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锦

作者:明月珰

   楚懋的脸带着酒意的微红,清隽之色上别有一丝撩拨心的魅力,阿雾都有些不敢直视他,只好低头翻检棋子以作掩饰。

  楚懋隔了三息的时间才回答道,“一时也没想好,这样吧,若输了便答应一个要求就是。”

  阿雾简直不敢相信楚懋比自己还敢漫天要价,她要的彩头虽然大,可毕竟是明码标价,跟楚懋这种让头上随时悬柄剑的彩头可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阿雾的理智告诉她,这种赌局一定不能应局,可她又实是太向往双鉴楼的那些名画了,想得心、肝、肺都疼了。

  阿雾这才学了个乖,原来以前自己不轻易同对赌并非是自己聪明克制,而是对方根本没拿出足以让她动心的彩头来。

  阿雾又观察了一楚懋,这会儿连眼神都有些醉意了,楚懋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痴愣了,想来是喝了不少,阿雾回想着刚才楚懋的酒杯仿佛一直就没放过。这样好的机会,不珍惜的才是傻子。

  “可以。”阿雾很有信心地微笑道。

  楚懋礼让阿雾执黑先行,阿雾也毫不客气地笑纳了他的好意。只是棋局一开始,前半局阿雾还自以为稳操胜券,双鉴楼的大门正缓缓打开,可一到了后半局,盘上的局面就发生了逆转,但这绝不是因为阿雾走错了某招棋,而是对方奸狡地一开始就示敌以弱,步步引诱,最后围追堵截,弄得阿雾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阿雾一边儿喘息一边抬眼瞧楚懋,依然是脸色微红,可那唇畔却带着可恶的一丝笑意,阿雾怀疑连先才的那一丝醉意都是楚懋刻意做给她看的。

  “真是奸诈。”阿雾心里暗骂,但落子的速度却开始放缓,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一步十虑,害怕又中了埋伏。

  玉润而黑亮的棋子夹洁白纤细的食指和中指间,就像一幅黑白画一样,干净剔透,让不忍转眸。

  阿雾手指中的棋子还舍不得落,却忽然间楚懋向自己的棋子伸出手来,她慌忙一缩,以为楚懋等得不耐烦了想来抢自己的棋子。

  楚懋的手顿了顿、往回收住,“再不落子就要天亮了。”

  阿雾本已有心耍赖,听楚懋这样讽刺自己,心里就更不乐意遵守赌约了,恰好此时陶思瑶和相思两放了烟花回来,阿雾顿时一喜,表示自己冤枉得很,可不是她要跟楚懋棋的。

  所以见着陶思瑶进来,阿雾破天荒地站起身朝她一笑道:“陶侧妃回来啦,快来陪王爷棋,实不擅长这个。”阿雾作势就要让位,“王爷,听说陶侧妃的棋得极好,棋还得旗鼓相当才有意思,不如同陶侧妃另开一局?”

  陶思瑶是有一丝意动的,冲楚懋看了看。而楚懋看着阿雾的眼神开始转凉。

  阿雾赶紧一手扶额假模假样地道:“呀,先才饮了酒,这会儿有些头疼呐,怕是得歇一会儿。”

  阿雾看着无动于衷的楚懋,也知道自己的借口有些扯了,脸色讪讪,又没给她楼梯,好生憋屈。

  “这是认输么?”楚懋淡淡地问出一句。

  “怎么可能?”阿雾惊道,“都没完呐。”旋即她又补充道:“今日的头实是疼,王爷,要不咱们改日再续残局?”

  阿雾打得一个响当当的如意算盘,改日,改到哪一日,明年除夕?谁还能记得这残局是如何摆的呀。

  楚懋点点头,“也好。”然后转头吩咐李延广道:“把棋盘收去,上头的棋子一个不许动,等次再同王妃续局。”

  听了这话,阿雾的脸笑得都有些僵硬了。

  同样的,陶思瑶和相思的笑容甚至比阿雾的更僵硬。

  倒是一旁过来的梅梦,脸上一脸的娇俏笑容,先给场的问了安,这才活泼泼地向阿雾问道:“王妃,怎么没见身边的紫扇妹妹啊,郝嬷嬷单独给咱们这些奴婢开了两桌,她们闹着要行令,正到处找紫扇妹妹,要她做令官呐。”

  阿雾觉得梅梦的时机挑得实不错,连她都有些感激梅梦了。“噢,这会儿子也没见着她的呐,也不知哪里野去了,外头冷得很,烦喊同赤锦去找一找她吧。”

  过了一阵子,身负武功的赤锦果然“不负众望”地将段二和另一个长相颇为俊俏小幺儿押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阿雾惊讶地道。

  跟赤锦背后进来的梅影、梅梦脸上都有些难看。

  而此刻立赤锦身边才被“找回来”的紫扇道:“回王妃,梅梦姐姐、赤锦和奴婢园子里的蔚秀园发现段账房正同这鸣泽正那苟且之事,这两流无耻,居然胆大包天敢到内院来胡来,奴婢们也做不得主,只好把他们押到这儿来。”

  那段二和鸣泽的口里都塞着棉布,一听紫扇这样说,就一个劲儿地摇头,口里呜呜地出声,仿佛喊冤。

  阿雾转向赤锦和梅梦道:“们不是去找紫扇的么,怎么又逛到蔚秀园去了?”

