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有些担心起来,抬手扣了一下门,可指关节刚敲上去,原本虚掩的门一下子被他敲开了……
视线里出现一室橘黄色的灯光,何欢背对着他站在那灯光里面。身上的长袍已经褪至脚裸,束胸带一圈圈全部解开,纤细的手臂一抬,冠帽连着里面的发套一起被她扯下来,丝滑的黑发如瀑般倾泻而下…
一连串的动作在周沉眼里全部成了慢镜头,最后站在他面前的何欢已经脱得一丝不挂,那道背影勾人心魄,细腰翘臀,两条腿笔直均匀,灯光笼罩在她身上形成一圈蜜色的光晕。
周沉这辈子做的最不道德最有失礼仪的事便是无意间看到了何欢的身子。
周沉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最应该的事也是无意间看到了何欢的身子。
他分明听到自己胸腔里咕咚一声,喉结上下滚动。
何欢还没有意识到门已经开了,她弯下腰去将地上的束胸带和长袍捡起来,余光似乎瞄见门口站着一道人影。
她惊得立即转身…
什么都完了,正面对着周沉,他眼睛晃了晃。胸腔里连咕咚声都没有了,两人都有数秒呆滞。
“啊…”尖锐凄惨的叫声几乎划破天际,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身子被他看得精光,一点儿渣渣都不剩。
何欢惊慌失措地用手里的束胸带捂在胸口,双腿并拢弯曲。可这样也无济于事啊。
那一瞬间她几乎要将周沉的眼睛抠出来,可是千年万年都始终能够保持优雅的周先生啊,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面带微笑,从容地微微欠身。
“抱歉…”悠哉哉地替何欢重新关上浴室的门。
门内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杂声。
周沉抿住笑退出浴室。脑中闪过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场景,觉得全世界的灯都亮了。
他不由背部慢慢靠到墙上,将憋住的那口气沉沉舒出来,唇角却慢慢浮出笑意,畅意的,喜悦的。又带着某种解脱和舒心的笑。
何欢在浴室里洗了半小时,躲了半小时,最终实在躲不过去了,这才裹着湿湿的长袍走出浴室。
周沉就坐在客厅,他没有走,心安理得,完全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何欢几乎咬牙切齿。又没有胆子去跟他当场对质,只能像小老鼠一样扶着于玮彤闪进了卧室,门“嘭-”地又被她撞上,这次她总算学乖了,知道把门从里面反锁。
周沉坐在客厅听到锁芯转动的声音,她还连续转了好几圈,惹得周沉又是一阵苦笑,她现在才知道锁门还来得及么?
何欢又在卧室躲了半小时,实在躲不下去了,硬着头皮将门拉开一条缝,头探出去,见周沉还安稳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似乎正在讲电话。
他怎么还没走?
何欢愤愤跺了一小脚,不小心搞出了一点动静。
周沉的目光瞬间被她吸引过去,眼神扫过来,嘴里却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实在抱歉,今晚临时有事,欠沈小姐的饭改天补吧,我这边还在忙,先挂了。”
手机屏幕被他滑灭,他抬头盯着门缝里的何欢,笑了笑:“过来,聊聊!”
话语里的口气不是商量,而是硬邦邦的命令,可何欢居然那么听话,真乖乖走到周沉面前,头快闷到胸上去了,好像犯了什么大事,但事实明明是眼前这个男人占了她的便宜啊。
周沉也被她的样子逗乐,关键是她身上还穿着于玮彤的睡衣,长款的丝质浴袍,丝带在腰上被她勒得死紧,那浴袍一看就是于玮彤的,可于玮彤的身材及骨架比她高大那么多,所以那浴袍穿在何欢身上感觉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把头抬起来。”周沉忍住笑。
何欢终于开始不爽他的口气,尼玛在批斗吗?明明是他把她看得精光光了好吗?
她梗着脖子终于把头抬起来,脸对着灯光…
周沉无端心里又是一阵缩紧,这张脸说不上是顶漂亮,以他的身份和圈子,什么漂亮女人都见过了,何欢这张脸只能说得上是清秀,可清秀里似乎又带了一点逼人的英气。
小小年纪哪来的英气?
