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说这些话的时候感觉身上一层皮被自己一点点揭起来,疼得心里直哆嗦,可是这一步是必须要走的。
她没有办法一心一意地把眼前这个男人恨到底,也没有办法毫无怨言地跟他走下去。
爱恨两难。唯一的出路便是逃。
离开他,离开他的视线和生活范围,就当从来没有回来过,她还是起初那个心思简单的陆连翘,所以她才会想到要利用与周沉的关系来打击这个男人,本以为冯厉行骄傲不羁,肯定受不了这些话,受不了就自然会松手,她便可以如愿离婚,带着安安和二宝回巴黎,可是终没有如她意。
冯厉行捏住连翘的手腕轻轻松开。
刚才还温柔的眼神瞬间蒙上一层冷光。
他多傻,以为把她留在身边。时间久了她终会看清楚他的心,可是就算自己把心掏出来给她又如何?这女人压根不要,不在乎,自然不会珍惜。
她满脑子心思全在周沉身上。
“好!”他从床上起身,笑得特别好看。
连翘以为他就要答应了,可是下一秒,他又一下子压过来,薄唇抿起,唇角又勾起一个漩。
这是涡成了连翘的劫。
她不忍心看,闭起眼睛。可分明感到冯厉行的气息逼近,几乎贴到她的唇上,干燥的指端沿着她的唇线描了一圈,又描了一圈。
指端上有明显的烟草味,那是专属于他的气息。
连翘觉得自己全身开始战栗,被逼忍受这男人的手指在自己嘴唇上漫不经心的摩挲,呼吸越发急促,她能够感到危险正在逼近。
微微睁开眼睛,冯厉行寒戾的黑眸便落入连翘的视线。
他将手指摁于她的唇峰之上,一手又托住她的下巴将她整张脸抬起来……
晨曦下她的睫毛轻轻颤抖,鼻尖高挺,红唇娇嫩。
曾经以为她的每一寸都会被自己悉心呵护。不舍她疼,不舍她苦,他要让她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妻子,可这一刻他突然就释怀了,付出种种,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那又何必!
“想要全家团聚?你妄想!”最终一秒,他捏住连翘下巴的手突然狠狠抽回来。
因为巨大的惯性,连翘身子直直往后倒,后背重重敲在古铜床靠上。
后背的伤口像是一瞬间被撕开,疼得她满身冷汗。
“别再试图说服我在离婚协议上签字,陆连翘,我原本以为你很聪明!不过现在看来我有必要提醒你!”冯厉行站在床边上。居高临下,“现在你已经不是思慕总经理,手里的股份和基金全部质押给银行买了不值钱的瞑色,所以你现在几乎就是一无所有,而且你应该知道,瞑色根本没有盈利,不光没有盈利,如果哪天撑不下去要破产,你那点质押的股票清偿不了欠银行的债务和利息,一夜之间便是债台高筑!就这样的经济情况,你拿什么养活你自己和这两个孩子?”
说中她的痛楚。连翘才一下子清醒。
这男人多聪明!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当初让5个点让她套出自己所有的家底去买瞑色,若她归顺,他全当用这5个点的让利哄她开心,若她反骨,他也不怕她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一贫如洗的思慕前总经理,还带着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有严重的先心病,他还怕她能逃到哪里去!
真卑鄙啊!
连翘佩服得五体投地,输在他手里,她终于死心。
“你算准了这些,你一早就算准了这些,对我布的局置之不理,再顺着我的局将计就计!”连翘半躺在床上,曲着手臂撑住自己,“呵呵…难怪圈内都叫你阿修罗!可是我怕什么?最苦的日子我都捱过来了,五年前没有在巴黎饿死,现在也一样!”
