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小的话,”姚晓飞拿起木头鲍鱼看了看,“大约是五头鲍吧,五头鲍很常见,香港到处都能买得到。如果是日本鲍鱼的话,可能要三四千一个,南非鲍鱼的话,大约一两千,其他地方的鲍鱼就更便宜了,我还见过几百的。”
“那么视频上的是日本鲍鱼还是其他什么地方的,能看出来吗?”白薇问。
“做好的看不出来。”姚晓飞连连摇头,“日本鲍鱼最出名的是网鲍,顾名思义,上面有一条条的网线,这些鲍鱼身上没有,可以确定不是网鲍。但是其他什么种类呢,这可有些困难。如果能吃的话,说不定……这也不靠谱。”这些鲍鱼用的是红烧做法,上面浇了很浓厚的汁水,要能看出来,那就不是专家是神仙了。
“谢谢姚教授。”白薇把姚晓飞请了下去,转过身来面对镜头,“现在大家已经十分清楚了,这所谓的双头鲍,不过是个噱头。世界上最多只有三十个双头鲍,这寿宴上怎么可能拿出六十多个双头鲍待客呢?至于寿宴上另一个名菜,龙虾,我们也请到了专家。”
专门研究龙虾的专家是没有的,就算有,也不在省城。这个所谓的龙虾专家,其实是水产品市场的老板,他看了看视频,“这是澳洲龙虾,我卖出去的批发价,大约是一百二十块钱一斤。”
“龙虾现在这么便宜吗?”白薇问。
“是啊,大家有所误解,以为龙虾是很贵的东西,其实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水产老板侃侃而谈,他是五德酒店的水产品供应商,花了十万块钱才拿到这个上电视卖广告的机会,“现在水产品价格高涨,龙虾的价格却略有下跌,相比起来,吃龙虾就很划算了。好一点的麻虾,也要八九十块一斤,龙虾只要一百五,龙虾科比麻虾高档多了也好吃多了。”
其实麻虾满身都是肉,龙虾的重量一大半都在头,根本没法子比。再说麻虾龙虾哪一个好吃,也说不定呢。龙虾肉很鲜,但是肉粗,最多说各擅胜场。
“我以前吃龙虾,一个菜都要上千了,现在龙虾价格亲民了好多呢。”白薇说。
“是啊,不信的话,大家可以到水产市场找我的档口,澳洲龙虾150元一斤,附带一个大排档,能当场加工食用。”水产老板说,“一桌包括龙虾三吃,生蚝,带子,海胆炒饭的海鲜全席,只要998,你没听错,只要998,一千块都不要哦。”
“真是太便宜了。”白薇说。
真是太不严肃了才对,就算出了十万块广告费,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卖广告啊。黄文斌知道那998是怎么回事,龙虾三吃是有的,不过只有半只。龙虾头煮粥,身子用来做鱼生,剩下的虾壳打碎了混在猪肉丸子里面,号称虾肉丸子。生蚝带子都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998他能赚五百块钱利润去。
“谢谢牛专家。”白薇把水产老板请了下去,“鲍鱼不是珍贵的双头鲍,而是很常见的五头鲍。澳洲龙虾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这个所谓的百万寿宴,看起来名不副实。我们观众就说了,别管菜怎么样,酒呢,那可是一百万一瓶的茅台啊。下面我们有请茅台酒厂销售部华科长给我们解答讲解,华科长你好。”
“主持人好。”华科长点点头,他到真是茅台厂的,来这边跑业务,临时拉夫过来,“我们茅台酒,国内可以算是最高档的,可从来没有过一百万一瓶这种天价。三十年陈的茅台,我们自己也有一些库存,内部划拨价是八千块。”
“原来只要八千块啊。”白薇说。反正是内部划拨价嘛,随便吹也不怕。有多少人能真知道茅台厂的内部价格的,就算知道了,又有谁会闲得无聊跑来辟谣,就算有人来辟谣,不理他也就是了。
“是的,外头有些人说我们十年陈的多少钱,二十年陈的多少钱,三十年陈的多少钱,这是很不负责任的,据我了解,一般都是炒作。特别是搞拍卖会的,他自己找些托,说拍了十万,二十万,五十万,一百万,其实压根没人买,都是他自己弄回去了。转头拿出来招待客人,就说啊我们今天喝了一百万的酒啊,人家只好承他一百万的情。其实都是骗人的。”
“这次也是这种情况吗?”白薇问。
“这个我可不好说,但是这一次百万寿宴,有几个地方不合常理。”华科长说,“首先,酒和菜的价格相差太远。一般来说,你上一千块钱的酒,菜至少也得六七百吧。不可能说来一瓶茅台,然后用些花生米猪头肉下酒。自己喝可能有这么干的,请客绝对没有。既然上了价值百万的酒,那么菜肴怎么也得来六七十万吧?上一百万的酒,却只用几千块的菜,不合常理。”
