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也不是所有人都完全不清楚情况。立时就有人说道:“好像只留了少数人,大多数人都逃跑了!日本人留领队在这里,其他人都去追了。”
有胆子大的当时远远敢看一眼的,知道的就要更多些,但幸灾乐祸的心情却更加雀跃,“两队的高手算是同归于尽了,就是不知道队员会不会也——原本加上印度应该是三队同归于尽,可惜印度恐怕很快还要传送过来一队……”眼睛骨碌碌转向穆罕默德手中依旧端着的镜子,心思莫测。
然而不等更多的人把心思放在阻断印度队重新输送队伍过来的主意上,那面镜子已经是再度亮起了金光!
一队齐整的印度僧侣带着精悍的随行队伍就那么随着金光出现在所有人眼前。伴随着穆罕默德手中镜子的碎裂,队伍中领队的印度法师宝相庄严地双手合十当雄对着穆罕默德行礼:“多谢大会执行主席和各位理事!敢问日本队其他队员去向了何方?”
……
大会会址外数百里之外,撒哈拉沙漠腹地一处不毛之地,恶斗正酣。
川腾千岗修长的身影站立在稍远些的沙漠上,不急不忙地正了正歪了的金边眼镜,又抬手优雅地抹去唇边一缕血迹,裂开的唇角仿佛不知痛楚般地再次挑起一抹微笑:“春柳你猜,父亲这么久都没有追上来,会是什么原因呢?”
小野春柳气息非常灰败地歪倒在川腾千岗腿边,几乎是靠着抱着他的腿才能让自己不趴在沙地上,巴掌大的白皙小脸沾着沙子,半边身子染着血,但看起来不是自己的。
她闻言扭头看了连沙尘都没有浮起的绿洲的方向,疲惫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才嗓音软颤地说:“但愿……但愿……如千岗君所愿!”
川腾千岗忽然轻笑了:“也许我们从此以后说话不必这么小心了!”忽然从手上变出一个奇异的圆球,川腾千岗眯起眼睛仿佛生生世世不得呼吸,一朝得了新鲜空气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无言地笑了好半天,再开口时收了圆球叹息了一声,却是眉目眼底里都带着囚徒释放般的欢笑:“之前我还觉得这些华夏人太蠢,明知道后有追兵还主动往沙漠深处跑,而且只跑这么点儿距离,在这个怎么死的都没人看见的地方回头来埋伏拦截我们,简直是找死!如今……呵呵呵!还多亏了他们没有跑得太远,也许我们回去,还来得及给父亲收尸呢!”
小野春柳狼狈白皙的小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情,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千岗君!是真的吗?门主他……他这次千真万确已经……”
“嘘!”川腾千岗轻笑着低头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一根食指贴在嘴唇上对她眨眨眼,“不要说破!待会儿谈判还要用得到!”
小野春柳努力压抑心头的惊喜,转眼看向面前沙土扬、枪炮齐鸣、地动山摇的斗战场和一处处殷红的血渍和残尸,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恻隐:“千岗君,死了这么多人了,门主既然已经……你是不是可以……”
川腾千岗微冷的一眼让小野春柳为说出口的话瑟缩了回去,低头,抱着川腾千岗一条腿的柔软双臂却意识地更紧了紧,仿佛害怕眼前神祗般的男人一个不开心就会抛自己。
川腾千岗深晦地看了小野春柳一眼,目光扫向战场,声音带着几分川腾秀和式的淡漠:“急什么?父亲那样的境界,谁说感应的结果就一定准确呢?总要等华夏的人把父亲的心腹杀得差不多了,万一父亲还留点元神什么的,今后才不至于给自己惹祸!”
“哈伊!”小野春柳低垂着头虔诚地弯腰对着川腾千岗的大腿行礼,从心底到眼底,无不是全心全意的爱和崇敬!
然而此时的川腾千岗,目光早已不在她的身上。
没错,端木明荣率领着华夏的队伍没有逃亡开罗的方向,而是直奔沙漠深处,要的就是返身一搏,争取真正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
所有人都是带着悲怒和屈辱逃奔出来的!觉空大师和任夔道长重伤,蓝草心和衣小虫殿后为他们拖住川腾秀和,除非奇迹再现,否则两人已经是必死!他们所有人,是踏在蓝草心夫妻俩的性命上在逃奔啊!泱泱华夏,竟然被小日本的一个人逼得要亡命天涯吗?
就在决定出逃的那一刻,端木明荣就毅然决然地决定了一件事:他们不留来拖蓝草心和衣小虫的后腿,可是也绝不屈辱地死在逃命的路上!
如果蓝草心和衣小虫挡不住川腾秀和的杀戮,那么他们再逃也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逃出一个渡劫境强者的手心,那么死也要迎面战斗而死!
如果蓝草心和衣小虫最终挡住了川腾秀和,要么,他们一定会来找他们,要么也会有些损伤需要他们回返,那么他们跑那么远做什么?
他们只需要跑到一个一时半会儿不会拖蓝草心和衣小虫后腿的距离,就够了!
