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塔穿上了救生衣。冲舒克笑笑,这时,坦克舱里的水已经快满了。贝塔恋恋不舍地看看自己心爱的坦克,打开了舱盖,舒克和贝塔钻出坦克,向上游去,把头露出水面……”
刚才跟乔可丽喊话的男孩当然就是柳敬亭,此时,他坐在乔先生的位子上,用尽量和蔼的语气跟惊惧未消的女孩讲故事。
乔可丽靠在妈妈的怀里,低着头,安静地听着,自始至终没有再抬头看柳敬亭一眼,好像讲故事的那个人只是一台收音机。
“池塘四周都是看热闹的猫。他们看见舒克和贝塔,叫起来,几只猫跑去拿来打鱼的大,把舒克和贝塔罩住了。”
柳敬亭讲到这里,乔可丽终于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有些紧张的情绪,握着妈妈的两只手攥得更紧了。
乔夫人忙接了一句:“舒克和贝塔是不会有危险的对吧?”边边给柳敬亭使了个眼色。
柳敬亭非常认真地点头,道:“这个王国的猫从来没有见过老鼠,他们对舒克和贝塔非常友好,还帮贝塔把坦克打捞了上来。”
……
江海到桂林只有两个多时的航程,柳敬亭几乎是压住乱流之后的时间给乔可丽讲完了第十章的故事,乘务员通知飞机即将着落时,柳敬亭恰好结束一章故事,嘴巴终究还是比手要快一些。
“非常感谢你,真的很感谢,”乔夫人诚恳地道谢,顺手从包包里拿出几百块钱递到柳敬亭面前,“阿姨没有带什么礼物,你拿着这些钱,到桂林买点东西和好吃的。”
柳敬亭微微一笑,摆摆手,道:“老师教导我们,做好事不求回报。”柳敬亭自然不会觉得这位妈妈给他钱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因为真诚的这种东西,根本没办法表演,到底不过就是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开学的时候,我们会写一篇作,《暑假发生的一件事》,如果我收了阿姨的钱,我的作会得零分而且别的同学也会笑话我,再见啦。”既然人家把自己当做一个淳朴的中学生,那就配合一下吧。
“嗯,再见,”乔夫人忽然意识到什么,低头看着女儿道:“跟哥哥再见,宝贝儿。”
“再见,宝贝。”乔可丽不带任何情绪地了一句。
“她不喜欢话。”乔先生微笑着解释了一句。
“没关系。”柳敬亭灿烂一笑。
……
千红公司是在阳朔西街订的酒店,因为,几乎所有关于桂林的旅游攻略都会大肆赞美一番西街的夜景。
“桂林没有高楼,”陆艺筹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往酒店走去,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道:“因为这座城市满眼的风景,所谓生怕高楼遮望眼。”
“和地质也有关系。”伊水安轻声细语地接了一句。
走在最后的弥琥和柳敬亭也在声地着话。
“你给那女孩了那么久故事,她爸爸妈妈居然都没怀疑你?”
“一则,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女儿身上,一则对于他们那种见多识广的人来,一个会背书的聪明男孩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啊。”
“那女孩长得很漂亮,不过好像……”
柳敬亭苦笑打断弥琥的话,:“应该是自闭一类的问题,心底很难对人产生感情,甚至包括父母,哎。”
“为什么这么大感慨?”
“嘿,我是觉得造物主他老人家,有时候真的喜欢弄人呢。”
“应该会有其他过人的天赋吧?好像《雨人》那样。”
“那个电影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幕,不是他们兄弟两去拉斯维加斯赌钱,而是最后雨人坐火车离去的场景,看到那里,我矛盾得要死。”
“怎么?”
“感情上,我特别希望雨人能抬起头透过窗户看一眼自己的弟弟,可是理智上我又心知肚明,如果那样做的话,这个电影就不可避免地陷入俗套狗血,而且违背科学逻辑。”
“这就是这个电影伟大的地方吧,噢,我明白你刚才为什么会有感慨了。”
柳敬亭耸肩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沉默稍顷,弥琥问道:“刚才飞机遭遇乱流的时候,你居然那么镇定,你不是自己是第一次坐飞机吗?”
“装的。”柳敬亭坦白道。
实际上,飞机遭遇乱流时,柳敬亭心里生出极大的恐惧,那样的情况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甚至以为,这是要他返回那个世界的特意安排,想到这里的时候,心情反而沉静下来,不过这个自然不能跟弥琥解释。
按照公司安排,大家先回酒店放行李洗澡,之后一起吃饭,晚饭后,在西街自由活动。
“我来这里主要就是想吃一顿啤酒鱼。”一个年纪稍大的作家笑着道。
……
“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风景甲桂林,晚上的西街应该是甲阳朔吧?”
