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泥村的动静闹大了,卫国庆着实是疯魔了一把,把整个白泥村村口变成了一个大片场,外面警察增援陆续到来,里面的村民忙忙碌碌跑前跑后,各式各样的拖拉机、货车被横在村口,甚至有人把一辆油罐车也开到村口,堵在路中形成路障。
所有相关部门的领导赶到现场无不瞠目结舌,好像时空错乱,回到了抗战时期的战场上。
市委、市政府成立了应急小组,办公室临时就设在金地服装城的管理处会议室里。
范天来见到这种架势,开始有些慌神了,问林安然:“这可怎么办?事情可真是闹大了。”
林安然在心里评估了一下形势,说:“放心吧,赵市长是聪明人,翻不了天,这是出不了滨海市境内。”
果然,话音未落,就看到来了两辆十分古怪的依维柯,依维柯显然是经过改装的,一辆刷着电信局的字样,一辆是警车。
从警车上下来一队警察,林安然放眼看去,其中一个是自己认识的,当年在南路派出所里实习过的实习警,后来分到了市局的八科。
林安然心想,看来赵奎也好,公安局长雷鸣也好,判断都是十分准确的,第一时间就是派出了八科的人。
八科是技术科,专门负责技术侦查,电信局的人显然是来配合的,切断村里的向外的通讯,包括断掉电话线和手机信号。
如今的白泥村已经被警察团团围住,虽然警察们也进不去,不过白泥村就成了一座孤岛。
赵奎的车队到场了,下了车,神色严峻地往金地服装城的会议室里去了。不一会儿,有人出来通知,说要相关部门的头头集中到服装城的会议室,马上开个紧急会议。
进了会议室,气氛十分紧张,赵奎、朱先进、刘大同、王增明、雷鸣还有吕长伟都到了现场。
赵奎坐下就问雷鸣:“雷局,应急工作安排地怎样了?”
雷鸣道:“通讯切断了,现在里头和外面完全联系不了。”
赵奎点点头,又转向朱先进:“朱常委,启动应急预案没有?”
朱先进说:“不知道卫国庆到底联系了媒体没有,不过公关小组已经派出了,只要有记者到场,会被他们拦住。”
刘大同一直盯着林安然看,神情中显然十分不满。
赵奎问完情况,对大家说:“相信大家也清楚发生什么事了,卫国庆非法扣押了检察院和公安局的工作人员,现在公然对抗政府,意图制造影响为自己脱罪。雷局,你们的巡警大队人都到齐没有?”
雷鸣道:“市局的巡警大队全部集中完毕,我还从下面两个县抽调了两个中队,正往这里赶来。”
赵奎道:“等人都到了,你组织市局防暴警察打头阵,由其他区的巡警中队押后,各分局抽调来的干警配合,不行就闯进去,拘捕卫国庆!”
吕长伟忽然惊道:“不行!千万不可以硬闯!”
所有领导的目光马上聚焦在吕长伟的身上。吕长伟已经被纪委叫过去谈话,他和卫国庆之间的关系已经引起了纪委的怀疑,如果不是临时发生了这种事,恐怕吕长伟已经有被双规的可能。
朱先进冷冷问道:“长伟同志,为什么不能进去?说说你的看法。”
吕长伟表情极不自然,在开着空调的会议室里,额上已然沁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因为……”他看了一眼雷鸣,垂下头说:“当初白泥村警区的枪支还在村里……而且,白泥村自己也有将近二十支猎枪……”
“什么!?”赵奎吃惊地站了起来,“白泥村怎么有这么多枪支?!”
雷鸣看了看吕长伟,斥道:“当初不是让你撤了白泥村的警区吗?枪支怎么没收回治安科统一管理?”
吕长伟额头上的汗珠更密了,支支吾吾道:“撤销警区之后,卫国庆找过我……说白泥村村大,厂子多,生产资料多……让我把五支五四式手枪留在他们村,让各厂的保卫科科长使用……”
“混账!”雷鸣一拍桌子,暴跳如雷:“你这样就同意了!?”
吕长伟嗫嗫嚅嚅道:“卫国庆说……他会申请办理枪支使用证……”
林安然心里一震,在九十年代初期开始,的确是可以办理强证,许多企业的老板为了都以企业安保为理由,申领办理持枪证。
不过一般都以猎枪和电击枪、防暴枪为主,从未见过制式手枪,恐怕这吕长伟是拿了卫国庆的好处,违规办事了。
桌旁的各部门领导炸了锅,议论纷纷,都担心这枪支如果被白泥村的人拿来对付警察,会有怎样的后果。
如果警察还击,又会伤及人命,如此一来,就算消息再怎么封锁,恐怕也盖不住这起恶性的突发事件。
这起事故已经远远超出了非法扣押执法人员的范畴,卫国庆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现在已经涉及暴力对抗政府的问题了。
雷鸣气愤道:“吕长伟!我停你的职!”
