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袁少卿打来的,秀水镇的拆迁工作,彻底停下了!
听说陈秀的母亲死在家中之后,陈秀的远房亲属,还有街房邻居,自发的组织起来,将陈秀母亲的遗体抬入了秀水镇政府,将秀水镇政府的门堵的水泄不通,袁少卿打电话问杨雪,和陈秀是什么关系,能不能去做一下工作。
放下电话,杨雪心里苦笑,人都没有了,还是在他面前没的,怎么劝?
贺长富闯进来之后,也觉冒昧,此时见杨雪挂了电话,便直截了当的说事:“杨书记,最近有小道消息,香山化工厂的老板朱志高在和府前乡接触,如果我们不抓紧,我怕……”
“府前乡?”杨雪哑然失笑,“贺乡长,别着急,朱志高不傻,府前乡无论交通,环境,都无法和小黄庄乡相提并论,再说,朱志高在这时扩大规模,也是因为小黄庄乡划入了新区,土地有升值的潜力,所以他才会急欲扩大投资规模,扩大厂房的!”
“啊?”贺长富冷静下来,这才发现杨雪说的还真有理,难怪杨雪要考虑一下,原来是考虑至此。“杨书记,那你的意思,这事要放一放?”
“放一放,但是我们这边的工作,可以提前着手,香山化工厂周围的土地,可以由政府出面收购,再以租赁的方式租给香山化工厂!”
“对,杨书记说的对,这件事我让他们抓紧时间去落实!”贺长富并非愚笨之人,只不过迷糊一时,一经杨雪点透,立刻醒悟过来,出门之时,兀自在怪自己,怎么如此不冷静?
杨雪却在头疼陈秀之事,既然袁少卿亲自出面,杨雪自然不能视若无睹,但是去劝陈秀,杨雪连自己心里那一关都过不了。
诚然,杨雪也知道,那个高兵是无心之失,而且陈秀母亲的死是因为心脏病骤发,但毕竟诱因是高兵的那一下,细说起来,高兵并非全无责任,但若说责任过大,对高兵并不公平。
为难归为难,杨雪还是赶到了秀水镇,现场的情景令杨雪吃了一惊,秀水镇政府门口人山人海,里面的情形无从得知,杨雪站在水泄不通的人群之外,无计可施。
杨雪与秀水镇党委书记冯启明通了电话,询问里面的情况,在嘈杂的声音中,冯启明说道:“现在这场闹剧已经变质了,秀水村的群众不过是借机生事,企图提高征地价格与拆迁价格!”
“那你打算怎么办?”杨雪将陈秀的情况和冯启明说了,“陈秀确实挺可怜的!”
“哎哟,谁他妈打我……”
随即电话挂断,杨雪猜测着,冯启明肯定是挨打了。
杨雪正思忖着怎么进去,片刻之后,几辆面包车呼啸而至,自车上下来一群大汉,个个拎着橡胶棒和木棒,冲进人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打,不一会儿功夫,围堵镇政府的群众被一驱而散。
大汉们也上车而去,刚才还人山人海的镇政府现在空荡荡的,现在一片狼籍,杨雪走进去,便看到镇政府办公大楼前,陈秀木然的坐在棺材旁,苍白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到悲伤与泪水。
“陈秀,是我,大哥!”杨雪轻轻的呼唤着,将陈秀扶了起来,陈秀扑入杨雪怀中,哇哇大哭起来。
陈秀的几个远房亲戚此时已经不见踪影,杨雪唯有让冯启明帮忙,请几个人过来抬走陈秀母亲的棺木,陈秀自始至终,只是伤心落泪,未发一言。
到了陈秀家中,陈秀的几个远房亲戚已经回来,看到杨雪,几人仍不住的在骂骂咧咧,杨雪将陈秀送入房中,方才找到陈秀最年长的表叔陈年堂说话。
“陈秀现在已经成这样了,不要再惊动她,你们有什么要求,提出来,我可以转达!”
陈年堂讶然的望着杨雪,“你能和他们说上话?”
“你们好好的替陈秀考虑一下,提出些条件,我尽量让秀水镇满足,这是我们唯一能为陈秀做的了!”杨雪心里在叹息,有什么条件,可以交换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但这是现实,人要活要下去。
陈年堂出去,和陈秀的几个远房亲戚商量片刻,陈年堂回来,手里拿着烟给杨雪递,杨雪没有接,陈年堂迟疑的问道:“我们可不可以多提几个要求?”
