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小狗一直没有名字。
没有人敢叫它小桃,也没有人敢给它取新的名字。
可是,它却不知不觉取代了小桃的位置,陪着他们一起去散步。
“小囡!”迎面走来的是朱骁骁,也是帮小囡找到这只和小桃一模一样小狗的人。
“骁骁!”小囡笑着朝骁骁招手。
朱骁骁却没有像平常一样走过来,只叫声叔叔阿姨之后,便站在原地不走了。
小囡微觉奇怪,和爸爸妈妈说了一声,便朝朱骁骁走去。
朱骁骁表情有些奇怪,拘束,忐忑,略带羞涩,看了眼不远处的宁震谦和陶子,低声道,“小囡,我们单独走走好吗?”
“好啊!”小囡心无城府,爽快地答应了。
小狗摇摇尾巴,跟在小囡脚边跑。
小囡轻轻踢了踢它,“别跟来,陪哥哥散步去!”
阿不觉像。小狗呜呜了两声,很不情愿地回到宁震谦等人身边。
小囡笑了,“这家伙还记着你呢!”
“是吗?”朱骁骁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狗,微笑,“不知道狗狗会记得我多久呢?时间和距离会不会让它很快忘了我?”
朱骁骁的样子有淡淡的忧郁。小囡见惯了他温润的神情,平日里的他也是这样如水的目光,清淡的笑容,今日,却始终有些不一样。
“你怎么了?”小囡虽然个性爽朗如男孩,却并不粗枝大叶,敏感地发现了朱骁骁的异样,不禁取笑道,“不会吧?舍不得把狗狗给我了?我们两家才隔多远?什么时间和距离?你想狗狗了就来我家看它呗!记得除了带狗食,还要带我爱吃的!”
行走在从小生活的大院里,朱骁骁盯着渐渐葱茏的春意,唇角微微弯起,又是一年春来到,不知不觉十八年了,他们算不算从出生就认识的呢?
“小囡,好好照顾小桃。”亲眼目睹小桃的离去让小囡多么难过,所以,费了不少心力找来一只和小桃一模一样的小狗送给她,希望能弥补她心里的缺口,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小囡对小桃的感情。
夕阳下,小囡明媚的笑容里夹着淡淡的忧伤,“嗯!我会的!谢谢你帮我找到它!只不过,它不叫小桃……”
朱骁骁一怔,转瞬笑道,似乎很是理解她,“也对,有的东西是无可替代的……”
“不是啊!”小囡似乎看见他眼底的怅然,“不是我不愿意叫它小桃,而是,小桃是我哥哥最特别的存在,我想,他是能分清的,此小桃非彼小桃,我现在甚至不知道该叫它什么了。”
朱骁骁心中涌起淡淡的失落,之所以会找来小桃,只是因为她,不忍她伤心,只愿原她所有的遗憾和梦想,并不曾想过其它,却原来,最让她难过的并不是失去小桃本身,而是因为莫忘……
不过,凝视着她纯真的略带忧伤的笑容,转瞬又释然了。
她是如此的看重她的哥哥,如果他所作的一切能让她哥哥开心,不也等于让她开心了吗?还有何求呢?
“小囡。”他的手始终插在裤袋里,低下头来,脚底一粒调皮的石子,他踢开了。
“嗯?”小囡比他矮一大截了,歪着头,像幼时那般凑到他面前去,窥/视他眼中的意味,这般吞吞吐吐的,是为啥?
面对着突然靠近的黑亮亮的一双眼眸,还有那骤然扑鼻而来的少女气息,朱骁骁的耳根顿时开始发热,心跳也猛然加快,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你怎么了?脸红了!”小囡诧异地笑道。
朱骁骁暗暗摇头,这丫头说起来伶俐无比,却在某种时候又格外迟钝,院里一起长大的几个小孩,彼此之间还是毫无男女之防,很多时候,他真的不知道,在小囡心里,自己和二齐皓子他们到底有没有不同。
“小囡……”他清了清嗓子,“上次二齐过生日,你送他什么来着?”
“二齐?”小囡想了想,哈哈大笑,“你别笑话我了!我是想亲手给他做一个蛋糕来着,我认真去跟覃奶奶学了,可是,我做出来的实在拿不出手,只好把覃奶奶做的央了过来,借花献佛了!我警告你,可别跟二齐说,二齐到现在为止,还一直认为是我亲手做的呢!咱不破坏他美好的回忆啊!”
