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

作者:燕子回时

   这几个人的视线碰到一块,展爸展妈都愣了一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间过来,他们都要出门了,展妈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试探着问了句:“小伙子这是……又受伤了?”

  燕回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表情,半响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声音:“嗯。”

  展爸展妈一看他那样子,赶紧重新把门打开让他进来,幽灵女人把燕回往沙发上一扔,发出快活的一声“喲——”,快速的奔到自己那个杂物间的窝里去了,燕回自己挪周身体坐到沙发上,手托腮看着窗外不说话。

  展爸展妈这就发愣了,他们这是要走还是不走呢?他可别突然发神经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啊,要是这样的话,展爸展妈决定哪怕飞机票的钱不要了也不能带他一块去,他要是跟去了,小怜怎么办?

  展爸展妈又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展爸在燕回对面坐下来,看了看他:“这是怎么弄的?好好的,怎么伤成这样了?这腿伤可大可小,养不好走路都有问题,乱跑什么呀?在家里养着多好是不是?”

  燕回不说话,展爸说什么都不吭声,就是看着外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展爸在那边说半天,他过了好一会才应了一句:“嗯。”

  展妈看看时间,有点急,给展爸使眼色,展爸也急,可是家里多了两个大活人,还是生活都不能自理的,稍微好点的还是受伤的,他们走了,这两人怎么办?展爸为难,试着跟燕回解释:“小伙子,我跟你阿姨这是要出门,赶飞机呢,你在这里待一会,就带着小姑娘回去,可别把那小姑娘忘了。”

  虽然是两个人,不过其实算起来只有半个人,那幽灵一样的小姑娘就别指望了,什么都不懂,这个小子顶多算半个人,什么都不会,之前走的时候把那小姑娘都给忘了,好多天以后才想起来让人回来把人接回去,这样的两人,展爸还真不放心,想着他们不饿死也差不多。

  燕回还是用那个声音“嗯”了一声,继续一脸蛋蛋忧伤的表情。

  展爸跟展妈就犯愁了,这是什么意思啊?展妈先提着东西下楼,再不去赶不上飞机了,除非他们打算不走。

  展爸看着他那样,觉得这孩子看起来挺可怜,家里条件那么好,什么都不缺,还是个大流氓,不过怎么看怎么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三天两头受点伤挂点彩。气人的时候那是真气人,展爸想起小怜遭的那些罪就想抽他,不过看看他大多时候那么可怜,展爸又不忍心,展爸有时候就想了,这孩子要是小时候没被宠坏,被教好了,是不是就不会歪了?这么漂亮的孩子,当什么不好非要当大流氓。

  展妈等的有点不耐烦,这是要走还是不要走啊?那死孩子不会打算又住下了吧?请熟人帮忙看着东西,展妈上楼去催:“她爸?”

  展爸是真不放心,什么话没说站起来,拿了车钥匙走出去,伸手关门:“走,我送你去机场,我晚两天再去,要不这俩估计都得饿死。”

  展爸这人吧,说白了就是见不得旁人在他面前可怜巴巴的样子,虽然他自己过的也就普通人生活,经济上不算紧,算是养家糊口没问题的,不过展爸的心好,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彭玉盯上了他还没知觉,就觉得孩子嘛,出门在外不容易,能跟孩子说句话,说不定对孩子也是好的。

  展爸现在看燕回就是觉得这孩子被大人教歪了,对生活还不能自理,老把自己弄伤,太可怜了。展爸是想对燕回好,怎么好都行,但是让展爸说把小怜嫁给他,展爸宁肯自杀也不会同意,他不想把自己闺女往火坑里推,说白了他愿意帮这个孩子,但是不会害自己闺女,因为很明显不是良人。

  展妈叹气:“哎,这可真愁人了,要不打电话给蒋市长?”

  展爸开车带着展妈上路:“他自己过来的,都没带人,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估计人来了他也不领情,我晚几天再走,好歹教他饿不死自己。”

  展妈也帮着犯愁:“这破孩就是被惯坏了。”

  展爸打呵呵:“肯定是被惯的啊,不过这也不怪他,要怪就怪他父母没教好。”

  展妈得瑟:“就是,我们家小怜就是好孩子。”

  展爸把展妈送到机场,还特地打电话给龙谷,让他找人去接,展妈一个人带了不少东西,展爸怕展妈拿不了,留下一部分到时候他带着,帮着展妈寄存,看着展妈过安检,展爸才独自一人开车回去。

  展爸送走展妈,打开家门一看,里面全乱了套了,他就走了一会,东西就被翻的乱七八糟。

  燕回躺在沙发上,那幽灵小姑娘估计找东西吃了,冰箱门是开着的。因为要出门,展妈冰箱里特地没留东西,厨房里一片狼藉,展爸进去一看,发现面粉撒了一路撒在地上。

  展爸赶紧顺着面粉找到幽,“小姑娘,那面粉不能吃,是生的,叔叔给你买点吃的,你把面粉拿回来好不好?”