“只要合理,一切都可以商量!”杨雪缓缓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杨雪对陈秀的这位表叔,印象并不好。
陈年堂舔着嘴唇,“我们有三个要求,一,给陈秀的几个亲戚安排下工作,二,给我们四套商品房低价购买的指标,三,赔陈秀三万元钱!”
杨雪倏的抬头,看着陈年堂,这位陈秀的远房亲戚,表面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一个人,杨雪却万万没想到,他们提出的要求,居然全部是为自己考虑!
“给陈秀的几个亲戚安排工作,是陈秀的那几个亲戚?”杨雪冷冷的问道。
“实在不行,把我的儿子安排了就行……”陈年堂看杨雪的表情不悦,也晓得自己提出的问题不太好解决,便堆着笑脸,小声的说出一句话。
“那好吧,你们先帮陈秀料理后事,你们的要求,我会帮你们争取的!”
杨雪懒得再看陈年堂,径直进了陈秀的房,陈秀坐在床上,木然的望着房顶,眼神仿佛可以穿透房顶,直视冷漠的天空。
杨雪拍拍陈秀的肩头,“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过一点儿……”
离开陈秀家的时候,杨雪兀自心里发苦,这样一个女孩儿,从十五岁起,就当家作主,支撑着家里的天空,为母亲赚药费,为弟弟赚学费,可是,终究,母亲还是离开了她。
杨雪和冯启明在丽景大酒店见了面,两人点了几个菜,一瓶酒,小口的饮着,杨雪介绍了陈秀家的情况,然后说道:“冯书记,如果可能的话,尽量照顾些吧!”
冯启明双眼通红,这段时间来他不知吸了多少烟,死了多少脑细胞,杨雪的意思,冯启明当然明白,以秀水镇的财政状况,冯启明并不介意多给陈秀一些补偿,但冯启明唯恐,从此以后,给陈秀的补偿就成了标杆,下面的工作,还要继续去做,后面的,会越来越难。
两人讨论半晌,才算定了下来,给陈秀安排工作,按照陈秀家房子的面积,给陈秀一套同面积带门面房的房子,另外,将陈秀和陈雷纳入低保,同时,一次性赔偿陈秀十万元。
看着那一个个条件,杨雪心里无奈的想,我能做的,也惟有这么多了。
可是,现实惟有如此。
一瓶酒下肚,杨雪就几乎醉了,但是杨雪强撑着,开车回小黄庄乡,那里,依然有事情要杨雪处理。
刚进入办公室,朱志高便尾随而入,“杨书记,我找你都快找疯了……”
“朱老板啊,这么急找我,有啥事吗?”
“杨书记,是扩大规模的事啊!”朱志高急的着急上火,“杨书记,我那边的厂都关了,如果再不扩大规模,我的设备,工人,就没办法了!”
“哦,是这事啊,这几天新区的事太忙了,我哪儿顾得上啊?你见过贺乡长了吧?贺乡长什么意思?”
朱志高叹口气,“杨书记,你不发话,贺乡长怎么可能吐口?今天正好你在,咱们直接拿出个意见,不然,我可就坐这儿不走喽!”
朱志高说着,将一个信封往杨雪面前推,杨雪撇了一眼,将信封推了回去,冷然道:“朱老板,你如果这样的话,我就不再考虑这个问题了!”
朱志高也不在意,“杨书记,里面是串钥匙,没别的东西,你不喜欢,送人也好啊!”
房子?杨雪眯起了眼睛,朱志高倒是舍得下本钱,“朱老板,这个事情确实不好办,贺乡长哪儿……”
“贺乡长说,看你的意思!他没意见!”
朱志高回答的极妙,杨雪却心头恍然,不知道朱志高在贺长富哪儿下了什么本钱,贺长富才会那么着急上火的找自己。
想到这儿,杨雪反而坦然,依然将那个信封推了回去,“朱老板,咱们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我的脾气你知道,事情,我一定会办,但这个,你一定拿回去!”
杨雪语速极慢,但字字千均,不容辩驳,朱志高无奈,只得将信封拿了回去,杨雪微微一笑,“朱老板请先回去,相信我们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的!”
朱志高离去,杨雪嘴角却泛起了一丝微笑,他早已料到。朱志高在东海省的化工厂,绝非成本高那么简单,在当前愈来愈重视环境的大形势下,化工厂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当然,这些话杨雪在班子会上不会提起,比起经济和财政收入来,环境是啥?在这些乡镇机关干部眼中,环境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牺牲就牺牲吧,没啥可惜的。
不过,有了朱志高的活动,杨雪也可以看清楚这些人的真面目,起码,贺长富就是第一个迫不及待的跳出来的人。
谁,会是第二个?
杨雪忽然发现,官场,还真的是场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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