大家吃完饭,从酒店出来,看到古色古香的街道,看到眼前如游龙一般的灯笼,有人忍不住赞了一句。
走在最前面的陆艺筹转身面向众人,道:“大家拉帮结派,各自去逛吧。”
队伍就此散开。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要去买纪念品,男孩子呼呼喝喝地去吃吃,千红一哥一姐韩朔和伊水安并肩走在大理石路面上,交流着做主编的心得。
外来户弥琥和新人作者柳敬亭自然而然的自组二人组,弥琥从书包里拿出单反相机时,柳敬亭立即惊呼:“原来,原来,您真的是土豪啊,幸亏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弥琥瞪了他一眼,道:“现在我封你为御用摄影师,拿着。”
弥琥把相机递过去,柳敬亭做诚惶诚恐状,惭愧地道:“我,不会用啊。”
这句话却是实话,大学的时候,寝室有个哥们是名副其实的单反控,同寝两年,那家伙几乎每一天都要给室友们普及一下单反常识,不过柳敬亭至今仍是保持不明觉厉的水平。
“这是入门版,会自动调焦距,只要知道怎么按快门就行了,然后就是,手要稳。”
“手要稳”这三个字正是那哥们的口头禅。
于是两人开始一路拍照的逛街,两人的对话因此变成这个模式:
“头再歪一点,笑得自然点,好,一,二,三!”
“这什么啊,你会不会照相啊,我哪有这么胖?”
“不、要、剪、刀、手!”
“你有没有搞错,双下巴,你居然给我拍出双下巴,我的锁骨被你拍哪里去了?”
“这张照的比你还黑,天哪,柳敬亭,我真是服死你了。”
……
两人一路拍照一路吵,走到一座桥上的时候,恰好碰到伊水安和韩朔,自以为学有所成的柳敬亭走上前,自信道:“你们摆一个pose,我来给你们拍张照。”
“你得了吧,害我一个人还不够,还要去害别人啊。”弥琥揉着眉心走了过来,看着韩伊二人道:“这家伙所有天赋都集中到写字上去了,拍的照片简直不忍直视。”
韩伊二人莞尔一笑。
伊水安道:“韩朔是摄影高手。”
柳敬亭一听,立即把相机递给韩朔,道:“那麻烦韩大给那位姑娘拍张照片,否则她会抱怨我一年。”
弥琥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恚怒,狠狠地剜了柳敬亭一眼,忙道:“不用麻烦啦。”
韩朔接过相机道:“没事,你们合照?”
弥琥道:“不跟他合照。”
柳敬亭撇撇嘴,指着远处的那座山,道:“就以那座山为背景吧。”
韩朔点头,示意弥琥走过去,弥琥只觉一阵烦躁,不过还是走了过去,强笑着对着镜头。
伊水安轻轻拍了一下柳敬亭的肩膀,道:“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
“受问若惊,您。”
伊水安又是一笑,道:“刚刚跟韩朔聊杂志logo的问题,话题扯到符号跟象征的区别,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柳敬亭略作沉吟,想到彼世的某位大大似乎有过类似论断,于是依照模糊的记忆解释道:“这个起来有些抽象,我举个例子吧,比如,韩朔大大是《原上草》的象征,但是我们不能《原上草》就是韩朔,这就是象征,我这么理解的。”
伊水安颔首,问:“那符号呢?”
“符号啊,柳敬亭努力思考了一会,道:“符号应该是一种浓缩出来的代表**物,还是要举例明,比如‘山’这个字的象形字,那就类似于一种符号,可以代表所有山的概念。”
“也就是,象征是不可逆的,符号是可逆的,类似于数学上的充分必要条件之类的东西?”
“对,是这样。”
伊水安满意地点头,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注视着柳敬亭,问道:“你读了高中?”
柳敬亭也猛然意识到“充分必要条件”的知识点是高中的内容,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中考完了之后,我提前预习了一下高中的知识。”
“难怪。”
……
“你们在聊什么?”
拍完照片的弥琥和韩朔走了过来。
柳敬亭道:“我刚刚,只看一下我跟韩大手持相机的方式就立即能判断出谁高谁低,哎,我承认我摄影天赋无限趋近零点零零。”
“熟能生巧吧。”
韩朔把相机还给柳敬亭,被弥琥半路截住,“像他这种摄影技术的人吧,基本就告别了相机。”
柳敬亭哈哈大笑,道:“这是实话。”弥琥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前面走几百米,往左边拐,有一家肯德基,我们过去吃点东西,聊聊天吧。”韩朔提议道。
“好啊。”
伊水安和韩朔走在前面,柳敬亭笑嘻嘻地请求看韩朔拍的照片,弥琥怒道:“总之比你拍得好看一百倍,你就不要自取其辱了。”
“所以我要学习嘛。”
弥琥心中有气没能发泄,自然不会答应柳敬亭,拧着头往前走。
“你不会因为我没经过你同意把相机给韩朔,就生我气了吧?”
弥琥“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心里却隐约抓到自己生气的原因,他那么无所谓地就把拍摄自己的全力让出去,而且还是让给一个男性,这让她非常不满。
另外一个让她难以理解的是,尽管韩朔的摄影技术比柳敬亭高几百倍,无论光线的调整、角度的把握,还是背景的选择,都远非柳敬亭所能比拟,可是比对两人拍摄的照片时,第一感觉仍是偏爱柳敬亭的,虽然不上来,但是那些照片里就是多了一种东西。
弥琥正心烦意乱地想着,柳敬亭忽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道:“你看吧,这个世界不是男生就是女生,并不是每对有过交集的男女,都必然走向不可逆转的狗血言情剧套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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