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陪母亲吃了团年饭,林安然的呼机就响个不停,王勇、梁伟华、尚东海这些在家坐不住的单身汉纷纷约他出去狂欢。
出门前,林安然想起答应秦部长到京城过年的事情,赶紧给他挂了个电话,说自己这边辖区突发大火,不知道要不要参加调查小组,得观察两天再说,如果不用参与调查就年初四再去京城。
秦部长叹了口气,说:“我们好久没见了,能上来就尽量上来一趟吧,不过工作也重要,真没空就过了年再说。”
想了想又说:“对了,替我问候你母亲。”
放下电话,林安然想告诉在厅里看电视的母亲,秦部长向她问好,想了想还是作罢。每次提到秦刚部长,母亲梁少琴总是很不高兴,他心里一直没弄明白,母亲怎么就对秦部长这么有偏见,好歹也是自己父亲的战友。
不过他是个大孝子,从不想惹母亲不高兴,既然如此,不如不说。
刚准备出门,电话响了,接了居然是卓彤!这丫头自从出国之后,就没打过电话回来,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号码,其实就算有号码,林安然也觉得国际长途实在太贵了,恐怕自己一个月工资打几次国际长途就化为乌有了。
卓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可还是很兴奋:“安然!你想我没有?!”
林安然虽然很激动,嘴上还是说:“大丈夫事业为重,没空想女人。”
卓彤很不高兴,笑骂着林安然没良心。
林安然说:“你的声音怎么有些沙哑?没睡好?现在你那里可是白天哟。”
卓彤一听就开始诉苦,然后居然抽泣起来,林安然听了顿时慌神,好一番劝慰:“别哭了,才出去多久就哭成这样,不说还得好几年吗?你怎么熬?”
卓彤边哭边说:“我忽然好挂念滨海,好挂念你,好挂念滨海的糖水。”
林安然说:“行,等你放假回来,我买给你吃。”
卓彤又说:“我还想吃海鲜。”
林安然说:“没问题,不就是海鲜吗?我也给你买。”
卓彤说:“我还要吃姜汁撞奶。”
“好,我也给你买……”
……
“你怎么不说话了呀!嫌我烦了?”卓彤半天没听见林安然回答,抽泣声又浓重了起来。
林安然说:“我给你说个笑话。”
卓彤说:“你说,你说,说不好我不饶你。”
林安然说:“从前有个农夫,养了只猪。某天,有个陌生人来问他,说你用什么喂猪的呀?农夫说,我用剩饭剩菜加猪草喂它。陌生人说,你这是虐待动物!我是防止虐畜委员会的,要罚你款!结果农夫被罚了一百元。过了几天,又有陌生人来问他用什么喂猪。农夫这回学乖了,就说我每天大鱼大肉伺候它。陌生人又说,你这是浪费!我是防止浪费委员会的,要罚你款!结果又罚了农夫一百元。过了一段时间,又来了个陌生人问农夫,你用什么喂猪啊?”
说到这里故意停住,没往下说。
卓彤急了,也忘了哭,问道:“到底这次农夫用什么喂猪啊?”
林安然这才不急不慢说:“农夫说,我也不知道啊,我每天给它一百块,它爱吃啥买啥,不关我事!”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然后传来卓彤银铃般的笑声,林安然也跟着嘻嘻坏笑。
卓彤笑了一阵觉得不对,忽然醒悟过来:“林安然!你拐着弯子骂我是猪啊!”
两人又这么嘻嘻哈哈聊了十多分钟,这才恋恋不舍挂线。
刚挂线,王勇的电话直接打到家里来了:“CALL你不复,打电话打不进,安然你在干嘛?我在楼下等你了!”
下了楼,果然看到王勇在车边抽烟,见了面就埋怨他没时间观念,他妈的还侦察大队出来的,就你这时间观念,等你去侦查敌情我看死得人多了。
两人一起出了宿舍区,赶到伊甸园酒吧,进门就看到余嘉雯在吧台边收拾东西,见林安然进来,赶紧招呼说:“林大哥,海哥在卡座那边等你了,我带你过去。”
王勇跟在身后,一路上眼镜没离开过余嘉雯的身上。这女孩子,皮肤怎么跟奶油一样,又像烤过的瓷器,那种细腻无暇的感觉,五官简直就像雕琢出来的一样细致,一点缺陷都没有,高挑的身材更不用说,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又嫌少,简直就是上帝按照完美的模子剪裁出来的一样。
林安然见不得王勇的急色鬼相,推了他一把,说:“小心点,口水都滴了一地了。”
王勇撇了撇嘴说:“啧啧,独食难肥啊!”