朱骁骁唇角微弯,她不知道,他有多羡慕二齐,能让她亲自动手准备礼物,难道这么多年的陪伴和守护,在她心里,真的只是一视同仁吗?
“小囡,如果……我也想要你送份礼物给我,你要不要想一想,送我什么?”夕阳下,他笑着问,恬淡的笑容被镀上一层显眼的金色,于是,竭力掩藏的紧张和忐忑不经意在眼中泄露出来。
小囡疑惑地看着他,“礼物?你的生日不是已经过了吗?是二月呀!我不是已经送过了?”
“是……”他是不是该高兴?她毕竟记得他的生日,生日礼物也确实送过了,是她姑姑从国外给她带来的一支钢笔,她自己很喜欢的。“可是小囡,我下周还是想收到你的礼物,你会给吗?”
“……”小囡微嘟了唇瞪着他,哪有这样找人要礼物的?“好吧!看在我们多年兄弟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答应吧!说,想要什么?”
他笑了,开心,却又夹杂着忧愁,是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呢……“送什么你得想啊!我明说了就没意思了!总之,是很重要的日子!”
“很重要的日子?你爸妈的结婚纪念?可这关你什么事啊?”小囡调皮了,冲着他吐舌头。
最喜看她无城府的明媚笑容,他纵容着她的玩笑,只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要一份有纪念意义的礼物,你花的心思不能比给二齐的蛋糕花得少,还有,礼物不要太贵,你也别把人家送你的东西给我!”
这是在警告吗?小囡扁了扁嘴,“这个有难度啊!一个二齐就把我给坑了,再来第二个,我可怎么办?”
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好啊,原来他只是二齐第二……
“不许提二齐!”即便是皱眉,他也是那么温和,“说好了!下周我等你的礼物!为了礼尚往来,我这里也有一份礼物给你,来,拿着!”
说着,他拿出一个小盒子来,交给她,“这礼物不值钱,不过,是我挑了很久的,上面的字,是我刻意让人刻的!”
为什么无缘无故送礼物呢?
不过,跟朱骁骁完全没必要客气,所以,虽然疑惑,她还是接了过来,准备打开看看。
朱骁骁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不许看!回家以后再看!”
小囡更疑惑了,朱骁骁这家伙玩什么呢?。
“好了,天越来越黑了,我们就走到这里吧,我送你回去!”朱骁骁停住了脚步,夜幕初拢,眼前的小囡像昙花一样干净。
小囡一路都想打开盒子看看里面是什么礼物,有礼物还不能拆的感觉太难受,可是,一路被朱骁骁压着不让开,她也没办法。
所以,到家后发现父母和哥哥还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卧室拆礼物!
如朱骁骁所说,礼物确实不贵重,可是,十分契合她的心意,一个十分可爱的银质吊坠,小小美人鱼的造型。
朱骁骁还真有心啊!记得她说过,她最向往的地方就是大海。她要做一只畅游大海的鱼,为此,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报考海军军校……
美人鱼是单面的,背面刻了字。
呃,朱骁骁说,是他选的字呢,她倒想看看到底刻了什么。
字很小,她对着灯细看,竟是这样一句:待你长发及腰。
什么意思?小囡坐在床上思索。
这句话原本该是这样的: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她自三年级开始一直短发,今年才开始留长,小伙伴们对于她将留长发这一惊天动地的行为表示不解且极度不信任,纷纷以她发的最终长度来打赌,个个赌她的头发不会留过肩。
虽然她并不乐意留长发,可是,还是被这样的“鄙视”给激怒了,比着自己的腰部,指天起誓,“你们听着,按照我头发的生长速度,我宁小囡一定可以在大学毕业的时候长发及腰!”
所有人都表示不信,只有朱骁骁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淡淡地笑。
最淡然的那个人,却是记得最牢的,所以,这句“待你长发及腰”就是从这个小插曲而来吗?那……与后面那句有没有关系?
小囡想着,思绪有些乱了。
这些年和小伙伴们一同成长的点滴涌进脑海里,细细一想,似乎朱骁骁与二齐他们是不同的,他从不会跟她一起打闹,她和二齐他们闹在一块的时候,他只是和公主般的乐颜一样,在一边静静地看,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可是,他却总会出现在她需要的任何时刻,甚至包括偶尔上课开小差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尴尬瞬间,那个给她“场内援助”的人,一定是他……
这样的他,是特别的存在吗?
