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的晚宴中，杯斛交错、高朋满座，气氛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小建果然依约而来。
和在座的领导干部打了个招呼，喝了两杯客套酒，刘小建朝林安然递了个眼色，两人走出包间外头。
这包间是镇海宫档次最高的VIP包间，其他包间是在镇海宫酒楼的主楼上，而有九间这种高档次包间是建在镇海宫酒楼的后园子里。
出了门就是花园，刘小建手里依旧捏着一杯酒，慢慢和林安然在园子散步。
走出一段路，周围没了人，刘小建环顾一番，才道：“林主任，我今天是有一事相求啊。”
林安然知道刘小建是要入正题了，道：“刘总你别拿我开玩笑，以你的身份，哪有事用得着求我？”
刘小建端起酒杯慢慢地、细细地抿了一口酒。林安然觉得他的动作很女性化，收账托杯，尾指却翘了起来，估计他自己认为这个动作比较优雅。
“林主任，话不能这么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我家老头子虽然是常务副市长，但是他还是很清廉的，对我的事情一概不过问，自打工作后，我啥都是靠自己呐。”
刘小建说得似乎很动静，神色入木三分，若换了不熟悉他的人，八成会被感动了。
林安然何许人也？当然不会把刘小建的话当了真，现在就站在镇海宫的园子里，要说这镇海宫是刘小建这胖子自己鼓捣出来的，林安然打死都不信。
“刘总有话直说吧，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用不着拐弯嘛。”
刘小建眼睛一亮，手里的酒杯在空中一顿，道：“爽快！我就喜欢你们当兵人的豪爽。我就不瞒你啦，听说林主任现在兼任着开发区工业园筹委会的副主任，有这事？”
林安然暗笑，这明知故问嘛，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都正式发文了，点头道：“刘总的风收得真快嘛。”
刘小建道：“现在工业园区里面在做初步规划，我看中了一个项目，也和兄弟单位谈好了，就差有个合适的人在筹委会里提出这个方案。我想……林主任是否可以替我代言一下？”
这番话如果是从一个纯粹的私企老板口中提出，林安然自然不会有什么顾虑。但是刘小建是什么人？堂堂常务副市长的公子，他那大权在握的父亲抓的就是工业和经济建设工作，舍近求远地跑来让自己去提方案，听起来像是往自己口袋里塞政绩，实际上背后的水到底有多深？
林安然一时吃不准刘小建意欲何为，问道：“和哪个单位合作什么项目？”
刘小建道：“市石化厂，我想和他们合作搞一个油品码头。”接着，他滔滔不绝开始和林安然说起自己宏图大计。
滨海市石化厂的确是这次工业园建设的一项重要内容。石化厂经济效益不错，近年来发展较快，老厂区原先在临海区西南片，布局又不合理，旁边就是农村，在污染处理问题上一直是个老大难，村民曾经几次到市政府上访。
赵奎的思路是，借这次工业园建设的契机，在工业园里划出一片地皮给石化厂，利用开发区比较完善的排污系统降低石化厂生产过程中的污染，老厂区依旧利用起来，做一些污染较低的项目。
刘小建的设想是，现在临海区有矿石码头、滚装码头、煤炭码头等，开发区有集装箱码头，唯独滨海市还没有专业的油品和化工码头，他想利用这次机会吃抢一口头啖汤喝。
林安然考虑了一下，从目前刘小建提出的构想来看，这个项目还真是值得一做的。最大的问题是这个项目不让石化厂来提，他自己不提，刘大同也不提，为什么找自己提？
“这是个好项目嘛，刘总你直接做好策划书，送给筹委会研究，我看通过的机会很大。”
刘小建打了个哈哈，又抿了口酒，说：“现在企业都在打稿第三产业，这也是石化厂的第三产业。可是我个人不打算以蓝湾公司的名义进行投资，那样手续太麻烦，而且还要金星集团同意才行，你也知道官场上的操作多么麻烦，官僚主义害人嘛。况且，这次是以林水深先生的私人公司的名义出面，我如果贸贸然出头，人家会说我以权谋私嘛。我那古板的老头子或许因为避嫌，会咔嚓了我的项目，你说这岂不是很冤？领导子女也有领导子女的难处，希望林主任你理解呐。”
说到这里，林安然总算品出点味道来。原来是刘小建的私人公司想吃肉了，面上说是林水森的公司，实际上估计也是刘小建操控的。
最大问题在于，目前虽然国企改制工作闹得风风火火，但是私企入驻国企，或者美其名曰合作的项目很多，国内最近一年也有许多动向表明，有民营企业主利用关系和政策漏洞，通过各种手段最终达到吞并国企的目的，这样一来就成了国有资产流失问题。
刘小建明知道石化厂如果提出这个方案，估计审议会非常严格，有可能要研究要调查，还要通过层层关卡，刘大同即便是常务副市长，也不过是三把手，上头还有赵奎和钱凡，不好做得太过露骨。
若是通过自己，则情况大为不同。有前者成功的金星厂例子铺垫，加上自己如日升中的名气，恐怕筹委会这边通过的速度和可能性都大许多，到时候刘大同再从背后推波助澜，项目估计很快成事。
最关键的一点是，项目的方案由自己来提，刘家父子可以避嫌，而出了任何问题，也不用上身，都是自己的过错。
林安然很清楚，以刘小建的智商，显然玩不出这么高明的手段，这一戏显然是刘大同的意思。
他更清楚，在这件事上，刘家父子显然势在必行，否则也不会让刘小建和自己摊牌说出整个项目，筹委会中，自己只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不是唯一的人选。筹委会的组长是马海文，副组长除了自己还有计委主任和商贸、工业的部门领导。
林安然思忖片刻，决定这种事还是采取拖字诀，自己既然拦不住，但也保留自己的意见，不参与进去。
“刘总，这事不是一般的市场买棵青菜那么简单，容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刘小建误以为林安然在找借口推托，俩人刚好走到了园子的一角，这里是个私家的停车位，顾客都停外头的停车场，而园子里这块地方，显然是贵宾或者镇海宫内部人员的停车点。
刘小建走到一辆奔驰车前，对林安然说：“林主任，只要这事办妥了，这里的东西都是你的。”
他掏出钥匙，咔嚓开了尾箱，一掀，里面用红白蓝胶袋装着满满一袋的钱。
刘小建豪气道：“你自己能拿多少拿多少！”
林安然今天见了太多的现钞，幸好自己已经是金地服装城的大股东，换了别个干部，见了这些钱还不得面红心跳？有几个人能真正在这些花花绿绿的钞票面前抵挡住诱惑？可是如果伸了手，恐怕以后都要受制于刘小建。
林安然不知道刘小建用这种手段搞定了多少干部，但他知道，这钱若拿了，自己恐怕一只脚就踩进棺材里了。
尚东海今天在王家里哼的那首歌，又回响在脑海里。
钱呀，你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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