对了对了,是她的那两道眉,眉色浓,形亦刚硬,眉梢直杀入鬓,所以配上她柔润的眼和唇便多了几分英气,可现在她穿着柔媚的浴袍,浓黑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间,整张娇小的脸都被裹在黑发里面,活脱脱一个俏丽的女孩子。
“为什么一直扮男人?”周沉直接问。
“喜欢喽,况且在夜店工作扮男人比较安全啊!”何欢也不避讳地回答,声音已经恢复成她原本的女音。
周沉觉得不可思议:“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说我的声音?”何欢颇有些得意起来。
周沉点头:“对,你的声音,还有你扮男人时候虽然身形面容不是特别像,可你的神态很像。”
神似才能唬得住所有人,连周沉都被她骗过去了,一直以为她真的是个男人。
何欢笑了笑:“想知道?”
“嗯,很好奇。”
“那你瞧好了!”
她就穿着于玮彤OVERSIZE的睡袍,长而宽的袖子被她甩起来,当着周沉的面唱了一句男声戏词,身姿摆好,那眼神和声音,活脱脱就是台上的小生扮相。
“你,会唱戏?”
“嗯,从小就开始学了,我妈以前是市里文工团的戏曲演员,小时候家里有那环境,最擅长的便是扮小生和青衣,后来考上音乐学院后也去专门学过戏剧。”
难怪……周沉不由悟过来,难怪她能够神态形态都拿捏得那么好,原来是有戏剧底子的。
他不由又兀自笑出来,自己都被她骗过去了,以为……
“你笑什么?”何欢冷冰冰地问。
他摇头:“没什么。”
可何欢被他笑得毛毛的,想到刚才自己又被他全部看光光了,脸上一阵刺烫。
她承认这两年在夜店看到过许多过火的场面,但男女之事上她还是一张白纸,最禁忌的也就是前几天和沈澈的那一个吻。
想到沈澈何欢又开始觉得难受了,甚至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她长这么大身子没有被任何男人看过,连沈澈都没有看过,眼前这男人凭什么看了!
何欢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郁闷,脸上千回百转的表情,看得周沉又是一通笑…
“你还笑?很好笑吗?是不是觉得占了便宜心里很爽?”她皱着鼻头好像真的生气了,眼里甚至有泪光闪出来,一点点汇集,没憋住,汇成珠子一颗颗滚下来。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周沉真没想到她会突然哭。
虽然知道她年纪很小,但现在的大学生还有几个没有过性经验,再说他也没把她怎样啊,只是不小心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但是何欢不这么想,她在某些方面真的是一无所知,被男人看光光这种事对于她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越哭越厉害了。
周沉不会哄女人,除了余连翘,他长到这年纪还真没出现过值得他去哄的女人,更何况以前连翘那么坚强,根本轮不到他去哄。
可何欢不同,她内心其实也很坚强,只是在这种事上没有经验,那颗心就瞬间成了水晶,好像一碰就碎了,哭起来没完,娇嫩的小脸上全是亮晶晶的眼泪,肩膀一耸一耸,长长的头发也跟着摇晃。
周沉到最后只能搓了下自己的脸,站起来走过去。
想搂一下她的肩膀,可又觉得不合适,只能往下蹲一点,说:“哭也没有用,我看都看了,你就算把我眼睛挖出来也改变不了事实。”
这哪儿是哄啊,根本就是煽风点火。
何欢气得转身抓了沙发上的一个靠枕就扔过去。
“你滚,赶紧滚!”
态度转得太快了,刚才还挺热络地在他面前唱戏词,现在突然就赶他滚,周沉实在忍不住又笑出来,可这么一笑简直是要了何欢的命,她干脆撑出手臂去推周沉,一点点把周沉高大的身体推到门外,替他开了门。
“出去,给我出去!”
