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雾是名副其实的阿雾,这眼底的雾气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更何况一想到何佩真侮辱崔氏,她还不能明刀明枪的一个耳巴子给她打回去,阿雾就觉得委屈,人一委屈自然就有泪了。
阿雾滴答着眼泪走到荣四的跟前,抽泣着道:“四姐姐,什么叫小娘养的,你们是不是在说我娘的坏话?”
没办法,阿雾小姑娘年岁还小,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没退,还是个包子样,这样哭哭啼啼只让人觉得可爱又可怜,心疼死个人了。
阿雾的声音不小,一子把子里十几个贵女和各大丫头的耳朵都吸引住了。
荣四被问得愣了愣,十分尴尬,她先才笑,显然是忘了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小娘养的,不过她仗着荣二爷是嫡出,直接忽略了她姨娘的出身,且她还盘算着要让荣二爷将她记到二太太名做嫡女的。
“四姐姐,什么是小娘,什么是小娘,这是不是坏话,是不是坏话,哇哇哇——”小女孩天真烂漫不知道小娘是什么意思这是可以理解的。小女孩被人欺负了,哇哇大哭,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在坐的都是贵女,一个赛一个的真贤淑或者假贤淑,哪怕听了这等粗话,也只当没听见,否则只会污了耳朵,哪曾想到阿雾却是个二愣子,直接就问了出来。
按说姑娘家嘴里哪能说小娘这些粗俗字眼,立即就有御史家的姑娘皱了皱眉头。
“啊,你别哭啊,别哭。”荣四手忙脚乱地给阿雾擦眼泪,可阿雾哭得越来越大声,荣四只得不耐烦地吼了一句,“你给我闭嘴。”
阿雾愣了愣,没想到荣四居然也是这么个二愣子,大庭广众这般吼自己的妹妹,这女儿家果然是不能叫小娘养的。
阿雾停了停哭声,但是接来不仅没闭嘴,反而滔天嚎哭起来,若非嫌弃地脏,指不定还要夸张地坐到地上,弹腿大哭。阿雾的两只小肥手抹着倾盆的泪珠子,哇哇不歇。
嚎哭,这可真是技术活和体力活,要不是阿雾身子板好,真不敢这样嚎。
阿雾这一嚎,有人看劝不住,早去禀了大人。
这厢大人没到,先遇到几个也到院子里来逛的男客,他们听到这方有哭声,哭得凄凉,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一路寻了过来。
众人一到,就见个胸前戴着金葵花八宝璎珞长命锁,梳着花苞头的粉妆玉琢的小姑娘正伤心地哭着,眼睛都红肿了,泪汪汪地扑闪着。
阿雾长得眉目如画、玉雪可爱,这般哭泣,不觉讨厌,只让人心尖尖都疼了,便是外人见了都心生怜意。若换别个小孩来哭,哭得鼻涕眼泪一把糟,可就没这效果了。
“你这是怎么了?”领头的唐瑜一眼就认出了阿雾,他上前想扶起阿雾。
阿雾揉了揉眼睛,抬头抽噎着道:“这位哥哥,什么,什么叫小娘养的?”你瞧瞧,有用了就是哥哥,没用时,别人跌倒都不肯提醒的就是阿雾。
唐秀瑾一愣,“别胡说,姑娘家家的嘴里怎么说这些粗话,谁教你的?”
阿雾看了看唐秀瑾,觉得这哥哥真不是白喊的,也不知他是随意说的,还是是故意配合阿雾,若是后者,可真就聪明腹黑了。
不管怎样,唐秀瑾一就把话头递给了阿雾。
阿雾一就指向了何佩真,继续抽泣,“这个姐姐说的,她们说我娘是小娘养的,小娘养的倒底是什么意思啊,哥哥?”
这会儿别说一众贵女了,就是一众男宾,都一脸不赞同地看向了何佩真,把何佩真臊得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别说阿雾,她自己都想哭了。
“我,我没有……”何佩真捂着脸真开始哭起来。
可是没人信她,且不说何佩真那肆无顾忌的笑声早让人听了去,便是没人听见,看看十一岁的她,再看看八岁的天真无邪的阿雾,就知道孰是孰非了。
这边儿大人也赶了过来,崔氏听到阿雾在院子里哭,心里早就急了,第一个奔过来抱住阿雾,“阿雾,阿雾,你是怎么啦,怎么啦?”
阿雾投入崔氏怀抱,软软地收了嚎哭,轻轻掉着泪珠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委屈地看着崔氏,“太太,有人说你是小娘养的,我不懂什么意思,可是我知道她们说的不是好话,阿雾心里难过。”阿雾娇泣泣地哭道。
这样可爱的小女孩,软糯糯跟糯米团子似的,怎么能有人这样欺负她。
崔氏气得发抖,“这是谁说的?!”
崔氏又哄着阿雾道,“阿雾乖,这不是好话,女儿家不能说这些粗话,你只当没听过啊,乖。”
你看看,人家一个小娘养的都这般有教养,镇国公家的姑娘却如此说话行事,把个何佩真羞也羞死了。
阿雾很不客气地又指了指何佩真。其实阿雾还很想把荣四说出来,这蠢货,自己都是小娘养的,居然还在一边儿笑,可如今安国公府没分家,一损俱损,阿雾顾全大局,也就忍了口气。
旁边有人噗嗤一笑,“哟,原来是何大小姐,我怎么记得何小姐的祖父也是那什么养的呀。”
说话的也是个小姑娘,阿雾抬头一看,这姑娘金妆玉雕,长得有些英气,被一个贵妇人牵着手,阿雾却是认识的,这夫人是唐秀瑾的母亲,说话的小姑娘是唐秀瑾的妹妹唐音。
听到唐音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阿雾浑身毛孔都熨帖了,对唐音顿时产生了好感。
大人劝住了阿雾和何佩真的哭声,一顿小孩子家家的闹剧总算收了场,阿雾虽然又是坐地,又是大哭,却没伤着什么,但何佩真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可惜她有气只能在肚子里发,找不到阿雾任何麻烦。至于家里嘛,镇国公府是武将,荣三爷走文官,两不相干,这些都是阿雾算计好的。
何夫人一脸羞愧地把何佩真领了回去。唐音则牵了阿雾的手一边去玩。
“你说你是不是个傻子,别人骂你,你就只知道哭。”唐音责备阿雾。
阿雾则好奇地看着这个小姑娘,想不到唐晋山居然养出了这么个有点儿侠义心肠的女儿,阿雾瞧着唐音的直言快语,心想只有被宠着疼着的人才有这样的胆气敢这样说话。
唐音见阿雾不说话,只睁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看她,明亮得跟湖水洗过似的,一时好奇,戳了戳阿雾粉里透红的苹果脸,手感果真细腻。
唐音又忍不住捏了一把。
阿雾果断捧住脸退后两步,瞪着唐音,这丫头把她的脸当戳馒头呐?要不是看她还算顺眼,谁要理她呀。
上辈子阿雾和唐音没什么交集,对她的性子也不太熟悉,不曾想居然是这么个人物。
唐音好笑地看着“敢怒不敢言”的阿雾,“你个傻子,光知道哭,门牙都漏风了还不知道。”
阿雾捂住脸的手果断捂住了嘴巴,一脸懊恼,居然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实在是门牙漏着风漏着风就习惯了。
“光知道说我,你门牙也漏风了。”阿雾不服气地指着唐音道。
唐音也赶紧捂住嘴巴,两个人互瞪着眼睛看了好一会,然后一同噗嗤笑出声,这情谊就算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