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黄文斌义愤填膺的说,不过换位想一想,家里好不容易出个大学生,辛辛苦苦供了好几年眼看就要毕业可以光宗耀祖,却撞车死了,任谁都是伤心欲狂,这时候跑来个女人拿着个小孩说这是你孙子,谁都会怀疑。
“他们家是干部,管的很严。要是我和孩子他爸结婚生孩子,那还没什么关系。可现在孩子他爸已经死了,我们当然不可能结婚,这孩子肯定是未婚先孕,违反政策,影响他们家前途。”雷晓楠说,“我家里也管得很严,而且我一个女孩子,拖着一个小婴儿,实在是没法子过,只能把他送给别人抚养。”
“原来是这样。”黄文斌说。
“送出去之后,我一直都在后悔。”雷晓楠说,“天天做噩梦,一会儿梦见我的孩子没奶水吃饿死,一会儿梦见他生病,一会儿梦见他没人照顾,哇哇的哭,养父母还说,反正是别人的孩子,死了算了。”
“我朋友他养父很爱他的,就是死得早。”黄文斌说。
“我越想就越怕,越怕就越不敢去看,没看到人,我还可以和自己说,我儿子应该好好的。去找的话,就怕知道他已经死了。”雷晓楠说,“上天保佑,真是上天保佑,我的孩子没死。这些年碰上了点倒霉事,也不算什么。也多亏有你,要不要他就要关在精神病院,本来没病也被治成疯子了。现在还帮我找到了他,以后一定要好好感谢你……对了,他有儿女没有?”
“好像没有。”黄文斌说。
“不要紧,男人就算到六十岁也能生。”雷晓楠说,“等我们相认了,就给他娶一个会伺候人的媳妇,然后生孩子。”她作为一个校长,手里头当然有很多资源,钱也不算少,养活一个儿子毫无压力。
“雷校长,不是我怀疑什么,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确定清楚。万一要是弄错了,那可就太尴尬了。除了这个玉佩以外,孩子的母亲还给他留下了一个东西,是什么?”黄文斌问。
“是他的生辰八字!”雷晓楠当然一下子就回答了出来,“是我亲笔写的。”说着她从包里面拿出笔记本,撕出一张纸来,量了量折叠了一下,“大约这么大,纯白色的纸,蓝黑色墨水……”
“具体的年月日你还记得吗?”黄文斌打断她说。
“记得,记得。”雷晓楠在纸上写了下来。
“那就没错了。”黄文斌这才点头,“这也算是喜事,恭喜你们母子相认。”
什么叫算是喜事啊,雷晓楠对黄文斌的措辞很不满,这就是喜事,天大的喜事,不过黄文斌是让她找回儿子的大恩人,也不好出言驳斥,“还没相认呢,也不知道他肯不肯认我。都是我不好,这么多年都没去找他,他心里一定在恨我。”
“不会的,他这人很好的。”黄文斌说。严伯阳疯了都是一点危险都没有的文疯子,找宝藏的时候黄文斌凑过去,他也完全没有把黄文斌等人赶走的意思,还承诺说大家一起找,找到了给黄文斌分一份。要知道这宝藏可是严伯阳父亲留给他的,位置也在严伯阳家的院子里。
“他……现在生活有困难吗?”雷晓楠问,“要不我带点东西去?”
“他收入很低,物质欲也很低,不在乎这些东西。”黄文斌说,“我和他说过了,要是手头不方便,我这儿可以借钱给他,不要利息,等他的房子征收了再还给我。他却一分钱都不要,宁愿自己捡垃圾卖钱。”
“这孩子怎么这样呢。”雷晓楠又哭了出来。
“他就相信自己是天煞孤星啊。”黄文斌感叹说,“竭尽全力不让别人靠近他。”
“这是迷信!”雷晓楠说,“你是他朋友,一定要劝劝他啊。”
“我会的。”黄文斌说,“要不这样,我先去给严伯阳做做思想准备,等他有了底,过两天你再去和他相认。这段时间就先去学校工地看看,帮我完善一下规划设计。雷校长你看怎么样。”
“好。”雷晓楠心乱如麻,她自己也需要心理准备。
到了严伯阳那儿,黄文斌自然是另外一番说辞。“严先生,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为什么我要在你这儿花费这么多时间,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黄文斌问。
“我也在奇怪呢。”严伯阳当然不知道,“宝藏什么的,应该不会有人认真。”
柳权是很认真的,他就和黄文斌说要来严伯阳这儿找宝藏,也不知他是认真的还是企图掩盖真实目的。车头镇又不是什么富裕地方,历史也没多长,怎么可能有宝藏。不过柳权这人有点二,说不定真的信了也说不定。
“其实你父母不是你父母。”黄文斌说。
“什么?”严伯阳问。
“我是说你父母不是你亲生父母。”黄文斌说,“你是抱养的。”
严伯阳笑了起来,“你胡说什么呢。”
“你父母都没有生育能力。”黄文斌说,“你母亲另外嫁了别人,也没生孩子。”
“那是因为她年纪大了……”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牵强,其实他母亲改嫁的时候才三十多岁,“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生孩子又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们这是小地方,谁家里有什么事,没两天全镇人都会知道。要我是领养的,这么大件事情,肯定传得很厉害,我怎么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我父亲从来没和我说过我是领养的,别的时候不说,临死的时候总要说的。”
“他当然说了。”黄文斌把他父亲那封信给严伯阳看,“这封信就在粮票里。”
“这……”严伯阳很快就把信看完了,“这怎么会……”
“这是你父亲的笔迹?”黄文斌问。
“没……没错。”严伯阳抚摸着信,“是我父亲写的,为,为什么?”
