?冯厉行这么做完全是冲她来的,不惜一切代价要将她挤下思慕总经理的位置。
“按照董事会章程,最大股东将成为思慕的主事者,但冯厉行先生因需兼顾LA’MO事务,没有精力同时管理思慕,所以现委任陆清姿小姐为思慕代理总经理!”
黄律师讲完,连翘忍不住笑出来。
多可笑啊,她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陆清姿这一层。
“余总!”陆清姿听到连翘讽刺的笑声,不由抢白,“怎么?很可笑吗?还是余总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情绪上有些失控?”
连翘没回答,反而笑得更放肆。
这也不能怪她,她实在忍不住啊,自己的亲姐姐居然和陆家的仇人站成一条战线!
陆清姿被连翘脸上那阴冷的讽笑气得心里直发狠,忍不住站起来:“黄律师,似乎还有事情没有宣布完吧。”
黄律师也早就知道陆清姿和余连翘关系不和,只能轻咳了一声,继续说:“对,介于冯先生和陆小姐的一致认同,介于在座各股东的利益,也介于思慕后续管理,总经理一职需要在最短时间内移交,所以烦请余总能够尽快交出印章,相关人事调令和手续也会一并办理!”
言下之意,连翘需要立即交出总经理一职。
她清冷笑着,目光从冯厉行脸上扫过去,他始终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依旧是一袭白衬衣,面目清俊。
这样的冯厉行一下子又让连翘想起她初回国时在华克山庄的赌场见到他时的样子,也像现在这样置身于一片混混浊世中,却能够遗世独立,好像什么都影响不了他,什么都干扰不了他,像个旁观者一样置身事外,可大掌一挥,翻云覆雨!
就这样一个男人,连翘觉得自己输在他手里,也不算丢人!只是她不甘心,不甘心最终这男人是利用陆清姿来扳倒自己!
陆清姿一直留意连翘脸上的表情,试图从她眼里找出一丝落魄和挫败之意,可是却失败了,仿佛她夺走她总经理一职对她构不成一丝伤害。
怎么可能!
当初赵容宣布陆予江遗嘱,说连翘将得到思慕44%的股份之时,自己瞬间失控,像疯子一样冲过去要打连翘,可现在她终于扳回一局,虽然是以出让自己所有思慕股权为代价,但她心甘情愿,只为能够在此时看到连翘失魂落魄的表情。
但事与愿违,连翘脸上平静一片,这女人,到底有多强大的心里!状巨广划。
“余总!”陆清姿干脆直接走到连翘面前,笑着伸出一只手,假意要和她握手,“很抱歉抢了你的位置,但你放心,我会好好经营思慕。虽然以后你在思慕已经没有任何职位,但好歹也还是思慕的股东,至少董事会作决议之时,你手里还有一票之权!”
赤裸裸的得意和挑衅,陆清姿做梦都在等这一天。
连翘轻睨她泛着笑意的双眼,缓缓站起来,嘴角也勾起一抹妖娆的笑,稍稍抬手,却是扎扎实实给了陆清姿一巴掌。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响亮清脆的一巴掌,所有人都惊呆了,陆清姿更是被打得直接懵掉。
“蠢货,得不偿失!”连翘愤恨言,绝美的脸上竟是冷辣之意。
这确实是连翘的实话,陆清姿若要当思慕的主事人,何必这么心急!她迟早会把位置还给她。
她原本也打算跟冯厉行离婚之后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巴黎,思慕总经理的位置她肯定会给陆清姿,只是这女人竟然为了逞一时之快,把名下仅剩的一点股份转给了外人,还是陆家的仇人!
确实愚蠢啊!连翘忍不住笑意更浓。
一旁的冯厉行看着连翘被逼到绝境时居然还能如此沉稳,不由心底赞叹一声,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关键时刻这么带劲。
“贱人,你凭什么打我?”被煽了一巴掌的陆清姿终于反应过来,火辣辣的脸上五条手指印,气得撩手就要反击,可手臂刚抬起来,连翘只觉自己身旁压过来一道黑影,顺着一阵掌风,陆清姿的手没落下来,而是被冯厉行直接捏在半空中。
“够了!”他寒漠的口吻,稍带呵斥地对着陆清姿说。
陆清姿气得眼睛都红了,却无法发作。
连翘懒得管,干脆转身蔑视般瞥了冯厉行一眼:“如你所愿,但你会得到报应!”