他转头对身边的警察道:“下了他的枪!”
几个年轻的刑警从雷鸣身后毫不犹豫上前就把吕长伟围住,其中一人伸出手来:“吕局,麻烦把枪和证件交出来!”
吕长伟知道大势已去,颓然把枪支交到刑警手上,自己瘫坐在椅子里,不再说话。
赵奎说:“纪委的同志来了没有?”
邵波举手道:“来了。”
赵奎指指吕长伟,说:“吕长伟同志暂时交给纪委,到市委招待所先住起来,由纪委实施必要的监督程序。”
话已经很清楚了,马上双规。
邵波叫来纪委几个年轻干部,雷鸣又安排了两个刑警,带着吕长伟下楼去了。
王增明说:“赵市长,既然吕长伟同志已经暂时停职,我建议由开发区分局的曾副局长暂时代理局长职务。”
赵奎点头说:“你们开发区的事情,自己拿主意,雷局,你认为如何?”
雷鸣道:“曾春副局长业务比较精通,精明强干,在开发区工作时间也比较长了,情况比较熟悉,我没异议。”
赵奎又问邵波:“卫国庆的案子里,曾春有没有牵涉在里面?”
邵波早知道曾春是吕长伟背后的金手指,这一点林安然已经同他说过,于是摇头道:“没有证据显示曾春和卫国庆的案子有牵扯,也没什么其他的违纪行为。”
赵奎问道:“他人呢?”
雷鸣说:“在村口指挥现场工作,我把他叫过来。”说完侧了侧头,吩咐身后的一个干警几句。
那名干警听完匆匆下楼去了。
没过一会儿,曾春上来了,进门就立正喊了声报告,然后敬了个礼。
赵奎招招手,让他过来,等他走到面前便问:“曾副局长,你对现在这种状况有什么看法?”
曾春知道这将是自己千载难逢的提拔好时机,干好了,基本上可以断定在事情结束后可以直接升任公安局长。
开发区公安局长一般兼任管委会常委,如此一来,曾春可以连跳两级,到达正处级别!
这不正是自己苦心经营、忍辱负重的所希望的结果吗?
曾春觉得自己血管里的血比平常跑快了几倍,他轻轻呼吸了一口气,压住那颗狂跳的心脏,说:“我个人建议,马上调动武警封村,以目前的警力,一旦白泥村暴动起来,根本无法压制,若不明真相的村民闯到了大街上,很容易使事态恶化!当务之急,必须讲白泥村围成铁桶,确保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赵奎听了觉得也很有道理,对曾春十分赞赏,说:“村里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曾春利索地答道:“村里有制式手枪五支,子弹一百发;另有土制火药枪十二支,是卫国庆用自己的厂子加工出来的,还有五连发的雷明顿猎枪九支,子弹近一千发。据可靠的情报,卫国庆扣押了检察院和公安局的同志后,让村里的人准备了一吨的螺纹钢,都截成了一米长的铁棍,分发到所有人手里,现在还在钢管厂里用机床在加工土枪。按照目前情况,不宜硬闯,必须以武警围困住白泥村,在心理上形成强大的压力,再和卫国庆谈判。”
赵奎夸道:“好!曾春同志说的很不错,看来雷局长和王常委都没推荐错人,你给我好好干!一定要保证不出问题不出篓子!”
曾春又立正道:“请赵市长放心,请各位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赵奎道:“你回去你的工作岗位上,我马上调动武警给你增援。”
曾春应了是,转身往外走,走到林安然身边,俩人目光一对,其中千言万语难以说清。
林安然清楚,曾春算是押对宝了。这次他背叛吕长伟,出卖李干,孤注一掷将筹码押在自己身上,如今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回报。
不过有一点让林安然十分不明白,曾春怎么对白泥村里的情况如此清楚?就算他平常有了解,那么怎么会知道卫国庆扣人以后就开始加工武器?工作人员早上才被扣押,下午曾春就知道了?
显然曾春在白泥村里早就布置了特情人员,也就是所谓的线人,这盘棋他走得可是滴水不漏,面面俱到。不但是吕长伟和李干成了牺牲品,自己也成了他的踏脚石,就连卫国庆也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
要说目前谁是这次白老实告状一事中的最大赢家,非他曾春莫属。
林安然不由在心里暗道,好手段!好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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