“你父亲也没想到你一直没有把宝藏找出来。”黄文斌说,至于为什么没有留言,黄文斌也不知道,可能是严伯阳的父亲想了什么法子掩盖下去。他当时有身份有地位有钱,可能想了什么办法瞒天过海呢。
“你的亲生母亲一直在找你。”黄文斌说,“好不容易才找到线索。”
“我的母亲,亲生母亲。”严伯阳信了,“她是什么人?”
“她以前是当老师的,现在已经做到校长了。”黄文斌说,“叫做雷晓楠,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在教育界很出名的。”那时候的大学生去中学当老师,应该算是下放,不过现在也算是混出头来了。
“不,我是问,她……她为什么要把我送人?”严伯阳问。
信上面不是说得很清楚吗,黄文斌只得再说一遍,“那时候和现在不同,未婚先孕的女人,根本没法子在社会上生存。没办法只好把你送给你父母抚养。”这个严伯阳不会有什么意见。
“我从小就没了母亲。”严伯阳哭了起来,“没想到了这把年纪,还能找到亲生母亲,真是太好了。她现在哪里?有别的孩子吗?对我有什么看法?会不会觉得有个神经病的儿子很丢脸?”
“你现在已经痊愈了,这件事就不要再和你母亲提了,免得她担心。”黄文斌说。这是王如山给出的专业结论,黄文斌当然没有全信他,又找了几个精神病专家来,都说严伯阳已经没事了,不用治疗。
“对对,不提了!”不过严伯阳还有些疑虑,“可是我有精神病这事很多人都知道。”
“我和你母亲说你是被冒充你老婆那女人冤枉进了精神病院。”黄文斌说,“反正那家精神病院的确收了钱才把你抓进去。”其实严伯阳是真的神经病,不过谁叫那该死的精神病院不肯把严伯阳收进去治疗,闹得这么麻烦,现在小小的诋毁一下他们的名声,也无关紧要。
“这样行不行啊?”严伯阳问。
“当然可以,你也不想让你母亲担心。”黄文斌说,“就这么告诉你母亲啊。”
“那……好。”严伯阳说。
“对了,你也不要说你现在捡垃圾为生。”黄文斌循循善诱,“你就说已经在我这儿找好了工作,我在建一所中学,到时候你去负责安全保卫工作。”儿子都在省城中学了,不怕母亲不来,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安全保卫?”严伯阳吓了一跳,“这活我没干过啊。”
“就是看大门,什么经验都不用。”黄文斌说,工资发高点,来个五千块钱一个月,比直接给雷晓楠一百万都有效,“总之你生活方面完全没问题,不要让你母亲担心,免得她太难过。”
“我明白了。”严伯阳连连点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母亲是中学老师,最讨厌怪力乱神的东西。你喜欢易经,她肯定说这是迷信,你别和她争。”黄文斌说。
“易经怎么能算迷信呢!”一说起这个严伯阳就着急了。
“以后再慢慢说服她嘛,见面的时候别跟她争。”黄文斌说。
“好。”严伯阳一想也是,“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也没什么了,你先准备一下,明天我把你母亲带过来。”黄文斌说,“穿那套新衣服。”新衣服是小孔带着严伯阳去买的,档次很高,对车头镇来说的确如此——衣服裤子鞋袜整套加起来一共五百块,雷晓楠一看,就知道他虽然精心打扮,但是生活其实很拮据。
第二天雷晓楠过来,一进车头镇就开始掉眼泪,到了严伯阳的院子,神态更是激动,等见到人,眼睛都已经哭肿了,只说了一句:“长得和他爸爸一模一样。”就抱着严伯阳哭个不停,压根没注意他穿什么衣服,白费黄文斌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