心湖春水初次紊乱,小囡一直想到睡着也没把这个问题想明白。
第二天早上,再见朱骁骁时竟然有些面红耳赤,可是,人家朱骁骁却一点异常也没有,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所以,是她自作多情想多了?
朱骁骁第一眼见到她,就盯着她的脖子看,只见她白希的脖子光亮如瓷,青葱少年的悸动便情难自已了,只是,心中更多的却是失落。她竟然没有戴他送她的东西?可是,为什么从小到大把那只小金铃戴着舍不得取?她这傻妞不知道这金铃的来历,他可是知道的,是乐颜的哥哥送给她的弥月礼物,她已经贴身戴了十八年了,他不知道有多嫉妒那只小金铃……
“喂,想好送我什么了吗?”他坐到了她的前桌,敲着她的桌子问。
“啊?”他当真的啊……“想好了!到时候一定给你一个惊喜!”可以说昨晚想乱七八糟的事想到累,完全忘记了礼物的事吗?
朱骁骁满意地抿了抿唇,“嗯,乖……”
乖?小囡愈加觉得这样语气奇怪,朱骁骁是不是有问题啊?她疑惑地道,“朱骁骁,你最近是不是复习太用功了?怎么变得不是你了?”她不敢说他是否用脑过度坏了脑子……
朱骁骁皱皱眉,没理她,埋头看自己的书去了。
小囡自知说错话,吐了吐舌头,不以为意,解开了昨晚的心结,确定朱骁骁没有另一层意思,放心地找同学玩去了。
小囡虽然放了心,陶子和宁震谦却在焦虑不安。
那天朱骁骁找小囡单独谈话的情形这几天一直在俩人脑海里回放。
不知不觉,当初的小毛头都长大了,朱骁骁已经长成温润如玉的少年,和小囡站在夕阳的火红里,如金童玉女,俨然一对璧人……
“你说……小囡跟骁骁是不是早恋了?”陶子担心着每一个青春期孩子家长都担忧的问题。眼看就要高考了,这时候当家长的陪着小心,轻不得重不得,唯恐处理不当,影响高考。
宁震谦最不喜这个话题,当初的曈曈才豆丁大的孩子,说了要娶小囡的话,就让他恼恨了好几年,而今闺女真的长大了,离出嫁的年龄越来越近,他怎不恼恨?
所以,管他陆家的还是朱家的,只要觊觎他小囡的,就是让他心里不痛快!想当初,他还纵容过小囡和骁骁的青梅竹马,现在想起来都后悔……
只是,和陶子一样,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惊吓了陶子,只能自欺欺人地安慰陶子,“不会!绝对不会!我们家小囡还没懂事呢,完全是把朱家小子当兄弟看,而且……”
说到这里,宁震谦闭口了,只因发现陶子手按着腰,皱起了眉头。
陶子故作轻松地笑笑,“没事,睡吧!”
“真的?”宁震谦完全不相信,夫妻二十年,若是仍不明白她一颦一笑的含义,只怕又得被骂成木头了……
他伸出手去,在她腰间一摸,并没有摸到什么,她却情不自禁一缩。
“疼?”他皱眉问道。
眼见瞒不过去,陶子只好点点头,而后宽他的心,“没什么大事!想是这两天累着了!休息两天就好!别闹了,让我睡吧……”
他的眼神依然不曾松下来,盯着她,让她有种无处遁形的尴尬,于是自己滑入被中,靠向他,“晚安,首长,累极了……”
见她如此,他也不便再说什么,不想扰了她休息,顺了她的意,关灯睡觉,同时,双臂将她搂进怀里。
二十年习惯不改,娇小的她始终喜欢睡在他的臂弯里,纵然,已经青春不再,似乎,只有在他怀中,才能找到最安宁的归属所在……
只是,今晚的她,却无法安宁了,强撑着睡了一会儿,疼痛越来越剧烈,辗转难眠,微微发抖。
他扭亮了灯,发现紧咬着唇,脸色苍白,汗珠如豆的她。
当即,他的脸便黑沉了下来,喝道,“囡囡!竟然敢谎报军情!我看你是找收拾了!”
嘴上责备越严厉,只是因为心中担心越甚,他立即起床,叫来了车,将她抱起,火速往医院奔去。
人生便是如此,聚散离合,生老病死,最惧红颜易老,偏偏的,谁也逃不过岁月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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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命写,还是超过十二点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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