说完便走了,留下会议室一阵议论声。
中午网上便登出了思慕易主的消息:“冯厉行成为思慕集团最大股东,并委聘陆清姿为新一任总经理接管思慕一切事物,原思慕总经理余连翘被迫卸任…”
这变故来得太快,圈内又是一阵哗然,但无论内幕如何,无论冯厉行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委任陆清姿当思慕总经理,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即冯厉行和余连翘彻底闹翻了,曾经在公众眼里相爱甜蜜的一对恋人,如今确实成了陌路冤家。
连翘下午便将印章和相关文件全部移交给了法务部,并以最高的效率回办公室收拾私人物品。
弋扬便在那时候情急冲进来。
“连翘,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冯厉行成了思慕最大股东?还有,陆清姿何时跟冯厉行站在了同一条战线?”
这两个问题连翘均无法回答。
虽然面上沉稳,但她心里一片混乱。
“有些事我现在也解释不清楚,等这事情过了之后再说。”连翘敷衍,将桌上的绿植,相片和其他物品尽数装进一个打包纸盒里。
弋扬却一把摁住纸盒的边缘:“你就这样走了?真的甘心把好不容易争来的东西拱手让给别人?”
“那我还能怎样?”连翘吼出声来,事已至此,她愿赌服输,“冯厉行确实已经是思慕最大的股东,而我手里的股份和可支配基金已经为了收购瞑色全部质押给了银行,所以我现在根本没有资本再去跟他们争,更何况你还看不出来吗?冯厉行根本早就设好局让我钻了,他故意松口在收购价上让我五个点,目的是套牢我手里所有可以调配的资金,这样他便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言下之意,连翘现在已经完全成了冯厉行的掌中之鱼,自己怎么蹦跶都跳不出他的手掌心了,只能任凭他处置!
“卑鄙!”弋扬奋力在桌上敲了一下。
连翘却冷笑:“兵不厌诈,是我之前太轻敌了,而且操之过急,急着想要赢他!”
“可是陆清姿没脑子吗?为什么会同意卖掉手里的股份?”弋扬问。
关于这一点也是连翘想不通的地方,到底是什么驱使陆清姿走到这一步?难道思慕总经理一职对她的诱惑真的这么大?
“我不清楚为什么陆清姿会把股权卖给冯厉行,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她恨我,而且这恨意比我之前想象的还要严重!”
“真是愚蠢!帮着一个外人斗自己人。”弋扬也气得不行,又拍了一下桌子,“如果思慕易主,我也不会留下来了,根本没有意义!”
“别!”连翘立即制止他的想法,叹一口气,“弋大哥,我知道你之前能够重回思慕,完全是因为我,可是能否再求你一次,别在这个关头离开思慕?思慕因为此前的打击损失很严重,最近好不容易才稳当一些,但根基不稳,如果你又突然离职,我无法想象思慕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才是连翘最担心的地方。
弋扬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心疼:“你都已经这样,为什么还要管思慕的死活?”
“因为思慕是我父母一辈子的心血,我没本事保住自己在思慕的位置,让它落入冯厉行手里,但至少我要保住思慕以后的发展!”连翘顿了顿,眼里已经一片红血丝,“弋大哥,算我拜托你,别让我眼睁睁看着它死。”
唯有此心愿,再无其他所求。
一个小时后连翘抱着一箱子私人物品坐专用电梯直接抵达地下停车场。
往自己车子走去的路上,竟然意外碰到董秋。
她停住脚,想跟她打声招呼,可董秋却直直走过去,目光丝毫没有在她身上作任何停留。
罢了,有些幽怨已经太深,她也懒得再去解释。
银色MINI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经过思慕大厦门口,连翘还是忍不住踩下刹车停了停。
抬眼看,阳光灿烂的午后,“思慕”两个大字在楼顶熠熠泛着冷光。
连翘又去了一趟墓园,跪在余缨和陆予江坟前,磕了三个头,目光戚戚,心中无限怨愤。
“对不起,爸,妈,我没能保住思慕,我输了!”
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局,她还是没他狠。
“冯厉行,离婚协议请尽快签字,如果三天之内我没有收到你签好字的协议,那么抱歉,我们法庭见!”
冯厉行收到连翘这则短信的时候正在应酬,不由胸口泛疼,一口酒全部呛在心口。
连翘打算带着安安和二宝搬出月牙湾别墅,这里本不是她的家,现在跟冯厉行之间已经把话都挑明了,她便不可能再住下去。
必须离开,一刻都不想呆,所以晚饭之后哄完两个孩子,连翘便在卧室开始收拾行李。
冯厉行浑身酒气地推开房门进来,发现室内和床上一片狼藉,连翘已经将两个行李箱都打包好。
“你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