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严肃,“我是军人!时刻都是!”
董苗苗听了索性拿话堵他,“那解放军还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呢!你吃了我的面是不是还要给我钱啊?”
方驰洲脸色一滞,他原本长得白净,这一滞,脸上滞出几分淡红色来,想说句什么,却又没说,抿紧了唇,真的掏钱包来着……
董苗苗顿时被他这认真劲儿给怔住了,难道兵哥哥们都是这么不能开玩笑的吗珂?
“喂,你还真给钱啊?”她下意识地去看他的钱包,却见钱包展开,里面一张女子的照片。
方驰洲这样的男人,能让照片占据他钱夹子的,只有他妻子,不,现在应该说前妻了。她不禁多看了两眼,发现他前妻长得很漂亮,大眼睛,白皮肤,笑起来很甜,明眸皓齿那种类型的,也难怪他们明明离婚了,方驰洲还舍不得把照片拿出来。
方驰洲的钱包里没有小票,一叠全是红通通一个色,他毫不犹豫抽了一张出来,却在这时,看见她的眼光,也看见了她眼光盯着的重点,他快速将钱包合了起来。
她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更不像桃桃那样以充当知心姐姐为职业,可是,她是一个八卦的人啊!
职业习惯让她不好意思地一笑,喃喃赞了一句,“很漂亮。”
他眼皮微微一颤,没说话,将钱扔下。
气氛有点尴尬,憋闷得有几许缺氧的感觉,短暂的瞬间,她脑中闪过千百个念头,该说些什么把这话接下去,劝方驰洲放下这个女人,不要再执着了吗?她有什么立场来说?或者问他既然还想着她,为什么要离婚?这么直接戳别人痛处真的好吗?
最终,她当然什么都没说,她和他,没有那么熟,熟到可以窥探他的隐私……
她只是拿起了钱,要还给他,“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还真给啊!”
他不愿意收回,两人推来推去。
“哎呀,你到底是不是爷们!吃碗面还这么婆婆妈妈的!再说就算给也用不了这么多啊,你给这大一张,是想赖我多少碗面条啊?!”她将那一百块再次推了回去。
他也是个固执的人,完全没上她激将法的当,于是,推让间终于出事了,方驰洲的钱包没拿稳,掉到了炭盆里……
董苗苗惊住了,而他,动作极迅速地伸手从炭火里把钱包抢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打开来看。
还好,钱包并没有那么快烧着,只是边角部分皮融化了,而他看的是什么?董苗苗想,不会是钱,只能是照片……
忘记一个人要多久的时间?她自己也给不出答案,她和想想分手,辗转几年,越想忘记,这个人在心里扎根越深,而方驰洲跟他前妻离婚不过半年,不管在这段婚姻里谁错的更多,他都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吧……
“谢谢你的面条,我走了。”他站了起来,大步走向门外。
那一百块钱,落在了地上。
董苗苗捡起来,追了出去,整个操场白茫茫一片,他那般高大的军绿色身影融入空旷的雪地里,也不过单薄如叶……
凝视着雪地里移动的孓然身影,她忽然想起了无数个夜里,在北京的霓虹幻影中如游魂一样飘荡的自己……
她跑回房间,把炭火里埋着的地瓜扒了出来,热腾腾的,烫手。
她用一张牛皮纸迅速包了几个,开门去追那个人。
“方驰洲,等等!”她终于追上了大步流星的他。
他侧目,面色冷得如同这融雪的天气,“还有事?”
“那个……”她笑着把地瓜捧到他面前,“话说你给我一百块钱买一碗面,忒多了点,像我这么善良的姑娘,当然不忍心占你便宜,所以,再送几个地瓜,我们算是钱货两清。”
这一回,他倒是爽快了,收了地瓜,眼里还闪过一些莫名的东西。
她并没有打算就此回去,陪着他继续走,要很费力才能跟上他军人的步伐。
“怎么还不回去?”他很直接地问,也算是直接下了逐人令。
她眼睛微微一眯,开始讲故事,“去年冬天,北京下了一场大雪,我加了一晚上班,一个人回家,地上的雪很厚,我又冷又饿,打车也打不到,那时我在想,如果这时候有人给我买两个热乎乎的烤地瓜,然后陪着我一路慢慢走回
tang家,我就嫁给他……”
故事说到这里,往往应该要有个人像说相声一样搭一下嘴,问个“后来呢?”之类的话,这故事才能说得下去,可是,方驰洲却只是默默地听着,脸色更冷了,冷得眉毛胡茬都结了冰一样……
董苗苗跺了跺脚,“方驰洲,你真不敬业!”
他愕然,“这跟敬业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是听众知道吗?作为一个倾听者,你得问,后来怎么了!”她煞有介事地点着头。
方驰洲扬了扬眉毛,“还用问吗?这个人肯定没出现!”
