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锦

作者:明月珰

   老太太身边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大太太的耳朵里,她主持中馈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干的。

  “分家,”大太太抿了抿发鬓,笑了笑,“还算他们有点儿脑子。”对于将三房分出去这档子事,大太太也是极为同意的,她同样也有着老太太和二老爷那样的担心。

  倒不是说这三个都比阿雾蠢,看不透安国公的为,但他们身局内,心存贪念,就难免患得患失,疑心生暗鬼,一定要把所有的可能都扼杀摇篮里。

  正式分家的事情,是老太太与三老爷面对面提出来的。但是还没有告诉安国公。

  这日老太太那边一派丫头来传自己,荣吉昌和阿雾就对了一眼,看来事情成了。

  进门后,老太太难得客气地让三老爷坐着说话。

  “老三,如今年纪也大了,眼睛也花了,再没精力照看兄弟三,咱们打开天窗说亮化,不是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也有层隔阂,按的意思,想把分出去单过,看如何?”老太太一副慈母样。

  荣三老爷再也坐不住了,屁、股滑板凳,赶紧撩袍子跪到老太太跟前儿,“母亲,是不是儿子又惹生气了,您老家要打要骂,儿子半个字不说,只求您老家不要赶儿子出去,让背后戳儿子的脊梁骨,骂儿子不孝啊。”荣三老爷很激动。

  荣吉昌越激动,老太太就越冷静,总算是找到老三的弱点了,当官的一个“不孝”的帽子扣来,就再也没有前途了,不孝如何能忠?老太太心底阴笑,一定要把他分出去。

  “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如今家里闹成这样,们三兄弟再怎么相处也有了罅隙,还不如分了好。”老太太看起来很讲道理。

  荣三老爷连忙地磕头,“儿子对哥哥们绝不敢有不敬的想法。那王氏不过是个妾,自身不检点,怪不得哥哥们。只盼母亲不要把儿子分出去,让们三兄弟都能两老跟前尽孝。”

  老太太冷冷一笑,哼,就是不能让跟前尽孝,不然哪天把老东西糊弄过去,倒让捡了便宜。

  “老三,一家分了出去,媳妇再不用伺候公婆,清清静静过日子有什么不好?”二老爷冷笑一声,“该不是舍不得这府里的富贵吧?”

  “二哥,什么意思?”荣三老爷诧异地抬头看向二老爷。

  “少给装蒜,这些日子成日里到处蹦跶什么,别以为大家都是瞎子,就能耐,哼,告诉,国公府的爵位休想,趁早分出去,大家今后还有个见面的余地。”二老爷是个愣头青,一把年纪了,说话还这样莽撞。荣三老爷深深庆幸,还是先分出去得好。

  “二哥,做弟弟的绝没有那份心思。”荣三老爷就差指天发誓了。

  可是惯来喜欢以己推,荣三老爷越否认,大家就越觉得他心里有鬼,老太太、二老爷和二太太连番作态,最后逼得荣三老爷不得不点头分家。

  当然老太太也说了,即使分家也不会让他吃亏的。

  “好了,老三,这事去给爹说一说,就说是自愿的。”二老爷拍板定案,却也不瞧瞧自己够不够分量。

  荣三老爷低着头不说话,两眼含泪,这等演技岂是上头两个草包哥哥能比的。

  “这是做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安国公荣安杰踏入了老太太的上房。

  “爹。”二老爷讪讪地起身。

  “父亲。”荣三老爷满脸愁容和乞求地看着安国公。

  老太太则带着些微心虚,又尤其自骄地给安国公让出了上位左首的位置。

  “老三,这是做什么,怎么这副鬼样子?”安国公军旅出身,虽然荣老三孝顺又争气,但是他还是不喜欢他这种文酸气儿,想当年他可没少受那帮毬、卵、子不懂的只会耍笔杆子的兔崽子的气。

  大夏朝,文官节制武官,非战时,武官就跟二娘养的一样,就算是战时,也经常被朝里那一群只会纸上谈兵的文指手画脚,也难怪安国公不喜文官了。连带着对自己这个庶出子也就有了隔阂,拿他的话说,那就是“尿不到一个壶里”。

  荣三老爷“咚”地一声跪倒安国公的膝前,就跟杀了他娘似地哭丧着脸喊道:“父亲,求父亲…………”