  幽正吃的满嘴的面粉,听到外面的动静扭头,然后捧着手里的面粉低头对着面粉扑腾,“扑哧扑哧”的吃。

  展爸叹气,幸亏他留下了,要不然就这两孩子,真饿了。

  赶紧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展爸走到燕回面前,伸手拿了阳台上晾着的一条毯子往燕回身上盖,结果手还没送,燕回闭着眼睛突然一抬手,直接抓住了展爸的手腕,力道之大差点抓的展爸叫出来,他急忙在燕回伸手拍了拍:“哎,小伙子!小伙子别紧张,叔叔不是坏人!”

  燕回睁开眼睛,眼中一片迷蒙,他愣了愣,逐渐清醒,然后他松开手,慢吞吞的翻了个身,嘴里发出一声:“哦。”

  展爸低头一看自己手腕,青紫一片,他叹气,这睡觉的时候都这么警惕,一把抓的他一个大男人手脖子都青了,这孩子这么长时间以来,有睡过安生觉吗?

  展爸把毯子盖在他身上,给自己手脖子涂了点药膏,然后下楼去买东西给幽吃,上来以后燕回还在睡,展爸敲敲杂物间的门,伸手把食物从门缝里塞了进去,“小姑娘,面粉不能吃,那是生的,煮熟了才能吃,吃这个,这个好吃。”

  幽快速丢下面粉,拿过来塞进来的食物,不顾满脸的面粉,捧着展爸给她买的东西就吃。

  展爸给蒋笙发了个短信,说燕回刚来他们家,算是打了招呼,省的人家担心呀。

  展爸就觉得这次过来这孩子有点怪,话少了,也没之前那么得瑟,除了看人的眼神还是那样,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有点消沉。展爸心里头吧,这孩子一直都是那个得瑟劲,虽然展爸一点都不知道他到底有那个地方值得得瑟了,不过看惯了,突然这样展爸就觉得不对劲,这是有心事?

  燕回醒了,展爸就坐在他对面跟燕回聊天:“小伙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要不要跟叔叔说说?反正,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说说话不是?我们家小怜小时候,最喜欢跟我说话,那小嘴就是个小鞭炮,噼里啪啦的不消停,如果不是她身体不好,估计更能说。”

  燕回的头靠在沙发扶手上,鞋还是展爸给他拖的,他们家沙发可是新的,他不脱鞋弄脏了展妈回来又要嘀咕。燕回看着天花板,伸手抓了抓头,突然开口了:“那妞……”

  展爸抬头,心里琢磨在说那个像幽灵的一样的小姑娘,急忙说了句:“刚刚给她买了吃的,正高兴一个人在玩呢。”

  燕回还是那个姿势,说:“爷说的是展小怜。”

  展爸:“哦。”

  燕回慢吞吞的扭头看向展爸,问:“你们怎么不把她教的温柔点?

  展爸:”哈?这个……我们家小怜很活泼开朗,这是好事啊。我们就是要她这样,到社会上容易跟大家相处。“

  燕回躺在沙发上,开口:”她为什么没有跟爷容易相处?“

  展爸:”小伙子,我不是因为小怜的爸爸才跟你这样说,你跟我们家小怜是真不适合。小怜这孩子吧,其实自立性很强,从小就是,她那时候别看年纪是最小的,但是跟其他孩子在一块玩的时候,明着是听大孩子的,实际上,真正发号施令的是小怜,只不过因为她太小,人家不服气,所以她就利用其他大孩子来发号施令。小伙子你呢,其实这么长时间我也了解了,你跟小怜啊,是一类人,人家不是说了吗?同类人不适合当夫妻,因为太像,结果就是钢对钢两败俱伤。你说让你或者让小怜改一改变一变,这个真的不切实际,有句话怎么说的?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是能改,小伙子就不是小伙子,小怜也就不是小怜了,你说是不是?“

  展爸跟燕回说这个,实在是因为他跟展妈都怀疑小怜谈朋友了,怎么说呢,展小怜年纪不小了,二十、六岁的姑娘,这个时候谈朋友跟以前年纪小的时候可不一样,那时候小姑娘今天明天分,年轻耗得起,可展小怜这个年纪谈恋爱,那是肯定是奔着结婚谈的,展爸展妈肯定不会真像龙湛说的,等到小怜三十五岁才结婚,要是找到合适的人,能结婚了,肯定是要结婚的。

  展爸就想着燕回年纪也不小了吧?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不过肯定比小怜大吧,总归是要结婚,他们家就普通人,耗不起燕回这样的人家,展爸就像跟燕回提提这个影子,让他死了这条心。说真的,展爸展妈私底下也讨论过,燕回这死孩子一直赖着他们家小怜到底是为什么,想来想去就猜着八成是富家子弟的那种小脾气,觉得拉了面子。电视不是都这么演吗?就是因为不甘心,所以闹出那么多事事非非。