而当觉空大师的灵识感应到日本队除了川腾秀和,其他人已经一路追了上来,大家更是齐声一致地决定:返身跟日本队决一死战!
最难以企及的高手已经扔给了蓝草心和衣小虫,难道底剩的副手和队员,他们还要等着那两个生死未卜的人来替他们解决吗?
于是,就战了!
这一战,华夏不占优势。因为两名领队都已经不能参战,而且玄门弟子中除了蓝草心、衣小虫夫妻,还少了懦弱泄密而死让大家引以为耻的曹文凯、临走前忽然不见的那古拉、和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跟蓝草心报备行踪的白夭矫、凤小稚和龙墨兰。
此时的华夏队伍,玄门中能战斗的算上原本打算隐藏在随行队伍里的人也只有端木明荣、唐继云、江浩雄、明悯、明慈、羽翩跹、邹湖、无音、漂流、段白10个。而日本队却是川腾千岗一个副领队带着10名正式队员全部,战斗中还从随行队伍中直接冒出了十二三个玄门身手的修行人,其中大部分是忍者。
忍者比神道门的弟子差一个层级,但两个对付华夏弟子一个还是完全能够抵挡。
华夏队伍从一出手就居于绝对的劣势!
然而,有一个人怕吗?没有!有一个人悔吗?没有!
血债当前,华夏队伍里每个人都是红了眼的,无不拼尽了全力地誓死一搏!
不得不说端木明荣的确是极有指挥才能的,他带着大家从开始就没有蛮干做无谓的牺牲,而是在日本队追踪的道路上故布疑阵,引君入瓮。之后也是凭借着恰到好处的乾坤八卦阵法,将己方的人全部编入阵法之中,集整体之力与日本队周旋。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随行队伍也不可能完全由玄门弟子拨冗保护了。党正根本不等端木明荣开口,主动请缨请端木明荣尽管给随行队伍诸人分配任务。队伍中哪怕是其中最没有战斗力的外交官赵银杏,其实也是特种兵出身,要不然也选不进这趟的行程中来。大家既然来了也没想着全须全尾的回去,战士热血洒黄沙,报效国家正当时!
端木明荣深深地对着党正和个个目光视死如归的随行诸人一揖,没有任何客套的话,按照每个人的能力不同,将所有人合理地安排进了阵法之中。
之后,便是日本队追来、入套、攻阵、和彼此你来我往的杀戮!
时间在迷雾般的阵法和血肉横中忽忽而过,八卦阵已残,敌方损失了七八忍者、半数神道门弟子,按人数远超我方,可以说,但凡入阵的,就没有一个人还能活着出去。但我方的队伍却也牺牲了梁忠、赵盖旭和全部6名特战精英。而且,除了守卫中宫的端木明荣和伴在他身后原本就重伤的觉空大师和任夔,其他人全部在激烈的战斗中受伤!
而此时,八卦阵造成的茫茫沙漠幻象中,端坐中宫的端木明荣眼看着川腾千岗再次指挥着两名神道门弟子和一名忍者分别向“惊”门、“休”门和“伤”门攻来,眉头不由紧紧地皱起。
情况太过诡异!
如果说最先日本队完全毫无防备地中伏他还如释重负、接来日本队一次次地在变幻莫测的八卦中悍勇却事倍功半地冲击“死”、“伤”、“休”等凶门还让他觉得庆幸,但次次日本队都恰好冲进凶门,没有一次误闯“生”、“开”、“杜”等吉门,却让他完全无法理解!
就算是闭着眼睛乱闯,也不可能一次都闯不对!
这是在干什么?放水?自杀?
这完全不可理解!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解释迄今为止对方好歹已经死了十二三个玄门弟子,华夏这边却只牺牲了8名随行人员,玄门众人只是人人带伤,没有一人殒命?
想到川腾秀和折磨罗跋陀罗法师的残酷,端木明荣一张俊脸越来越黑!难道说,川腾千岗这样拖着时间、留着华夏众玄门弟子的性命,是想要留着等川腾秀和过来一一虐杀,已迎合他嗜血残忍的怪癖?
而这边,川腾千岗派出最后三名属于川腾秀和嫡系的手时,也一改之前的叮嘱,拿出三样东西分别递给了三人,语气极具煽动性地道:“我们的力量明显强于他们,却被他们凭借一个小小的阵法一直活到了现在,这是我们大日本和神道门的耻辱!请带着这些上阵吧!用你们的生命完成最后最光荣的胜利!这是可恶的支那人曾经用于对付我们的招数,现在,让我们用更猛烈的招数来回敬给他们!勇士们!大日本的国旗在看着你们!天皇陛在看着你们!神道门的历代先祖在看着你们!请——勇往直前吧!”
川腾千岗的充满煽动性的语言和镜片后狂热的目光让这两名神道门弟子和一名忍者身躯颤抖、热血沸腾,躬身齐齐“哈伊”一身,转身扑向了华夏那已经逐渐残破却还在支撑着运转的八卦阵!
