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开始对时间做习惯性的阶段归类,比如年月日的划分,比如一年四季的区别,实际上,这些概念的提出并没有特别严格的标准,最初只是形成于人们的约定俗成。
有趣的是,常有人抱怨“已经立秋,为什么还这么热”、“明明立春了为什么还那么冷”,因为大家习惯性地认为秋凉春暖,认为一旦到了某个季节,就应该立即呈现出某个季节的形态。
所见的事物多数处于渐变状态,标志物是为了统计的方便,人们会把很多重要事件当做时间节点,来叙述自身经历,比如结婚、分手、换房子等,比如,你终于跟你的心上人在一起,以后与人谈话,“我跟xx在一起之前”、“我跟xx在一起之后”就会成为你习惯性的时间分界点。
亭穿七年是人们公认的“古庸生年”,这一年,古庸生名利双收,震惊四方,按照惯例,这一年过去之后,古庸生就应该进入沉潜阶段,逐渐淡出人们视线,因为你的年已经过去,观众的审美、媒体的关注已经疲劳,要有新人出来。
然而,真正的生活从来不按戏剧的逻辑进行,亭穿八年来到后,古庸生并没有依照剧本暂时退出舞台,而是以一座推理世界杯冠军奖杯,和宣言似的五连载再度将个人声名提高到另一个高峰。
按照崔嵩的法,《射雕》之后。他已经到达人生巅峰,之后只能走下坡路,但是。古庸生用实际行动证明,如果此处已是巅峰,接下来未必要走下坡,还可以跳到另一座山峰,跳着跳着,不定就能跳到更高层。
一月份的杂志在读者和媒体的惊叹声中持续热销,等着看好戏的人们一颗期待的心。持续降温。
古庸生五开,他们震惊,但是仍旧接受。毕竟劳模的这个称号不是浪得虚名,而且,不接受又能怎样?
柳敬亭拿到那枚勋章、那座冠军杯的时候,上面提出高度表扬。并隐隐透露出塑典型的暗示。也就是“精神”,与会者立即领会,并作出应对,他们:“经过上次批评,并施以惩大诫之后,古庸生果然知错就改,知耻后勇,最后创作出让世界人民惊叹等作品。为国家赢得荣光,这一切多亏……”
倘若不是古庸生自己赌气。一下切断所有作者投稿和老作者联系,下一期的《匠录》已经恢复完全自由,所有作者都可以归来。
在某天的每日新闻播出之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点。
从来没有一个畅销书作者可以占据一分钟的每日新闻报道,柳敬亭就做到了,而且还是放在中间部分。
“他是我国实行化全面发展、大力促进化繁荣政策下的受益者和典型代表。”
这就等于是定了性,古庸生是新时代化建设下的正面典型,那几乎是必须出现在新年联欢晚会上的人物。
这种人的杂志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因为《匠录》主动关了投稿通道,那些失去联系的作者突然出现,纷纷从美国、乡下等地回来,道歉之后就是询问投稿的事情。
《匠录》的回应非常一致:“目前不再接受任何投稿,以后再合作。”
倒是青椒,会详细地解释一下,现在杂志正在做七篇重要的连载,暂时不接受投稿。
有作者试图把那句强硬的回应发到论坛中抱怨一番,结果遭到读者和友的惨烈围攻。
“不能共患难,如何共富贵?”
出身论坛的常有道立即捕捉到这一缕舆论内核,发表了一个类似“感谢你的不离不弃”的煽情贴,帖子自然巧妙的规避掉所有和谐字眼,着重强调作者流失时,编辑部的悲伤氛围,中,“古庸生表面故作坚强,内心十分悲伤”的情感刻画十分动人,就好像,之前的三天狂欢不是他们似的。
“古庸生做出五开决定的时候已近凌晨,可以想见在这之前,他内心所受的挣扎和思量,后来我们几个编辑私下交流的时候大致推测出,五开其实是他提前安排的计划b,也是我们杂志最后一步退路。”
“此外,还要感谢龙贪杯和林欢两位杰出的作者,从投稿箱里刷出有价值的投稿,绝对是做编辑最大的趣和成就之一。”
常有道的发帖自然又得到了无限的同情和支持,就好像,刚刚刷新了自己杂志销量纪录的不是他们似的。
……
柳敬亭现在真的很忙,最明显的例子是,他最近很少出现在公寓里客厅里跟大家聊天,偶尔出现一次,还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大家都知道他的状况,彼此相视摇头一笑,心中却是百般感触。
当然有骄傲,跟如今世界上最受欢迎的作者是室友,亲眼见证他在眼前睡着;
当然也有叹息,为了赌一口气,一个人写五个连载,常常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天,吃饭的时间都争分夺秒;
当然,也有人生气。比如杨丽璐早就看他不惯,一直强忍着,每次把饭给他送去,连话都不多一句,直到有一次,两人在读书厅做《福尔摩斯探案集》的翻译,柳敬亭突然揉着脑门:“最近很奇怪,每次写完字,脑袋会晕一会,一片空白,得休息好一会才能恢复。”
杨丽璐把英汉大词典一合,看着柳敬亭:“你终于意识到了吗?”。
柳敬亭点点头。
杨丽璐想发飙,但看着他疲倦的样子,突然不知从何发起,这一切,又不是他自愿的,而且,已经五开了,把他臭骂一顿又有什么意义?他根本不会为之做任何改变啊。
“你在《射雕英雄传》的结尾处写了一句话,我看着特别有感触,那是黄蓉对郭靖的话,具体的我记不清楚了,大意是,郭靖想把自己的武功忘掉,黄蓉就,忘掉武功好啊,以前武功不高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玩得那么开心,后来武功越来越高,烦心事却也越来越多,就好像如果你没有那么能写,也就不用遭受这些烦恼了。”
杨丽璐得很平静,但是话里的意思却耐人寻味。
柳敬亭笑了起来,然后沉默一会,摆手道:“这话是不全面的。受了他人掌声,理当全力以赴。”
“你也觉得名利最重要吗?”。
柳敬亭没有立即回答,想了一会,:“男人都爱名利,只是表达方式不同,而且,男人只爱追名逐利也太概念化,或许,有某种使命感的东西存在,最常见的是,让自己在乎的人过得好一点啦,让自己更有尊严一点啦等等。”
“尊严?”
柳敬亭正经道:“你还别,尊严对男人来,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那你的使命呢?”
“把我知道的故事给这个世界听,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熟悉一些。”
杨丽璐默然,跟他接触越深,就越能感觉到他内心某处始终不能放开的一段疏离感和莫名其妙的孤单。
真是因为他的故事没完吗?
“那你就应该更加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杨丽璐仍旧不能自然地出关心的话,因此完这句话,急忙投入到翻译工作中。
柳敬亭靠着椅子,保持放空状态,顺便思考了一个问题,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好好爱惜一下身体,过犹,不及。
杨丽璐自然没办法真的马上投入工作,而是心跳加速了一会,余光瞥了柳敬亭几下,才慢慢恢复平静。
刚刚做的翻译也即将完成,毫无疑问这是福尔摩斯遭遇的有史以来最为艰难、最为残酷的一个案子,不过,杨丽璐不会担心,和陆凤、楚留香一样,福尔摩斯是不败的神话,不管敌人如何奸诈,他们总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然后她开始做收尾翻译,五分钟后,杨丽璐突然惊起,脸色大变地看着柳敬亭,颤声问:“福尔摩斯——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