  燕回因为腿上的伤还没完全好,他爬起来的时候动作很慢,展爸一见就想过去帮忙,展爸展妈这样的人家,哪有什么洁癖不洁癖的说法?伸手就扶着燕回的肩膀把他拉起来。

  燕回身体一僵,那双充满邪气的眼盯着展爸的手看,忍着把那两只手给砍下来的冲动,强行挪开眼,继续看着窗外,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喂,老头,怎样才能让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变成人?“

  展爸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展爸要是知道刚刚燕回一念之间就要砍他的话,八成是笑不出来的:”老鼠变成人?这又不是演科幻片,那又那么神奇的事?老鼠就是老鼠,再怎么变,也变不成人的……“

  展爸说完,就发现对面的小伙子脸上突然沉了下来,心里琢磨着这孩子是不是看了什么书或者是故事之类的有啥幻想了?他说实话了怎么他脸上突然那么差?展爸就想着他是病人,得哄哄,就像小时候给闺女每天晚上都讲睡前故事,哄她睡觉一样:”不过呢,老鼠虽然变不成人,但是可以把它教的通人性,把老鼠的鼠性变成人性,那不就等于这只老鼠变成了人?“

  燕回抬头,阴沉着脸看展爸,然后低头,手指在真皮沙发扶手上愣是抠了个洞,然后手指就专门插着这个洞,把小洞变成了一个大洞,展爸的眼看着可疼了,赶紧拿了块毛巾挡在那里:”哎哎,小伙子,别抠了,你阿姨回头肯定要骂你。“

  燕回才不管这些,固执的顺着刚刚的话题问:”怎么变?“

  展爸笑呵呵的,耐性还特别好,小时候小怜要是不高兴了,也会张牙舞爪的耍赖皮,拿小孩子耍赖的时候是啥的都不管的,睡地打滚的事都有,都是展爸给扭正的,那时候展妈就经常说,闺女幸亏不是放在有钱人家养的,要不然出来绝对一混事小魔王,能把她身边的人活活欺负死。展爸就一点一点的跟闺女讲道理,讲到展小怜最后没话说,她认输,就乖了。

  展爸见燕回还认认真真问了,笑了笑就说了:”我之前在电视上看到过一个报道,说国外的专家用几只小白鼠做实验,反复的实验,最后把小白鼠训练的认得字,会算数。怎么做到的呢?报道提到了一个词‘反复’实验,也就是说,第一遍小白鼠不会,再来一次,还不会,再来十次,一直反复到小白鼠会了位置。小伙子,你要是想把一只小白鼠训练的通人性,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有耐心,千万别指望教一次老鼠就会了。“

  燕回托腮,抖着腿,不耐烦的说:”算术题爷会,要教其他的。“

  展爸一愣,”哎?“然后明白了,这孩子八成是被人骂成了老鼠,看着脾气不好,没想到还竟然还识骂,人家骂了他就打算改,还算有救,要是光骂不管用,那不白骂了?展爸肯定不会揭穿,这点面子还是给孩子的,别说燕回这么大的人,就算是展小怜还是只小豆丁的时候,展爸还给她面子呢。

  这会展爸就假装不知道,笑呵呵的说:”这还不容易的多?老鼠少的就是人性,给老鼠教点我们人类的东西不就行了?比如礼貌问题,比如对错问题,奖罚问题,等等等等,老鼠肯定不会有这些意识,但是我们都有不是?“

  燕回的脸上再次出现不耐烦,”太麻烦!“

  展爸笑道:”可不是,要想让老鼠有人性,肯定很麻烦,不是说贵在坚持?要想成功,就必须有耐性不是?要是这么容易就教会了,那现在岂不是就是老鼠的天下?你说是不是?“

  展爸在家里跟燕回嘀嘀咕咕教老鼠变人的故事,展妈已经在两个小时以后到了湘江,展小怜跟龙谷过去接机的,展妈出站就看到展小怜站在门口对着她蹦跶:”妈,妈,我在这!“

  展小怜往后面看,奇怪:”妈,我老爸呢?“

  展妈才不会跟展小怜说展爸被家里那死孩子给拖住了,”你爸学校临时有急事,要晚几天。“

  展小怜皱着眉头:”摆大抽风了?怎么放假了还有事啊?“

  展妈哪敢接话啊,干笑:”谁知道呢?你爸的事,我也不知道,估计是要带研究生的事。“

  龙谷和展小怜陪着展妈去取行李,行李拿齐了让人搬到车上,然后一起回了龙家,龙美优看到展妈也高兴,早上刚跟展小怜吵过架,看到展妈就告状,展妈捏捏展小怜的脸蛋:”你非得让美优告你状是不是啊?“

  展小怜摊手:”我骄傲我自豪。“

  龙美优气鼓鼓的白了她一眼,”坏蛋。“

  展小怜给公爵发短信都是偷偷发的,因为有时差,所以碰上的点也不多,两人都是挑在某个重叠的时间点联系,倒是展妈一直惦记着,当着其他人的面也没问,没人的时候展妈就特地拉着展小怜问:”小怜,你跟妈说,你是不是在学校谈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