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李亚文在办公室里为了临海区服装一条街的事情对劳动局长肖冰大发脾气的时候,林安然正在海景山庄的西餐厅里陪着秦安红吃早餐。
秦安红习惯了一定要吃早餐,而且一定要吃得好,吃得丰富,即便多忙,早餐不能马虎。
鲜榨的橙汁,外加煎荷包蛋两个,烤面包涂果酱,还有一份水果沙拉,标准的西式早点。
在林安然眼里,这种讲究对他来说成了将就。他吃惯了路边的粥粉面之类的大众食品,觉得那玩意才能饱肚子,这些洋玩意看起来精致,吃起来却不合胃口。不过为了陪秦安红,也只好将就将就。
吃了一半,王勇就到了,手里拿着厚厚一叠资料。坐下就笑,而且笑得极神秘那种。
林安然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王勇把手里的报纸递了过去,说:“你看看,第二版,市长信箱那里。”
林安然噢了一声,放下刀刀叉叉,拿过报纸翻开就看。看完了,忍不住也笑了,说:“你还别说,四眼这人办事效率挺高的。”
王勇点头赞同,说:“不愧是名记。这篇报道面上是为民请命,实际上绵里藏针,临海区这次麻烦了。”
那晚林安然和梁伟华俩人在夜总会的小房间里闭门谈了半天,第二天滨城晚报的民生热线栏目就出现了服装一条街的安全隐患专题讨论,只是晚报不是党报,李亚文并没有留意,吴贤虽然留意到了,但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是一份娱乐性的报纸,不是党报。
可是第二天,这则新闻居然上了市长信箱。也不知道梁伟华用了什么手段,把它呈送到赵奎市长的手里。
更妙的是,赵奎本来对临海区的服装一条街就很有看法,解放南路火灾事故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当时若不是钱凡从中作梗,自己非把李亚文从区委书记的位置上撸下去。
不过终究还是比不上老狐狸钱凡老辣,被他捉住了刘大同的把柄,如果自己坚持要查火灾案子,钱凡势必要查铜锣湾村村斗背后的内幕。
赵奎太清楚刘大同并非一个老实循规的人,或许那件事里,刘大同真的牵涉其中,自己在滨海市的盟友本来就不多,难得刘大同搞经济是一把好手,而且又是自己政见的坚定支持者。
人无完人嘛!只要刘大同能干、肯干、听话,就算别的方面有点错失也是瑕不掩瑜,不能因为一点点瑕疵就放弃一个左膀右臂。这是赵奎的用人原则。他认为领导者必须会包容,甚至包容属下的一些缺点,必要的时候甚至要护短。
赵奎最终在常委会上选择了妥协,和钱凡俩人心照不宣,大家各退一步,再次回到楚河汉界的另一边。
他甚至没对刘大同解释过其中的缘由,但刘大同是聪明人,也是盲人吃枣心中有数,与赵奎一直保持着默契,绝口不再提起火灾和村斗的事。
不过这次是群众来信,也就怪不得自己了,于是点名让报社将这封信作为这一期市长信箱的内容。当然,他不会知道这封信实际上梁伟华炮制杰作。
其实在将这封所谓的“群众来信”送到赵奎办公桌上前一天,晚报上已经在民生热线栏目登载过相关的内容了。用梁伟华的话来说,这叫“热身”,之后再通过关系将资料送到赵奎的秘书那里,就有了很好的说辞了。
市长要的就是这种社会热点问题,况且还是和临海区这个老冤家有关的,赵奎在秘书送上来的一堆选题中点了这个,各种含义不言而喻。
看完报纸,林安然说:“昨天我和单位的领导向管委会的王书记汇报过服装城的方案了,这事他是举双手赞成,而且向赵市长做了简单的汇报。现在最大的问题在市里,那块土地是市政公共用地,要建服装城,必须变更土地使用性质,变更的权力在市的土地规划委员会手里,即便赵市长和刘副市长俩人都同意,恐怕还得过钱凡这一关。”
王勇听了也有点担心,钱凡和赵奎之间的关系并不那么融洽,变更一块地皮的使用性质,会否答应?他想了想,道:“原本我妈和钱凡也有些交情,可以出面说说情,在边上敲敲鼓,不过我妈这次说了,不想出面,所以……”
秦安红放下杯子,说:“有人来投资,难道你们的市委书记还不同意?这几年我走的地方不少,还真没见过这种情况。”
林安然苦笑一下,摇头道:“你是对咱们滨海市的现状有些不了解。钱书记属于那种比较守旧的,对农业情有独钟。这几年,财政上都倾斜到农业上去了,赵市长暗地里憋了一肚子气,可是现在滨海官场上多数是钱书记的嫡系,他也是无可奈何。”
秦安红讶道:“目前整个南海省都在高速发展经济,以招商引资办工业为核心,现在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们滨海市是老牌地级市了,没抓住机遇,恐怕就得落在后面去了。”
王勇也笑道:“钱书记这人……嘿嘿……”他想说这人是老古董,不过想想还是不要过多评价一个堂堂市委书记为好。
林安然说:“我看事情也没那么复杂,只要小红姨你陪我去请市长和书记吃顿饭就可以了。”
秦安红何等聪明,会心一笑,说:“行吧,好歹我也是个投资商,就陪你去见见你们的书委书记好了。”
王勇顿时明白过来。如果光是楚楚出面,要请钱凡吃顿饭根本不够资格,但是秦安红出面,事情就不同了。
但是,以怎样一种形式去约见钱凡?
如果直接带着秦安红登门拜会,显然就让秦安红很掉价;让人传话给钱凡,让他亲自来见秦安红,又显得太过摆谱。
毕竟是在滨海市的地界上做投资,即便秦安红背景深厚,也不便过于张扬。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这标签是一种资本,但并非意味着可以滥用。越是身在背景深厚的政治豪门,政治敏感性往往会越高,做事情更加会三思而定,否则不光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还会为自己家族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普罗大众往往对**都存在一些想当然的误解,认为这种人一定是为所欲为、只手遮天,可真正的情况是,这些人往往是一辈子都被贴着**的标签,往往穷一辈子之力,试图走出父辈光环去证明自己,可很多时候,现实又让他们不得不无奈接受自己要依靠父辈关系这么一个事实,利用起自己的身份来。
不过,他们虽然手里握着强大的人脉资源,但做起事来有他们自己圈子里的规则。公然打着父辈旗号去做事,往往被认为是极为弱智的行为,圈子里的人不屑与你做朋友。
例如在钱凡这件事上,在王勇看来,秦安红大可直接一个电话打给省里的领导,让他们出面和钱凡打个招呼,事情一定一通百通一顺百顺。
可是实际上,秦安红根本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在滨海市参与投资,即便需要让钱凡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会通过一种很温婉的手法,而且这个方法一定要让自己不失面子,同时也给足钱凡面子。
王勇巴眨了几下眼睛,问道:“这事……”他想将自己的疑虑说出来,甚至猜秦安红该不会打电话给省里的领导,用他们来压制钱凡。
林安然笑道:“明天你就知道结果了。”转头对秦安红笑道:“小红姨,您看就今晚?”
秦安红说:“我看可以,就今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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