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然从县城回到太平镇,立即在办公室里召见了郑重。在开班子会之前,林安然想和几个班子成员进行一次沟通,尽力说服他们支持自己保留太平镇在神王酒厂股份的决定。
郑重是太平镇的党委副书记,算是三把手,林安然对朱得标在太平镇的势力早已了然于胸,故意先见见那些骑墙派和之前袁书记的心腹们,将朱得标等人放在最后才见。
“老郑,坐吧。”林安然起身将郑重迎进自己到办公室里,俩人在会客沙发上做下。
林安然来太平镇时间不长,和郑重工作上接触较多,说道私谊只能说是泛泛之交。郑重见林安然忽然称呼自己“老郑”而不是职务,也不是同志,显然是有亲近之意。
自从林安然来了之后,郑重起初是一个观望态度,在太平镇权力角斗中,袁书记败北,回到县里赋了个闲职,有那么一段时间,郑重有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很显然,袁书记都败北了,何况自己只是个副书记?而且那段时期,朱得标当选镇委书记的呼声很高,县里也有风吹出,说要对他进行提拔。若朱得标上台,郑重难免要穿小鞋。
最后没想到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忽然来了个林安然当了书记,摘了桃子。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郑重觉得林安然这人还比较靠谱,看法大为改变,尤其是在搞干部试点工作上,提拔两名镇长助理,林安然一招以退为进把朱得标送上了火山口,让班子里对朱得标早有意见的成员心里大叫痛快。
既然有心要投靠林安然,这次会面显然就是一个最好的契机,林安然对自己显然比有所求才会如此热情,而自己也是时候表明态度,投桃报李。
“林书记,有什么工作需要安排的吗?”
林安然直截了当将今天到县里见彭爱国一事简略告诉了郑重,最后询问他的意见:“老郑,我想保留镇里的股份,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郑重眼神有些飘忽,神色有些犹豫。
林安然坦诚道:“我叫你来商量,就是想得到你们的支持。股份就算卖了,拿这一百多万说实在也是作用不大,往哪投?能产生什么效益?既然现在投资商愿意重振神王厂,我们不妨保留股份。企业办好了,镇里有收益,办不好,土地也不会过于贬值,而且……”
他在这里卖了个关子,不再往下说,而是端起茶杯喝茶,还不忘对郑重客气道:“你也喝茶,喝茶。”
郑重被林安然吊起了胃口,似乎这林书记还有什么新的内幕消息,他咕嘟地吞了一大口茶水,有些急迫道:“林书记,况且什么?”
林安然说:“前段时间我去省里,见过交通厅的蔡厅长,他厅里有一笔专门扶持贫困偏远地区交通建设的专项资金,我同他谈过了,太平镇符合条件,我想争取过来,不过我没资格直接出面申请,要市里答应才行。”
郑重听到前半截话,心里十分高兴,修路,是太平镇百姓乃至历届班子都想办好的事,问题是,好事多磨,这事总是办不成,从八四年到现在,修路修了两次,都是半拉子工程,这两年随着赵奎主政滨海,太平镇这个原先钱凡实验“两水一牧”农业大计的偏远海滨小镇,更是成为了被遗忘的角落。
自此,修路一事,再无人提起。
没想到这位姓林的年轻书记竟然可以直接到省里和厅长对话,郑重对林安然顿时又增添了几分敬畏。
不过最后的一句话,说要市里同意,郑重顿时有泄气了。
谁都知道林安然是怎么来太平镇的,官场上小道消息多的是,无一例外都说这年轻的镇委书记原本可以在开发区任管委会副职的,却被贬来这里当个镇委书记。
他很无趣地端起茶杯,慢悠悠喝水,多嘴问了一句:“呵呵,市里怎么说的?”