“嘭-”一声,门被撞上了,周沉站在门口还能听到里面碎碎的嘤嘤哭声。
他不由一个人站在门口又傻笑出来,想想自己也挺悲催,一大把年纪还被一个小丫头扫地出门。
何欢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迷迷糊糊听到一串“簌簌簌”的怪异声音,她一下子吓得醒了过来,起身见于玮彤卧室的门已经开了,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她心一凉,立即赤着脚从沙发上下去。
“玮彤,于玮彤……”
卧室,厨房都找了,没人。
“簌簌簌”的声音好像是从浴室那边传过来的,何欢走过去推开门,地上跪着一个纤瘦的身影,穿着吊带睡衣,正拿着一块抹布在那里一点点擦地。
“你…”
“好好的浴室怎么弄得地上到处都是水?架子上的毛巾和洗浴用品也丢得一团乱。”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依旧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反而干得更加起劲。
何欢气得一下子跑过去,跑到她面前,一脚踢开她手里的抹布。
“你干什么?”于玮彤冷冷地反问。
“我问你呢,你在干什么?以为装傻充愣就能不去面对事实?以为把地上这些水全部擦干净就能当昨晚的事没有发生过?”何欢像一把尖刀,一下子挑开于玮彤心口最疼的伤处。他亩农扛。
她依旧跪在地上,只是冷眼抬起来看着何欢。
何欢被她这个眼神伤到,执迷不悟啊!
“嗑药都磕傻了对吗?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10个小时,他有打过一个电话过来吗?你是死是活他有关心过吗?还有昨晚要不是我刚好在秀中碰到你,你现在在哪里?在池正雄的床上?”
何欢发怒起来像头小狮子,于玮彤双手撑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上,腰部一软,整个人坐到了潮湿的地上。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目光依旧空洞无神,昨晚虽然吃了药,但是不代表什么事都不记得,记忆只是有些模糊,但碎片式的片段脑中还是有的。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第几次欧家伟让你去陪那些臭男人?”何欢不想问这么残忍的问题,可是于玮彤这么多年一直不肯清醒,死守着那份早就面目全非的爱情。
“你看着我啊,第几次了?第几次让你陪那些男人…”
“何欢!”于玮彤突然抬起头来,喝止住她继续问下去,“你非要知道对吗?那我告诉你,光上个月我就去陪了三个,厂商老板,广告公司的经理,所有对我工作有用的人他都不放过!”
何欢简直怒不可言。
“你是妓女吗?妓女出台还要看心情和对方出的价钱,你怎么来者不拒?”
“对,我来者不拒,所有欧家伟想要我去陪的人我都不拒绝,时千勇也好,池正雄也罢,哪个我能得罪得起?”
“是,他们都是狠角色,但是腿长在你身上,你可以不去啊,不去难道欧家伟还会用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去?别跟我说你是被情势所迫,也别扯那张卖身契!卖身契上难道有条款规定你必须去陪那些男人?”
何欢有她自己的清高和傲骨,总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不如尊严来得值钱,所以她自成年以来便开始自己兼职赚钱养活自己,支付学费和父亲的透析费用,不再花沈家一分钱。
于玮彤看着何欢清透的眼睛,不由冷冷一笑。
“何欢,你知道我最痛恨你什么吗?最痛恨你永远理所当然,可以把这世上所有的事都简单地划分成对和错两面,却永远看不到第三面,或者说你永远不屑去看第三面,但是事实呢?事实就是这世上许多人都在遵照第三面的游戏规则而活!”
“错,你怎么活,活成什么样子,这些都是你自己可以选择的!没有那么多形势所迫,关键看你有多少决心?”
“决心?如果我要立下这个决心在合约期内脱离欧家伟,首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倾家荡产花尽我所有的存款去凑那笔违约金,那我这么多年吃的苦谁来赔?”于玮彤冷笑,“我知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形势所迫,道理谁不懂,可是哪天真临到你自己身上,你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
“怎么不能?我活得并不比你轻松,可是我还能够顶着一口气不用沈家一分钱,为什么你不可以?”
“对,我不可以,因为我没有一个那么无所不能的哥哥!”
于玮彤几乎嘶吼出来,何欢一时不解,愣愣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喘一口气:“你真以为这两年你光靠那几份兼职就能存够学费和你爸每个月的透析费?何欢,你太天真了,你那无所不能的哥哥在你每个兼职的地方都替你安排好了人,那些人负责照顾你,免你吃苦免你受委屈,甚至承诺你高额工资,所以你这两年从兼职赚的钱,有一半是沈澈自己贴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