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镇干部改革工作的事态发展尽在林安然的掌控之中,所有的事情都往林安然预先料想的一样发展,这让他心安不少。
如果朱得标不是那种私心极重的领导,估计也着不了林安然的道。当年李亚文案件对林安然触动很大,领导干部出问题,往往就出在裤裆上,脱下裤头容易,提起裤头却很难。
朱得标既然喜欢和女干部胡搞,命根子就很容易攥在人家手里,尤其是白秀丽这种彪悍式的女干部。
这次上来省城,不过是个托词,从工作层面上通盘考虑,自己现在不宜得罪陈存善,陈存善是县长,管着政府线的工作,而自己要修路,就一定要求到他的门下。
陈华养是陈存善指定要提拔的亲属,自己又不好不照做,和整个太平镇的修路工程比起来,提拔一个陈华养是可以妥协的筹码。当然,这并不代表林安然真的就愿意让出这个筹码。
白秀丽对官位的渴求恰好给了林安然一个机会,既然这个女人如此热衷升官,那么正是自己釜底抽薪的好机会。对于太平镇干部改制试点工作,以彭爱国一向以来喜欢把持干部调整大权的作风,不会不加以注意。
那天彭爱国给自己打电话,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语正好说明了这一点。一边是陈存善,一边是彭爱国,按谁的意思做都是错。既然这样,与其做钻风箱的老鼠,不如找个机会跳到一边,让朱得标陷入这个困局之中。
在宾馆房间里等了一个多小时,陈港生那边的电话就过来了,说郑重已经将名单报到组织科去了。
林安然放下电话,看了看表,算准了时间,给李长清打了个电话。
果然,名单已经到了李长清手上。林安然和李长清早有约定,于是让他赶紧送到彭爱国手里。
彭爱国在自己到办公室里批阅文件,明天早上要到市里开个会,秘书草拟好了讲话稿,此刻他正细细读上一遍,把把关,以免出现什么岔子。
看到李长清过来敲门,赶紧热情招呼道:“长清同志,进来坐。”
其实门是开着的,李长清只是站在门边伸手在门上敲几下,算是一种尊重。
“彭书记,拟提拔的太平镇镇长助理的名单出来了,下午太平镇开了班子会,形成了决议,决定提拔文明办主任陈华养和党政办副主任白秀丽俩人作为镇长助理的人选。”
彭爱国噢了一声,接过名单看了一遍,眉头越来越皱。
李长清在旁边十分留意他神色的变化,只要彭爱国签字,在拿到常委会议上走下形式,这俩人就算定下来了。之后的一切程序都只不过是走过场,另外两名候选人就彻底沦为差额选举的陪衬,这是县委书记定下的盘子,谁也不敢推翻。
彭爱国把名单轻轻仍在桌上,指指名单说:“这两人你们摸过底没有?”
李长清心领神会,知道彭爱国书指的是“底子”是什么。
这几年,彭爱国和陈存善之间的矛盾大家都清楚,在干部提拔这一亩三分地上,彭爱国是寸土不让,每一个镇的领导干部调整他都会十分注意,严格掌控着运作过程,压制着陈存善的势力。
当然,党政一把手俩人作为某种工作上的交换或妥协,有时候也会做出一些让步,正如太平镇班子一样,里头也有几个陈存善的心腹。比如朱得标,还有朱得标底下的几个心腹。可是他们在班子里毕竟属于少数,占不了优势,把持不了太平镇的党委。
太平镇是城关县中一个最具代表性的典型范例。其他镇几乎也是一样,班子基本都是彭爱国的人在把持大局,陈存善的人都属于少数派。
这次提拔的镇长助理,是进班子的,对太平镇的党委有着一定的影响作用,所以彭爱国不会不留多个心眼,特别交待李长清在名单出台后必须送交自己审阅。
李长清说:“陈存善工作能力实在一般,不过他是陈县长的侄子;白秀丽为人泼辣,在镇上是负责后勤工作,口碑也不是很好,据说和朱得标镇长在男女关系上一直十分暧昧。我个人觉得这次太平镇报上来的人员并不适合担任镇长助理职务,早上在镇里进行初步考察,谈话的时候也有一些干部反应过这些事。”
彭爱国不解地问道:“太平镇的林安然怎么不把把关?他这个书记怎么当的?”
