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色官途

作者:严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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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安然在办公室里翻看陈港生交来的企业调查报告,何阿金探头探脑走了进来,左右看了看没人,便大咧咧往林安然桌前的椅子里一坐,说:“林主任,我请你吃饭!”

  林安然笑道:“哟,我们的阿金书记今天是什么喜事临门了?要请我吃饭?”

  他故意开何阿金的玩笑:“老实说,是不是找到对象了?”

  何阿金呸了一声,说:“现在的男人都没什么男人味,我看不上。不过……”

  她也开起林安然的玩笑来:“我对你林主任还挺中意,要不,咱俩试试?”

  林安然拿着笔在表格上统计着一些数字,听何阿金这么一说,还真被吓了一跳,一个数字填错了格子。

  何阿金笑了,说:“别怕,我就说说而已,你这点年纪太嫩了,我可不想找个儿子回去供着。”

  林安然不想跟何阿金再胡扯下去,居委女干部一个个比谁都能扯,再说下去,恐怕会跟你讨论起房事来。

  便问:“说吧,好端端干嘛要请我吃饭。”

  何阿金说:“这倒是托了临海区李亚文的福了,你上次介绍金地服装城的老板王勇给我认识,让我给介绍客户到服装城租店?说实在的,起初还真不顺利,我找到了临海区相熟的那些居委领导,发动他们给我帮忙。结果被李亚文给搅黄了,来了个什么非辖区经营户不许就读本区重点中小学的规定,弄得谁都不敢答应……”

  林安然听她说到这里,也猜到了结果,接着统计自己的数字,头也不抬,说:“那现在怎样了?”

  何阿金兴奋道:“你不知道吧,李亚文倒台后,那些经营户多数都答应过来了,才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已经有三百多户同意过来这边经营了。”

  这个数字倒让林安然很感兴趣,放下笔,说:“不错嘛,这么多。对了,上次我跟王老板说,让他给你优惠个铺位,他落实没有?”其实这是明知故问,林安然早就知道结果,只是故弄玄虚而已。

  何阿金笑眯眯道:“没问题了,给我个八折优惠,我很满意,有了这个铺位,我们居委会的干部每月也能多三百元补贴。”

  林安然填完最后一个数字,合上资料夹,说:“你给王勇介绍客户,他有没有给你提成啊?这活儿可不能白干不是?”

  何阿金点头道:“当然不能白干!王老板给我三百元一户,我给他们两百元一户的介绍费,我白赚一百。”

  林安然故作惊喜道:“哟!这么说,你至少赚了几万块嫁妆了?”

  何阿金又呸了一声,说:“几万块倒没有,很多是通过别人的关系找的,也得分点给别人,独食难肥嘛。不过算下来,总有个万多两万吧。”

  她把数目说得十分笼统,不想林安然知道得太具体。

  说完,伸手推了一把林安然,说:“怎样,行的今晚我就到聚友定个房间。”

  林安然想起答应茹光彩的事情,便道:“不急,我今晚有安排,过两天我定个时间吧。”

  何阿金爽快答应了,却没马上离开,似乎还有事,坐在那里晃着椅子。

  林安然问:“还有啥事?”

  何阿金说:“你听说没有,赵主任要走,要提拔新主任了。”

  虽然早知道领导如何安排,林安然还是装傻,说:“听说了,怎么?你有兴趣竞争?”

  何阿金啧啧两声,说:“你开玩笑也别拿我开啊,我事业编制,能提拔我早提拔了!我说的是你嘛,其实大家都觉得你这人挺有能力,又比较关心干部,现在大家都在议论,若你能上去,是我们的福气哦。”

  按照组织考察程序,虽然上级有权对领导岗位人员进行指定,但也有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的现象,基层干部集体推举。按鹿泉街道办的现状,居委会书记、主任一级有投票权,机关干部全体也有投票权,一共二十四张推荐票。

  何阿金的意思很明显,林安然在所有人眼里能力有余,可是资历不足。以何阿金这种人的性子,会被所有想自己上台的干部派来当探子,想摸摸自己的口气,若自己想争这个位置,恐怕这些人在投票时就约好一起倒戈,和组织唱反调。

  不过林安然知道,主任位置已经有茹光彩和王增明在操作,如果不出意外,还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现在自己要做的,是把茹光彩交办的事情做好。

  他不想何阿金他们当出头鸟,又不想吐露实情,只好说:“这些话,在这里和我说说就行了,在外头不能乱说。你当了多年的居委会书记,应该很清楚和组织作对是什么结果。”

  何阿金当然知道,其实滨海市官场上也不是没发生过大逆转的情况。某镇一位镇长调走,副镇长人气鼎盛,可是上级却空降了一位镇长,没有采取原地提拔。结果全镇选举的时候,副镇长也不知道是动了手脚还是没动手脚,最后以绝对优势的票数压倒性当选。

  这下惹恼了上级部门,派了纪委监察干部组成调查组下来,但却毫无收获,没有发现拉票贿选的情况。最后无奈还是要接受现实,毕竟选举是法律规定的,既然没有猫腻,那就是人民意志的体现。

  该副镇长成功转正,不过在上任镇长后,马上背了个党内警告处分,并且在届满后直接调任一个清水衙门挂个主任科员,年纪轻轻就开始等退休。

  林安然觉得把年轻干部调到一个闲职部门去等退休,其实是一种最大的折磨和惩罚。

  这种官场的惩罚手段让林安然想起了一个笑话:一个死囚被拖到刑场,负责执法的法警开第一枪,哑火;第二枪,没响;第三枪,臭蛋……

  死囚忽然哭了,说求求你们掐死我吧,太他妈吓人了!

  人有时候不怕死,可都怕在无望中等死。明知是死路一条,却不能不在这条路上慢慢熬到死的那天。华夏五千年文明将官场文化发展到了极致,也将这种折磨人的手段发展到了极致。

  见林安然这么说,何阿金虽是心有不甘,也不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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