余嘉雯听了,脸一红,更娇媚了。
见了尚东海,介绍了王勇,三人坐下,一问,说梁伟华还没到。
聊起今天的火灾,尚东海说:“这事呀,我看是风雨欲来了。”
风雨欲来?尚东海这么说是预示着这火灾会带来点什么麻烦?
林安然说:“大过年的,死了两个伤了七个,的确麻烦了,但是舆论上能压住,没造成大的议论,这事就好办。”
尚东海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去的时候,看到宣传部的人没有?”
林安然点点头说:“看到了,估计新闻组的人在那里和媒体沟通,让他们不要乱发什么,等正式通稿吧。”
尚东海呵呵笑了声说:“还算你们临海区值班领导不是白痴,懂得控制一下舆论。”
“控制都没用啦!”梁伟华打断两人交谈,将提包扔在卡座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啤酒,说:“临海区这回麻烦大了!”
两人都没注意到梁伟华居然到了,听他这么一说,都有些愕然。
林安然说:“伟华,怎么迟到啊,罚酒。”
梁伟华一屁股坐在卡座沙发上,端起啤酒瓶又灌了一大口,抹抹嘴道:“这不是加班嘛,越是过年越是忙,越是过年领导的话越多,稿子就越多。”
林安然问:“你刚才说什么麻烦了?”
梁伟华看了一眼林安然说:“我说你们临海区麻烦了。”
“哦?”林安然和尚东海禁不住面面相觑。
梁伟华往沙发里一靠,摘下眼镜在衣服上擦来擦去,说:“刚才在报社里听到个消息,解放南路火灾已经被捅到省党报社、电视台里去了,省报、省台记者已经赶到现场了。刚才市委书记钱凡召见市委宣传部长,我们社长也被叫去了。”
尚东海一惊,说:“怎么?捅到省里去了?怎么可能这么快!这简直就是政治事故!”
林安然清楚尚东海指的是什么。一般而言,在这种敏感值班时期发生火灾事故,在最后领导意图决定之前,消息是封锁的,对外一概不发布。
即便有相关的值班方案,要求每天一报,也只会进行最简单的简报,说我市某某地段什么时间发生了一起火灾,然后经过市领导讨论,才能将最后的事故报告上呈。
而省里也绝对不会因为一个简单的上报电话,就主动派出报社之类的媒体过来采访。
如今这么快就派出了记者,显然是有人将具体伤亡情况上报了,引起了省里高度关注。最关键是,这段时期,一号首长正在南海省巡视改革开放情况,全国瞩目,若这时候引起省里重视,为了稳定原因,或许会快刀斩乱麻,大刀阔斧处理一些涉事干部,后果可想而知。
火灾事故,往往涉及部门较多,从街道办事处到工商局,从公安消防到劳动安监,要认真查出,即便没有明显过错都会附带领导责任。
如此看来,临海区面临的将是一场官场震荡。
林安然想起徐坤的父亲是临海区工商分局的局长,虽然两人只有一面之缘,可不免为他担心起来。
梁伟华说:“估计现在钱凡书记怀疑是从我们报社内部泄露了消息,当时最早到现场的是我们社的记者。”
林安然说:“这也说不准的,现场那么多围观群众,那场火灾也不是件小事故,有人闲着没事打个电话给省里报社熟识的人也说不准。”
尚东海说:“即使是这样,目的呢?现在事故刚发生,一般群众才不会那么无聊打电话去省里,电话费不用钱啊?即使打,也是等到地方政府处理不当,引发热议才会有人投诉,不会这么快,显然是内部人泄露出去的。”
林安然再仔细想想,不由暗暗心惊,不得不承认尚东海说得对。火灾发生后,按照敏感时期值班的制度,都是要层层上报的,省里最初肯定也接到了消息,但是肯定不知道具体情况,财产损失和人员伤亡绝不会在几小时后就上报到省里,因为对于这种敏感时段的事故,特别是牵涉到人命伤亡的,必须慎之又慎,怎么会没经过领导讨论就贸然上报?
其中有鬼!
可是反过来又想一想,省里这么快就派了省报和省台记者下来,难道他们就不需要经过省委宣传部的首肯?
如果需要得到首肯,难道说省里也同意将事情上报纸?可不对呀,现在一号首长还在南巡,目前就在省境内,这种时候将事态扩大,不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一时间,林安然也猜不透其中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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