“你怎么知道……”
“要不你怎么还没人要?”
“……”她怒了,真的!“方驰洲!姐不是没人要!姐是不要别人!你明白?气死我了!给我个地瓜消消气!”
她二话不说,从那包牛皮纸里扒拉出一个地瓜来,掰开,黄澄澄的心,热气直冒。
她分了一半给他,“别客气!大雪天吃烤地瓜绝对是享受!”
他盯着她伸到他眼皮底下的半块地瓜,没有伸手接。
“怎么了?嫌弃我手脏吗?很干净的!”她晃了晃地瓜。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又深又远,摇摇头,“你吃吧,我不要。”
她心里琢磨着,该不是一块地瓜勾起他伤心往事了吧?于是收回手来,笑着叹息,“其实……关于地瓜,也是有故事的。我所有关于地瓜的回忆都和一个人有关,他是我的初恋,我曾经……很爱很爱他。”
这不是编造的故事,而是事实,跟想想一起在大冬天里烤地瓜烤鸡翅烤香肠,是寒冬里最温暖的事。
她再度一笑,“他是学医的,你永远不会体会到,跟一个拿手术刀的男朋友一起做饭是多么有趣的事,尤其是在他剖鸡剖鱼的时候,一个字形容就是帅!两个字是真帅!三个字就是帅呆了!”
能够像现在这样谈起想想的时候,再也无怨无恨,她觉得,这天地都开阔了呀……
“你呢?也有关于地瓜的故事?”她窜到他身前,一边吃地瓜,一边倒着走。
她以为他一定会僵着脸,然后扔下她大步离开,可是,这一回她想错了,他又深又远的眼神里,晕进淡淡的柔和的雾气。他竟然点点头,“有。”
董苗苗的八卦心一下窜得老高,她竟然能从方驰洲这里套出故事来?只是这一个字也太少吧?作为一个敬业的倾听者,应该搭句嘴,问问下文的,可是,她控制住了自己的嘴巴,对于方驰洲这个人,是不能按常理来对付的,他今天有了想说的欲/望,他就会继续说下去,不然,就算她问了,他不理也是白搭。
果然不出所料,他真的开始进一步诠释他那个“有”字了……
“我跟她是中学同学,有时候放学以后,我们也会在路上买两个地瓜,边走边吃……后来,我考上军校,她上了家乡本地的大学……她等了我四年,再后来……我们结婚了……”
说到这里,就没了下文……
董苗苗就像一只被胡萝卜引着往前走的毛驴,眼看着就要吃着了,胡萝卜却突然没了,还害她差点重心一扑栽个跟头……
话说这么一段感情,应该是很纯洁很珍贵的啊,能等他四年,为什么就不能继续等下去了呢?
她直觉告诉他,方驰洲婚姻的问题出在他老婆身上,他在部队里,连只蚊子也是公的,肯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那……那你怨她吗?”她呐呐地问。
方驰洲面色冷峻,微微摇头,“她很好,是我不好。”
“可是,是她要离婚的啊……”她下意识地站在了方驰洲这一边。
然而,她话音还没落,方驰洲就急声打断了她,“我说了是我不好!”
董苗苗没有再说话了,而方驰洲则越过她,大踏步地弃她而去。
他走得很急,她也没有再追上去,只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神经质了,冲着他大声喊,“方驰洲!你知道吗?你帅呆了!”
这样的男人,是她欣赏的。
她不知道他和他老婆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致使他们离婚,可是,离婚之后,还能这样维护
女人的男人,她欣赏!够man!
只是,方驰洲,却明显因为她一声大喊儿脚步一顿。
她不由大笑起来。
他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和她对视,然后近乎于告诫的语气说,“董老师,不管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未来的,不该想的,就不要想了吧!”
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过去的,她还可以理解为想想,可现在和未来有什么不该想的?他的意思,是认为她在挂记着收他进她碗里来吗?所以要她不要痴心妄想?
她笑嘻嘻地看着他,“方驰洲,你别误会了,我陪着你走这一道,只是有个问题不明白,想问问你。”
“什么?”他明显的警惕着她。
“我去你们部队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摔我?你有想过我是一个弱女子吗?我不是阶级敌人啊!”她觉得他俩这些日子还是有些奇妙的变化的,当初看她如毒蛇猛兽的他,竟然能跟她一起吃面条,还能跟她说过往?
他紧绷了脸,半天不回答,最后,无比认真地叮嘱她,“天冷,你回去吧。”
“好的,我回去了。方参谋下次想好了再告诉我答案……”她挥挥手,走吧,走吧,她要回屋里去了,这大雪天的可真冷,还是屋子那盆炭火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