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色官途

作者:严七官

  之后几天里,林安然每天都带着余嘉雯上门缠着肖远航。而肖远航,对林安然依旧还是爱理不理,若不是看在余嘉雯的面上,恐怕门都不让他进。

  肖远航是那种典型的老式知识分子,有自己的风骨,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所幸的是他人在学府和研究机构里搞学问,也不用迎来送往,也避免了卷入单位的勾心斗角里。

  都说科学家多数是偏执狂,林安然觉得这话搁在这位肖老身上可是一点没错,认定的东西便绝对不改变主意,任由林安然软磨硬泡,嘴巴始终没松过。

  林安然对余嘉雯开玩笑说,当年刘备到卧龙岗去请诸葛亮出山,请了两次均不得一面相见,第三次张飞恼了,要到后院放火,将诸葛亮的房子烧个干净。

  他说,以前觉得张飞是鲁莽,现在这情况,若放火不伤人不犯法,我都去放火了。

  余嘉雯信以为真,说你不会真打什么歪主意吧?

  林安然见她还当了真,便道:“肖老看来很喜欢你,要不,我跟他作个交易,把你留在这里做他孙女,让他跟我回滨城得了。”

  余嘉雯想了下,咬牙说:“要能帮到你,我留下就留下。”

  林安然感动的一塌糊涂,觉得这余嘉雯简直就像《鹿鼎记》里的双儿一样,但比双儿肯定要好看多了。

  赵奎在第五天的时候打了个电话到宾馆,问起肖远航的情况。

  事情没有进展,林安然又不想说肖远航是因为赵奎的缘故所以才对这次金星厂之行那么抗拒,只是自己揽下责任,说没能说服肖老。

  赵奎不是傻子。林安然上去找肖远航,肖远航会怎么说他心里有数。知道林安然是在维护自己的形象,心存感激之余也没说什么,默默就挂了电话。

  又过了两天,余嘉雯忽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是父亲身体不适,进了医院。

  余嘉雯左右为难,林安然悄悄买了车票,把她硬是送上了回滨海市的汽车。

  等余嘉雯走了,林安然连进肖家门的筹码都没有了,每天就被肖远航黑着脸挡在门外,何淑怡倒是觉得林安然这孩子不错,想让他进门,可是肖远航态度坚决,她只好听丈夫的。

  一筹莫展之际,赵奎却出现在了省城滨海大厦。

  他上省城没有通知任何人,显然是临时决定的。到了滨海大厦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让司机上去找林安然,连高兴都没通知,自己坐在车上等着。

  林安然正在房间里考虑着是不是该给赵奎打电话,把情况分析一下,请求先回滨海再作打算,又或者,真的要去北方省份联系别的研究所洽谈合作项目。

  上了赵奎的车,林安然虽然满腹惊疑,还是不动声色道:“赵市长,我得向你检讨了,肖老的事情上,我办得不漂亮,请你批评。”

  这其实是以退为进,赵奎自然不会因为这个责怪他,说:“检讨的事情就暂时不说了,肖老家在哪?你带路。”

  俩人匆匆赶到了肖远航家里,这位老教授晚上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是家和单位两点成一线,跟往常一样,正在家里的客厅里看报纸。

  开了门,见是赵奎,脸色比见了林安然还难看十倍。

  “我道今天怎么一下午都眼皮子跳,原来是白眼狼来了。”

  肖远航一点没客气,这点让林安然很意外。作为学者,肖远航一向是彬彬有礼的,即便是林安然天天到他家里缠他,也没出恶声,但现在见了一位堂堂厅级大员,却出口就是斥骂。

  一时觉得俩人之间肯定要爆发点什么,自己在场恐怕不妥。虽然他对赵奎和肖远航之间的恩怨很感兴趣,不过八卦精神不是在这种场合发挥的,知道的太多,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

  他赶紧说:“赵市长,我先到车里等等,你们聊。”

  等林安然走了,赵奎忽然叹息一声,恭敬地说:“老师,能让我进去谈一下吗?”

  何淑怡听见门口的骂声,也走了出来,见了赵奎也愣住了。

  多年未见,在何淑怡的印象里,赵奎还是当年头角峥嵘、意气风发的模样,现在却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中年人,鬓角处更是有了几丝白发,顿时感觉恍如隔世。

  赵奎看着肖远航和何淑怡,往事一幕一幕在眼前闪过,师生之情喷涌而出,忍不住眼角湿润,叫了一声:“师母。”

  何淑怡再也忍不住了,拉开肖远航,对赵奎说:“进来吧,别站在门口。”

  又对自己老伴说:“要骂,进来骂。”

  赵奎没敢坐,站在客厅一隅,肖远航坐在沙发上,端起杯子猛喝一口茶,好不容易压住了心头怒火,说:“有什么你就说吧!别浪费我时间!”

  赵奎道:“我这次上来,不是为了我自己,老师你随便骂我都可以,但是希望你能恩怨分明,给滨海市一个机会。”

  肖远航哼了一声,说:“好哇!当年在高中里,你是最聪明的。没想到你的聪明才智都放在了官场上,这官腔打得多字正腔圆,这虎皮扯得多大!?滨海市的机会?恐怕是你个人升官发财的机会吧?!换做以前,我还真信你。现在你说我还信你吗?当年丽娜失踪后,你就再也不是我的学生!我也没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学生!”

  赵奎缓缓道:“我没有扯虎皮,我说的是实话。你骂我狼心狗肺,我不反驳。我也曾经豪情壮志过,可是当人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住,还谈什么理想?还谈什么造福别人?!”

  肖远航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骂道:“你还大条道理了?!这世上就你赵奎一个人受过委屈?就你一个遭遇低潮?你当年不过成分问题被剥夺了你一些应得的机会,就能不择手段?你跟我比比如何?你有我受的委屈多?我当年一个留苏学生被下放五七干校,到乡下高中当你的老师,我就没委屈过!?我难道也可以不要良心不要脸了吗?”

  赵奎说:“人各有志。我没老师你的高风亮节。我这次来,只是想和老师您摆摆事实,不是上来和老师您怄气的。滨海市农业发展搞了将近十年,发展慢了十年,工业占经济总量的百分之二十不到,五百万人口里有百分之七十在农村,如果这次金星厂的改制升级能够创立一个样板,那么就能掀起整个滨海市工业发展的浪潮。你说,我这算扯大旗?”

  肖远航把报纸狠狠甩在茶几上,说:“你说得再冠冕堂皇我也不会心动!我还是那句话,做官先做人,就你这样的品性,即便你打着更高尚的旗号来遮掩,也只是皇帝的新装!好了,你不必多说,给我滚!”

  何淑怡赶紧上来劝赵奎,说:“你老师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唉,你回去吧,我找机会劝劝他。”

  赵奎感激地向师母点了点头,转身往门外走去。

  身后忽然砰一声响,肖远航将杯子扫到地上,口气比钢铁还要硬:“你不必再来了!一个为了荣华富贵连自己怀了孕的心爱女人都能抛弃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造福市民!滚——滚得远远的!”

  赵奎本来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肖远航的话,浑身一震,回过头来说:“你说什么?丽娜……她有了我的孩子?”

  肖远航一跺脚,恨声道:“作孽!”转身回了房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