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大厦门前,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林安然便笑了:“林主任,又上来省城办事啊?”
林安然从车里拿出行李,又帮余嘉雯提了箱包,道:“我又来叨扰你了,高主任。”
高兴刚想客气几句,却看到从另外一扇车门里下来的余嘉雯。他在省城这种花花大都市里搞接待工作多年,早见多了各式美女,自诩万花丛中过的人物,但见到余嘉雯,仍是惊为天人,眼珠一下就被黏住了,怎么都挪不开。
林安然看到高兴失魂落魄的熊样,心里暗笑他人到中年,这雄性荷尔蒙却一点没少分泌,瞅着那神情,恨不得是一口吞了余嘉雯。
余嘉雯被高主任盯着很不好意思,有些厌恶这色迷迷的中年胖子,故意往林安然身后躲。
她躲,高兴的视线却没移开半分,一直随着她移动。
最后余嘉雯躲到了林安然身后,高兴的目光也扫到了林安然的脸上。美女成了大男人,高兴人马上醒了,顿时察觉到自己的失礼,赶紧呵呵笑着掩饰尴尬,说:“这位新同志我是没见过呐,林主任,不介绍一下?”
林安然说:“她是随我上来省城公干的,余小姐。”
高兴赶紧伸出手去,说:“余小姐呐,幸会幸会!”
余嘉雯笑着点点头,却没敢去握高兴的手。
高兴把手缩了回去,说:“房间安排好了……”他扫了一眼林安然,有些嫉妒地说:“看来我要调一调房间,换两间连在一起房才好。”
心想,这小街道办的主任也真有艳福,上省城办事回回都有美女相伴,上次是那个性感妖媚的曲晓红,这次是个眉目如画般的美女,看着让人眼睛都发涨,腿肚子发硬,步子都迈不开了。
林安然听出高兴话里有话,知道他是误会了,想解释,最后还是没解释。这年头带漂亮小秘的老板多了,带漂亮女干部的领导也多了,高兴见怪不怪,也用这套标准来套自己。跟他解释,恐怕会越解释他反倒觉得自己是越掩饰。
上了楼放好行李,林安然过去余嘉雯的房间敲了门,余嘉雯在收拾东西,应了声门让他自己进来。
林安然还是有些顾忌,觉得贸然进女孩子的房间不大妥,于是就推开半边门,在门口探头问道:“嘉雯,你先在宾馆里休息下,我先去找找肖老先生。”
余嘉雯知道林安然要办正事,很顺从地答应了,让他早去早回,自己在这里等着他吃晚饭。
下了楼,找到高兴,让他给自己找了个驻省办的司机,他对省城的路不熟悉,未免没头苍蝇一样乱碰耽误时间,还是让高兴安排人的好。
这位司机姓樊,上次来办事也见过两面,彼此印象挺好,一路上俩人有说有笑,很快就到了汽车机械研究所。
研究所比林安然想象中要大多了,就挨着岭南工业大学,林安然没读过正规大学,对这种高等学府始终抱着点神圣的感觉。
研究所很大,里面一栋又一栋的楼,有齿轮技术研究中心、焊接技术研究中心、模具制造研究中心,还有发动机动力研究中心,好不容易才找到办公室,一问,说肖老先生在齿轮中心那里指导研究生,让他自己去那边找。
到了齿轮中心,问了好几个人,都说肖教授人在这里,却不知道在那个角落。
就这么折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却大出林安然意料之外。
怎么看,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都像个车间里的钳工,一身蓝色工作服,有些污垢,在一台落地镗床面前跟几个年轻人说着什么。
上去道明来意,肖老头指指外面,说:“这里吵,咱们去办公室里谈。”
到了办公室,肖老头进自己的休息间里换了一套衣服,出来时候人已经焕然一新,儒雅之气和学者之风完全表现出来了,和刚才判若两人。
让人倒了茶,肖老才问道:“这位……哦,小林同志,你是从哪个市来的?”
林安然刚才其实在中心里已经说过自己是滨海来的,不过当时估计太吵,这肖老没听清,又补充了一次,道:“我是从滨海赶过来的,为了金星农机厂技改的事情来找肖老您帮忙来了。”
肖老以为他是金星农机厂的人,很是高兴,说:“那里可是我的娘家啊,像当年,我从国外回来,第一站就是到了那里工作,一待就是好几年,有感情呐。如果不是那个年代特殊情况,我估计一直就在金星厂里待下去了。”
俩人详谈甚欢,肖老还提到魏大山,说当年自己在那里工作的时候,魏大山刚进厂,才十六岁,是个学徒。
说了一阵,林安然绕到主题上,说:“肖老,这次我来省城是受了我们赵市长之托,来请肖老出山,重回金星厂,为我们的CKD和SKD汽车项目指导把关啊!具体的条件,肖老可以尽管提,只要我们滨海市能做到,一定满足。”
肖远航起初还满脸笑容,听到“赵奎”二字,脸色剧变,手里的杯子“呛啷”一声竟然没握住,翻在桌上。
林安然赶紧伸手扶起茶杯,说:“肖老,没烫着吧?”
肖远航整个人像从冰窟窿里刚捞上来一样,就连林安然,也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
片刻之后,肖远航冷冰冰地一把推开正在收拾桌面残局的林安然,说:“小林同志,你走吧!回去告诉你们赵市长,他那里堂高庙大,恕我老头子不敢高攀,让他另请高明!”
刚才还热情洋溢,忽然就下了逐客令。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林安然都措手不及,一时也不知道怎么问肖远航。
肖远航也再不理睬林安然,开始收拾好桌上的资料,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就往外走。
林安然憋了一肚子疑问,追在身后,说:“肖老,咱们再谈谈好吗?是不是我们金星厂的条件不够成熟?你可以提嘛。”
肖远航没回答,直接下楼骑了自己的自行车,哐当哐当去了。
林安然呆立原地,又不能拦他,只能看着他消失在研究所大门外。
靠!
林安然心里暗道,还真让这赵市长说中了,这知识分子就是脾气古怪,压根儿就没常理可言。一会儿春风扑面,一下子又寒冰暴雪,这唱的哪出戏?
怏怏地回到宾馆里,余嘉雯看到他回来,迎上来温柔地问:“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大好。事情不顺利吗?”
林安然看着余嘉雯,眼睛一眨不眨,把这丫头看得双颊飞红,忍不住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问:“我脸上脏了?”
其实林安然想起刚才在办公室里给肖远航擦桌子上茶水时候无意中瞄到的一份挂号信。
那封挂号信上有个收件地址,上面写着机械研究所家属院四号楼的一个门牌,显然就是肖远航的家庭地址,估计是什么资料寄到肖远航家里去,他带到办公室里来看的。
“走!嘉雯,跟我去个地方。”
林安然不容分说,拉上余嘉雯就奔门外,对司机老樊说:“老樊,附近有菜市场没有?”
老樊道:“有,你去菜市场干嘛?”
林安然一挥手,不解释,说:“走,去菜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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