李长清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的,这事我知道。林安然这两天到省城去了,上次来扶贫的那个捐款最多的周老板,对神王厂私营化的项目有兴趣,邀请林安然去省城详谈,这几天林安然在省城里。刚才我对这份名单也感到十分奇怪,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他也不知道这结果,走的时候交待过朱镇长要等他回来再决定人选,估计是朱镇长自己定下来的名单。”
彭爱国脸色渐渐冷硬起来,显得十分凝重。
思虑再三,他说:“将名单退回太平镇,让朱得标慎重对待。跟他说,这是我的意见。”
李长清早就预料到是这么个结果,只要一提到陈存善的人,彭爱国就尤其警惕,如果两人之中只是提拔一个还可以,问题现在两个都是陈存善那条线的人,就让他尤其恼火。
他决定再添一把火,于是说道:“彭书记,这陈华养……是陈县长的侄子,是不是灵活处理一下?”
所谓灵活处理,就是让步妥协。
彭爱国眉头依旧没有松开过,说:“不用灵活处理,待会我会找陈县长谈谈,这事我来跟他说。”
李长清心里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应道:“行,那我马上去办。”
林安然在省城宾馆里,躺在床上等电话。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能做的只是打电话和听电话。
果然,重新开机的那台手机忽然想了起来,林安然看了看号码,笑了。
陈存善在电话里十分恼怒,几乎可以说是气急败坏,口气十分不友好:“林书记,你是怎么搞的?陈华养的事,被彭书记否了?我不是同你说过,除陈华养之外,要提拔没有背景的年轻干部吗?”
之前找林安然谈话,陈存善在言语中的确暗示过这一点。他甚至彭爱国的为人,提一个陈华养,彭爱国可以让步,如果两个都提拔自己的人,就会招致彭爱国的反感,方案就会被否定。
这么多年,两人暗中角力,陈存善就是利用这点,才见缝插针,在各镇安插了一些自己的亲信。
起初他觉得林安然能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这人看起来不像个傻瓜,办事应该会比较稳妥。没想到今天彭爱国却把他找了过来,当面和他谈了陈华养提拔的事情。
暗中插人是没问题的,不过既然问题都明朗化了,彭爱国又十分鲜明地表达了自己不同意的态度,陈存善虽然恼火,却也没辄。在县委常委班子里,他的势力不足以和彭爱国硬碰,如果硬把陈华养提到班子会上讨论,恐怕也是自讨没趣。
回到办公室,他越想越生气,所以才拨打了林安然的手机。
林安然装作十分惊讶,说:“怎么会这样?我这两天在省城里联系一个项目,走之前和朱镇长沟通过,将你的原话传达给他,并且要求提拔人员的名单要到我回来之后再决定,怎么?他今天就报到组织部去了?”
陈存善这下才知道报名单的不是林安然,就连这位镇委书记也是蒙在鼓里,心想,弄不好是朱得标这头猪在擅作主张。想想也是,白秀丽和朱得标到底是什么关系,他陈存善也是瞎子吃汤圆——心中有数。
林安然解释相当得体,又相当合理,自己实在找不到向他发火的理由。于是发了几句牢骚,匆匆挂了电话。
林安然放下电话就忍不住笑了,看来这下子,可真够朱得标喝一壶的。想想自己耍手腕也是太过奸猾无赖了一点,不过对付像朱得标这种乡党,还有应付目前城关县这种党政一把手各自为政的局面,也只好如此了。
手段不重要,关键是看结果。
林安然掐好时间,算准了陈存善给朱得标打电话的时间,然后不失时机地给朱得标去了个电话。
“喂?朱镇长吗?我是林安然,我想问问镇长助理提拔的事情怎么会被彭爱国书记否了?我不是让你等我回来再做决定吗?”
朱得标刚才已经被陈存善骂得狗血淋头,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听了林安然的话,一肚子苦水正要倒。
“林书记,你的电话中午打不通啊!?组织部要下午报名单,催得很紧,我也是没办法啊!”
林安然佯装生气,说:“朱镇长,干部提拔是我的份内事,我中午手机是没电,午睡时候没注意,现在刚换了电池。你为什么下午不给我打个电话再问问?还有,我什么时候同意白秀丽作为拟任镇长助理人选了?她不过是差额选举的候选人,是陪练,你怎么主次不分?”
朱得标心里暗暗叫屈,道:“她说你对她相当满意,也同意的!”
林安然斥道:“她说你就信?咱们当领导干部的,就能凭一个干部的一面之词就信以为真?你既然有疑问,为何不跟我沟通?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我同意她当镇长助理了?”
一连串的反问让朱得标哑口无言,在白秀丽的事情上,自己本来就是夹带私心,而且林安然的确没有对自己说过白秀丽适合担任镇长助理的话,况且也交待过自己要等他回来再报名单。
现在自己只能打落的牙齿和血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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