“你觉得会一样?你现在可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冯厉行一把又将床上的连翘捞起来,粗鲁的动作牵扯到她后腰的伤口,撕撕裂裂,钻心的疼。
她猛地吸一口气。
“你现在跟五年前不一样!五年前你养活你自己就可以,但现在你忍心看着两个孩子受苦?别以为周家会接济你,周鸿声绝对不会允许你和周沉结婚,所以我劝你别折腾,乖乖当你的冯太太,至少我会保你和孩子衣食无忧!”说完便手臂一甩,瘦弱的连翘再次被他甩到床上。
连翘整个人已经快要没有意识。
腰上疼,眼睛疼,心口疼,哪儿都疼。
直到房门被冯厉行撞上,她才撑着爬起来,床上已经一片狼藉,他刚才给自己擦药的药箱还好端端放在桌子上……
“叔叔,叔叔……”外面走廊传来安安的声音。
安安起床刚好看到冯厉行,立即追上去。
小家伙虽然不知道冯厉行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毕竟之前同住过一段日子,那段日子冯厉行待他也不错,空余时间也会偶尔带他出去逛玩具店,所以安安对冯厉行产生了亲昵感,再加之溶在血液里的感情,小家伙曾跟连翘讲过,他很喜欢冯厉行。
冯厉行听到身后跟着稚嫩的声音,本想置之不理,但安安跟了他一路,从走廊一直追到楼梯口,他实在没办法,只能回头,却见安安穿着单薄的睡衣,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你出来做什么?赶紧回房去!”冯厉行怕他冻感冒,轻斥了一句,也不再管他,转身离开。
小家伙站在原地目送冯厉行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肩膀缩了缩,憋屈似地往二楼走。
连翘抱着被子坐在床沿,眼泪没出息地一直往下掉,但她忍住不哭出动静。
卧室的门被缓缓推开,安安不声不响地走进来。
连翘刚才是听到安安在走廊上一声接一声地喊冯厉行叔叔的,她本就心里难受得紧,见安安一脸委屈的表情,眼泪掉得更急。
安安见势,光着脚“啪踏啪踏”地走到连翘面前。
小手摇了摇她的胳膊:“你又哭了?是不是因为跟叔叔吵架了?叔叔刚才为什么不理安安?是因为叔叔也不喜欢安安了吗?”
童颜稚语,却带着绝对的杀伤力,毫无防备地直.插连翘心口。
她忍不住将同样瘦弱的安安一把揽到自己怀里,抱着他的头放声哭出来。
冯厉行从二楼出去,穿过花园。
薛阿姨和另外一个下人正在收拾被连翘剪掉的那些茶花。
“别弄了,我下午会安排人过来重新栽一批!”冯厉行突然走过去说,薛阿姨又是吓了一大跳,见冯厉行气势汹汹的样子,赶紧点头:“好。先生您这就要走了?”
“嗯。”他垂眸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
薛阿姨赶紧迎上去:“先生还有事?”
“她腰上擦伤了,你去楼上给她上些药,提醒她这段时间洗澡的时候尽量那里别沾水,还有,饮食也要注意,海鲜鱼虾类别吃!”冯厉行细致交代完,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看到他的车子驶离,薛阿姨看着满园子凋败的茶花,不由摇头,叹了一口气。
冤孽啊!
连翘被“逐出”思慕之后也算是一个“下岗”人员了。
在家实在闷得慌,她便亲自开车接送安安去幼稚园,安安嘴上不说,脸上明显很兴奋。
放学后连翘还特意带他去吃了甜品。
以前自己太忙,不是在公司加班就是出差或者出席活动,连在家好好陪安安吃顿饭的机会都很少。安安大部分时间是和家里的佣人在一起的,现在她闲下来,当然要多陪陪他和二宝。状丽木弟。
两人吃完甜品天都快黑了,连翘买单准备回去,安安却揪住她的手臂,指着甜品单上一个造型很Q的蛋糕,怯生生地问:“能不能多买一块回去给弟弟吃?”
连翘欣慰又心酸。
欣慰安安的懂事,想想就算她以后一无所有,满路荆棘又如何?她还有两个这么可爱的儿子。
心酸她终究要对不起他们,因为无法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家庭,甚至父亲就在眼前,她也无法让他们相认。
“安安,弟弟还太小,牙齿都没长出来呢,只能喝奶,不能吃蛋糕。”连翘忍住眼泪干脆将安安抱了起来,正要拿包出去,却听到身后有人阴森森地叫了一声。
“哟,挺母子情深的么!”
连翘抱着安安回头,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裴潇潇,手里提着几份咖啡,穿着单薄的线衣和短裙,头上盖着一顶鸭舌帽,虽然上了妆,但面容看上去依旧憔悴不堪。
真是冤家路窄,不过今天安安在,连翘懒得跟她多墨迹,眼睛睨了睨,只说:“裴小姐,我今天赶时间,麻烦借过!”
裴潇潇鼻子里哼了一声,站着没动。
连翘见她纯心添堵,将安安扣在自己肩膀上,拎了包便从她身边擦了过去。
走出去的时候安安的脸刚好对着还站在甜品店里的裴潇潇。
裴潇潇脸色铁青,一双大眼睛死死瞪着安安和连翘的背影。
安安被吓得不由将脸往连翘的颈脖里埋,小手圈住她的脖子:“那个阿姨,好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