林安然低头翻烟盒里的烟,拿出一根点了,也没看郑重,说:“市里批了,我同刘市长也谈过,他已经动身去省里活动了,如果我没猜错,一个礼拜就会有消息。”
“噗”
郑重几乎一口茶喷回到杯子里去,太邪门了!刘大同居然帮林安然申请资金修路?看来那些小道消息也不能尽信。
“真的!?”他还是有些不相信。
林安然很肯定回答他:“真的。算命先生骗你十年八年,我说一个礼拜,再怎么哄你,也不超过一个礼拜。”
郑重有些尴尬,说:“我不是信不过……只是……”
林安然已经能猜到他下半句要说什么,知道他也不好意思说,便转移话题:“路如果修起来,这里的地皮价值肯定不止现在的价格,所以咱们不能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把厂子就这么甩手了。”
郑重听了连连点头,最后他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另一个目的,说:“林书记,您放心,我一定全力支持您的决定。以后有什么事,你就打个招呼可以了,我一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话说到这里,瞎子都明白他是在表忠心了。林安然当然乐意,顺水推舟道:“对了,另外几个班子成员,还劳烦你多做做工作,要不这样,晚上我请大家吃个饭,来这么久了,也没请过大家吃饭。”
郑重高兴道:“行,我现在去告诉一声杜水养,让他晚上在食堂多加几个菜。”
林安然想了想说:“我看去青云山庄吧,我请客,那里是朱镇长的公子开的,如果我私人请客不去那里光顾一下,朱镇长会以为我对他有什么意见呢。”
郑重一愣,没想到林安然会这么说,旋即又明白过来了。林安然上任后,经常把招待放在食堂,因为是公事;现在私人请吃饭,却选择青云山庄。如此做法,无非是向朱得标传递一个信息,不是对他个人有什么意见,而是真正的奉公行事而已。
他想起了以前的袁书记,和朱得标斗得厉害那会,袁书记甚至明令不准到青云山庄请客吃饭,如此一来,和朱得标的矛盾就太过于明朗化。但财政是镇长抓的,其实袁书记自己报销也还要朱得标签字,最后两人闹得关系相当的僵,甚至朱得标对袁书记用车的汽油费都加以限制,两人就差没赤膊上阵打上一架了。
相比之下,林安然的做法软中有硬,硬中有软,算得上进退有据,打一个耳光又给一个糖果,别说外人看不明白,估计就连朱得标也想不通,即便他想发飙,也不敢发飙。
郑重走后,林安然又把陈港生和两位自己提拔上来的镇长助理叫到了办公室。
这三个人是林安然的绝对支持者,况且大家理念也相同,无一不认为卖掉镇里的股份是一种短视的行为。
林安然算了一下,包括郑重去联络的几个班子成员,加上陈港生等三人,自己在班子会上已经占了绝对优势。其实从搞干部试点工作开始,林安然就考虑到往后的工作和对权力的控制,如今局布好了,只要不出昏招,朱得标在班子里就翻不起什么大浪。
最后,林安然把电话打到朱得标手机上。
朱得标今天没有出去办事,其实太平镇的工业几乎等于零,要忙活的只是农业,农业方面,朱得标又没什么兴趣,所以基本上都交给分管农业的副镇长陈海星去负责,自己乐的个清静。
听说林安然要见自己,朱得标也猜到是什么事。彭爱国见完林安然之后,见了一下陈存善,俩人闭门谈了半个小时,彭爱国向陈存善说明了太平镇保留股份的意图。
陈存善虽然不乐意,但在彭爱国面前又不好表现太明显,自己摆明了就是刁难林安然,只是没想到姓林的这么刁钻,管不了县里的股份,却打起镇上股份的主意。
他不知道实际上就是林安然控股的公司直接收购了神王厂,还以为林安然和介绍来的投资商既然是朋友,这其中一定收受了不少好处,否则怎么如此落力跑动,帮投资商一方减少购买压力?
从彭爱国处回来,他给朱得标打了电话,让朱得标无论如何都要持反对意见,阻挠林安然的意图。
不过朱得标自己清楚自己的处境,林安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已经掌控了太平镇的权力魔棒,提拔两个镇长助理,进班子不占领导职数,这招已经稀释了自己在镇班子里的力量,何况郑重那帮原先书记的老臣子又倒向林安然,骑墙派见势头不对,纷纷向林安然靠拢,让自己去阻止林安然,这不是个笑话吗?
他挂上陈存善的电话,心里指骂娘,妈\/逼你个陈存善,老是吃灯草灰放轻巧屁,什么破事都让我来做,也不看看我什么位置。他觉得陈存善自己在县里都是泥菩萨过河,被彭爱国打压得厉害,还有什么资格要求自己?当初要不是彭爱国认为自己是陈存善的人,怎么会卡住不让自己上任书记一职呢?
不过他似乎忘了,正因为他在商业局工作时候巴结上了陈存善,才被委以镇长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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