  赤锦抢先道:“奴婢同梅梦出去寻紫扇,听采梅说先头天刚黑的时候看见紫扇去了蔚秀园,所以奴婢和梅梦就去了蔚秀园,哪知道没看到紫扇的影子,却发现段账房和鸣泽……”赤锦实是说不去了。

  阿雾又看向紫扇,“这许久不见,又去哪儿了?”

  紫扇道:“天刚黑的时候,采梅崴了脚,让奴婢帮她跑一趟去蔚秀园找珠梦,说她那儿有专治扭伤的药,奴婢便去了,哪知路上遇到秀宜,说是主子不,玉澜堂的小丫头吵闹了起来,她又压不,让赶紧去管一管,只好转道回了玉澜堂,托付秀宜去给采梅取伤药。等奴婢处理好了玉澜堂的事儿再回蔚秀园时,正好看见赤锦和梅梦到蔚秀园找,却误打误撞地撞破了段账房和鸣泽的丑事儿。”

  紫扇一长通话说来,连气儿都不带喘的。

  “秀宜既然先去了蔚秀园,怎么没发现这事儿?”阿雾又问。

  秀宜这赶紧上前道:“奴婢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男的影子闪进蔚秀园,奴婢当时就惊住了,这内院怎么会有陌生男子进来,可当时奴婢是一个,周围又黑漆漆的,也不敢声张,只留园子外头守着,哪知过了片刻,就看见这个鸣泽又鬼鬼祟祟地走了进去,奴婢哪里知道他们居然敢园子里行那样流的事情,到赤锦和梅梦找过来时,奴婢才敢出来。”

  “王爷这事儿涉及到段账房和外院的小厮,和郝嬷嬷都不便插手,不如咱们听一听他二怎么说吧,想来断不至于这样混账到敢内院来胡闹。”阿雾朝楚懋道,又转头吩咐拿了采梅和珠梦过来说话。

  实际上场的关键物都听出来了,这就是一个针对紫扇的圈套,只是不知道是谁的,而显然这个圈套又早被玉澜堂的看穿了。

  楚懋看着这一出阿雾自导自演的戏,还是点了点头。

  段二和鸣泽口里的棉布一拿开,鸣泽就扑到了楚懋和阿雾的脚,磕头道:“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小的本是见段二偷偷摸摸地进了内院,心里好奇,便就一路跟着他进了蔚秀园,可哪知道小的刚看到段二走进一间子,小的也被从背后推了一撞进了那里,然后那门就被从外头锁上了。外头一个都没有,小的和段账房喊干了嗓子也没见来开门。那子里燃着熏炉,当时小的也没意,后来头越来越昏,自己也克制不住自己……”

  段二也赶紧道:“都是那香有问题,不过小的也觉察到了,所以一直克制自己,赤锦和梅梦进来的时候,不过是鸣泽克制不住上来要撕小的衣裳,小的和他什么也没做过。”

  这会儿阿雾也不用郝嬷嬷问话,她先问道:“既然鸣泽说是跟着段二进的园子,那又是如何进来的,又是所谓何事,难道不是知道内院没有主子吩咐,们不得随意进来么?”

  段二忽然没了声音,但眼光忍不住往梅影扫去。

  阿雾早料到了段二可能为了梅影,并不会说出真相,不过她还是想看看段二究竟有几分真心,“不说也没关系。这今日这一局,明显是有要污和紫扇之间的清白,否则采梅也不会恰好就那时候崴了脚,让紫扇去蔚秀园给她取药。只不过恰好她被秀宜叫走了,而又被鸣泽误打误撞地跌了进去,还准备了迷香,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阿雾冷笑道,“亦或者,是买通了采梅,敢妄想身边的大丫头紫扇?”

  那边刚被押了过来的采梅闻言,立即道:“就是他买通了奴婢,他见奴婢同紫扇要好,便叫奴婢今夜把紫扇骗到蔚秀园。”采梅也是个机灵,见眼这一局紫扇是明明白白地摘清了,为了不牵扯出后头的,只能倒打一耙把所有的事情都怪段二身上才行。

  只是采梅这也是临场应变,毕竟有些思虑不周。秀宜听了嘲笑道:“哦,原来虽然同紫扇要好,却轻易就能被收买转过头来骗紫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