“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对。”白薇说。
“还有第二点,这酒号称一百万一瓶,这一次说是起码六百万,也就是只有六瓶,这次寿宴出席者可是有六十多人啊,十几个人喝一瓶酒,能喝出什么味道来?顶多就是一人一杯多一点。”华科长说。
“可能他们还喝了其他酒吧。”白薇说,“听说除了三十年陈的,还有很多普通茅台。”
“喝了上百万的酒,其他酒还有味道吗?总不能拿些明显是凑数的来。”华科长说,“如果真是要欣赏美酒,怎么可以把三十年的陈酒和普通酒混着喝?这么喝法,还能尝得出来三十年茅台有什么不同吗?可见这不是在品酒,就是在摆阔。”
“也就是在炒作?”白薇问。
“是不是炒作我就不知道了。”华科长不置可否,“最后还有一点,你看看这环境,也就是一个普通的酒店,用来开价值百万的寿宴,是不是差了点呢?你别说百万,拿出五十万来装修一下,那都完全不一样。”
黄文斌会花这钱才怪,五德酒店其实是个临时建筑,用不了多久等新酒店建好。五德酒店就会拆掉,现在装修那不是全浪费了吗。再说霍仁杰这等高官摆宴席,自然不能去五星级宾馆什么的,太高调了,还得去五德酒店这样比较隐秘的场所。
“华科长的分析十分精彩,相信大家对这百万寿宴也有自己的判断。”白薇说。
华科长却还有话说:“我们茅台厂作为国内最高档的白酒生产厂家,经常被人用来炒作,一会儿说市面上的茅台全是假的,真的早被喝光了。一会儿说我们有军队特供,还有什么南海特供,这些都是炒作。如果大家需要陈酒的话,可以直接找我们的经销商,三年陈,五年陈,十年陈都有,二十年三十年陈的,我们也在加紧开发,相信很快就会和大家见面。”
“对于那些炒作,大家还要多留个心眼,小心辨别,不要上当。”白薇说,“不过这百万寿宴,可不光是吃饭喝酒的问题,这里面牵涉到行贿受贿的问题。我们得到了省纪委的允许,到市看守所采访了犯罪嫌疑人毛强。”
毛强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还很镇定的挖了挖鼻孔:“摄影机开了吗?还真开了啊……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他对着摄像机脸一跨,就哭了出来,“我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对不起电视机前的观众,我骗了你们,张利华没有贿赂我。”
“昨天你不是这么说的啊。”白薇提问。
“张利华的大哥张利国,给我了五万块,叫我诬陷他的弟弟张利华。”毛强说,“他们兄弟分家的时候结了仇,张利国就给我钱,让我想法子陷害张利华,还说成功了以后再给我五百万。正好这一次张利华给霍主席办寿宴,我也收到了请帖,就主导炮制了百万寿宴的谣言,大肆传播,污蔑张利华的名声,还诬陷他给了我二十八万,想要把他陷害入狱,都是我不好。我办完事想找张利国要钱,他居然不认,连电话都不接。后来我就被省纪委抓了,在省纪委同志的教育下,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主动坦白了案情,争取宽大处理。”
这就叫做倒打一耙,还是张司长提供的创意,非但要在张利国脑袋上扣一个屎盆子,还要说他办了事不给钱,名声坏了,以后就没人愿意给他办事。这样张利国再宣扬张司长霍仁杰他们收了钱不办事,别人就不会信了。
“原来是这样。”白薇说,“那你手上怎么会有张利华给你转账的证据呢?”
“那是我用霍主席的名义跟他借的。”毛强说,“霍主席要退休了,想把自己的车买下来,但是手头没这么多钱,我就出主意说可以跟张利华借,钱先放在我这儿。因为有霍主席的面子,他没跟我要借条,就被我利用了。”
“原来如此。”白薇说,“那寿宴究竟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
“我不是很清楚,”毛强说,“为了引诱张利华,我和他说这是霍主席的六十大寿,他和你父亲这么熟,你一定要弄得好看一些。后来张利华和我说,他弄到了六瓶三十年陈的茅台,一定能把寿宴搞好。我就说拿酒一百万一瓶啊,这不是六百万。他就说了屁六百万,都是以前炒作出来骗人的,其实买的时候压根没花多少钱,他和酒店老板合作过几笔生意赚了点钱,为了表示感谢,酒店老板就送了他六瓶茅台酒。听说那酒店老板手里还有好几百瓶呢,根本不值什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