  这断句实有学问,完全听不出荣三老爷是求分家还是求别让他分家。

  但二老爷率先急了,嚷道:“爹,老三闹着要分家,娘已经同意了。”

  安国公拍案而起,“谁说的要分家?”安国公虽然年迈,但也算不上老糊涂,瞧这阵仗就知道分家根本不是老三的主意,若是老三的主意,他这位老妻能同意?只怕早就请家法,趁机打死这孽子了。

  二老爷见安国公生气,也就蔫吧不敢吭声了,荣三老爷一副“就要晕倒”了的模样,亏他一副小白脸模样,还装得挺像。场的,只有老太太不怕安国公,打年轻时候起,她就没怕过。

  “,说的。不是经常说们父子尿不到一个壶里吗?反正拉着扯着勉强一个,大家都难受,还不如分了家大家都好。”老太太硬着脖子道。

  安国公气得血只往脑袋上涌,这个糊涂老婆子,怎么竟把他背后安慰糊弄她的话都倒了出来,这好了,父子两个离得更远了。

  “分什么家,还没死呐,分什么家?”安国公的怒吼声,半个国公府都能听见。

  但是比声音大,老太太可不输,她虽然不如安国公的声音洪亮,但是胜尖细,也可以升上半空,“别以为不知道,就还挂记着当年那个爬床的狐媚子,现好了,打量着们老大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就要把这小娘养的弄上台面了是不是?告诉,就是一头撞死了,也不能如的意。”老太太的一坛子陈年老醋吃到了现,而且越酿越酸。

  “,,当年那样对阿华,,都没……”安国公显然也气糊涂了。

  这话被荣三老爷猛地抓住了尾巴,“父亲,姨娘怎么了,她是怎么了,儿子那时候年幼,只记得姨娘……”其实荣三老爷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并不妨碍他有根有据的猜测,没有七八分,五、六分还是准的。

  安国公脸一白,再不敢看荣三老爷,顿时衰老得仿佛垂垂将死的老,面色颓灰。

  “父亲,姨娘当年身子好好的……”

  安国公摆摆手,瞪大了眼睛道:“姨娘是病死的,病死的。”

  荣三老爷自然不信,老太太兀自镇定,高昂着脖子,安国公却知道,这事只怕掩不去,只有分家一途,否则只怕将来要酿出祸事。

  “哎,老三,爹对不起。只是母亲说得也对,三兄弟如今闹成这样,的清名也受损,还不如分出去单过。”安国公心回意转,但众都不感突兀。

  “他什么清名?!”老太太受不了这种话。

  安国公狠狠瞪了老太太一眼,“只是爹已经老了,这个家还要靠们,就是分出去了,这也是的家。们兄弟三血脉相连,再大的恩怨,也隔不开这血脉,要记住了。”

  荣三老爷给安国公磕了磕头,“父亲,儿子不孝,只求父亲和母亲能长命百岁,好让儿子尽尽孝道,如今儿子要是分家出去了,还有什么清名啊,父亲……”

  到这个时候,还不肯喊一声“爹”,安国公知道老三心里的怨气。而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则舒服多了。

  “哎,还是分吧,分了好。”安国公仿佛再没力气说话,拼着最后一口气道:“过几日,就请族老来主持,绝不会亏待。”

  荣三老爷表演了一个晚上,又是磕头又是流泪,回到崔氏里时,已经累得几乎趴了。

  崔氏忙伺候他脱鞋、更衣、洗脸,然后悄悄地问道:“老爷,成了吗?”说到分家,崔氏才是最开心的那个。老太太和两个妯娌这三座大山将她压了几十年,脊梁都险些压弯了。

  荣三老爷点点头,“是不是阿雾出的鬼点子,叫诓了老爷子去上房?”不然怎么老头子正好那个点儿赶上去,老两口毫无商量,打起了擂台,将这分家一事敲定,否则若背后让老头子劝服了老太太,可就不妙了。

  “是,她瞅准了时机,说老太太身子不好,怕顶撞了她,让去请父亲前去劝解的。”崔氏又绞了一把凉水帕子敷到荣三老爷的额头上。

  荣三老爷手扶着帕子躺,长长地舒舒服服地出了口气。

  (该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