小野春柳脸上掠过复杂的情绪,似乎被川腾千岗的鼓动掀起了澎湃的爱国情怀,又似乎纠结着即将到来的更多更血腥的死亡。
川腾千岗仿佛巴上长了眼睛看到小野春柳的表情一样,脸上浮现出惯常文雅的微笑:“怎么?这就不忍心了?可是,你的仁慈是为了谁呢?为我们的即将壮烈牺牲的大日本帝国的英雄,还是那些如今只要活来就一定会视我们为死敌的华夏人?真是奇怪啊,春柳小姐,为什么你的祖辈、父辈和唯一的亲人你的兄长小野君都是那样残酷无情、甚至以残杀华夏人为乐,而你却竟然对同样的生命感到怜悯呢?”
小野春柳脸色一白:“我……我是医生……”说了半句又仿佛连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实在牵强,不觉垂了白天鹅一般优美白皙的颈子,“我的爷爷和父亲的做法,我不能批评,可是……”泪珠凝上了她细密的眼睫,“可是奶奶、妈妈、我的二哥哥、小弟弟却都因为仇恨的暗箭而先后惨死!哥哥说,那是他们身为小野家族的女人和孩童,能为家族献身,无上的荣耀,可是……可是……千岗君!求您了!少播种一些仇恨好吗?我不想……不想千岗君被仇恨!”
“呵呵!不想我像你的爷爷和父亲那样被仇恨?”川腾千岗仿佛觉得有趣,轻笑了起来,“因为,作为我的女人,怕像你的奶奶和母亲一样惨死?”
“不!千岗君!”小野春柳双手张开抱住川腾千岗的双腿,努力地仰高了小脸,满眼泪花地看着他,“如果能为千岗君消除落在千岗君身上的仇恨,我愿意永远遭受世间最惨烈的酷刑!我不希望千岗君播撒仇恨,只是不想千岗君痛苦!因为我知道千岗君其实是一个……”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捂住了她的眼睛,手指恰好点在了她的唇上。那微微冰凉的指尖在她嫣红柔嫩的嘴唇上轻轻摩挲着,语声含笑而清淡:“春柳小姐!永远不要自以为自己了解谁,更不要轻易冒险说一些自己并不能承受结果的话,嗯?”
小野春柳呆滞在他的掌,娇小玲珑的身躯微微颤抖……
八卦阵中,每一处门户之后仿若一片**的天地,又像是走入了一座看不到边界的迷宫。而其实在每一处门户距离入口并不是十分遥远的地方,就有一名玄门弟子在守卫。
原本,视各人实力的不同,还有一到两名随行人员与之相依存,负责在门户之中瞅准机会对入阵之后茫然无知的日本人给予致命的打击,避免门户中的玄门弟子轻易暴露自己的方位。但如今随行人员已经大半牺牲,只剩党正、吴湛、玉扬、赵银杏和王老虎五个,就连每个门户分一个助手都不够了。
入阵之人受阵法的影响,进来之后是有目如盲的。随行人员受修行的限制,也只能看到自己所在门户中的情况。其他玄门弟子之间,倒是彼此守望相助,不妨碍交流和沟通。
川腾千岗还没有派出一拨进攻者的间隙,队员里年龄最大的邹湖惯常地又出来跟大家打趣,给已经伤痕累累的众人提提精神。邹湖长得胖,身材发圆憨态可掬的样子,说笑起来尤其逗人,只不过此时大家都心情极其压抑沉闷,实在是笑不出来。
然而邹湖却不放弃,只要稍稍得点儿空隙就出来自顾自地逗别人,越是大家精神不好他越要说,根本不管人家笑不笑得出来:“哎哎哎大家伙都还活着哪?那可真好!来来来我瞧瞧,看看这一轮来又谁挂彩了!江浩雄你个铁壳子乌龟就不说了,跟你没得比!漂流不错,俩小姑娘也不错!刚刚的伤口都没挣开哦!哎呀唐继云你小子脸上怎么了?你的血还是小鬼子的血?白白净净的个小生,脸蛋儿可重要着哪,小心以后娶媳妇人家嫌你脸上有道疤!这一点你们大家可都要学学人家明慈、明悯俩小和尚,看人家小小年纪,佛法那个精湛、相互配合那个一体无间、那漂亮得小姑娘都没法比的脸蛋保护得那叫一个好……哎哟我忘了,这俩是不娶媳妇的哈……”
兜了一圈,邹湖撇着嘴糟蹋段白:“一圈人就数你最埋汰!好好的天绝剑,怎么说也是人家正一派的镇山之宝,想当年在清波真人的手上那也是在年青一代里打遍天无敌手!怎么到你手里就给糟践成这样儿了?我说你会道法吗?知道道法和武术的区别吗?你要实在不会使那天绝剑,拿来给我!我邹大符师随便扔给你几道灵符耍耍,都比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强!”
段白的脸嗖地就利箭上弦了!
“死胖子!再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揍得你菊花满地?有那嘴劲儿胡扯,不如撕几张擦过屁股的纸符堵了你肚子上那些血糊撩拉的大口子!老子再埋汰不过是身上二三十道小伤,总好过你肚子上连膘带血地往出淌,白着个死人脸还扯着嘴笑来得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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