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勇走出城关县县公安局的大门,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跟在身后的马仔大飞赶紧上前,掏出火机啪嗒给他点上。
喷了口烟,朱勇歪起嘴角,回头看了看县公安局的大楼,冷笑道:“妈的,死个镇委书记也来找我,老子岂不是很没空?”
大飞附和道:“就是!估计那帮警察是疯了,逮谁就抓谁。”
朱勇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大飞:“上次那封信……你小子手脚干净不干净?”
大飞小眼睛往周围扫了一圈,低低声道:“没事,这事我办得稳当着呢!那颗子弹连编码号都给我搓了,查毛去!”
朱勇点了点头,伸手拍拍大飞的肩膀道:“不错,不错!走,喝酒去,姓林的死了,值得喝一杯庆贺庆贺!”
他左右看了看,问:“车呢?”
大飞指指右边,只见路边挺着一辆新款的丰田佳美,殷勤道:“勇哥,我去给你把车开过来。”
朱勇刚想点头说好,忽然从公安局大院内开出一辆奔驰轿车,失了控制一样,一头撞在佳美的车门上。
丰田佳美被大奔一撞,顿时整个车门瘪了下去,险些被掀翻了。
朱勇和大飞都被吓得躲在一旁,心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回过神来,朱勇看着自己新买的丰田佳美被撞得面目全非,脸色气得发青。在城管县城,朱勇算是横着走的人物。
竟然有人不长眼,把自己的车给撞了,怎么也得教训教训他。
“哪个没长眼的王八蛋!?”大飞这时候急于在朱勇面前表现自己,冲上去伸手就往奔驰车的引擎盖上拍得山响,嘴里不干不净一通乱骂:“******的,开奔驰了不起啊!?这里是城关县,不是市区,有你他妈这么横冲直撞的吗!?下来!给我滚下来!”
德国车的钣金很硬,奔驰车几乎没多大损伤。车门不慌不忙打开,走下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也不说话,其中一个上前就朝正在将引擎盖拍得正爽的大飞肚子上就是一拳。
“噢”
大飞顿时像只蜷曲的大虾米一样,整个人痛苦地弯下腰来,最后蹲在路边,忍不哇地一声,将早饭都吐了出来。
接着,从奔驰车的副驾驶上又下来一个大汉,最后后排才慢悠悠下来一个年轻人。
朱勇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年轻人走到大飞身边,笑道:“不就是撞了一下你的车吗?赔钱就是,你他妈吃了屎啊?嘴那么臭?”
走到朱勇面前,年轻人自我介绍道:“朱勇是吧?我叫王勇,咱们见过。”
朱勇登时想起来了,第一见这人的时候是在余嘉雯二叔家的饭店里,后来这人也出现在太平镇上,是绿力集团的董事长,也是现在神王酒业的老总。
朱勇在道上混,脑瓜子还不算白痴,马上明白王勇要做什么了。林安然是王勇最要好的哥们,现在林安然出事了,公安局将自己列为怀疑对象,找来问话,王勇估计也是来提供情况的,估计自己出来时候被他瞧见了,所以来晦气。
对于王勇此人,朱勇是有点儿了解的。这几年,金地服装城成了滨海市最大的服装交易市场,而且朱勇自己和工商局合作也在开发区盖了不少类型的市场,被人称作“市场大王”,神王酒业也是他手里的绿力集团注资收购的,现在算得上是滨海市商界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最让人头疼的不是这里。王勇是李秀珍的儿子,李秀珍是金海集团的老板,在南海省建筑、房地产行业里是翘楚,身价以亿来计算。
“哟,王总啊!”朱勇假惺惺地说道:“真不好意思,我手下人不知道是你,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
他套近乎是有原因的,朱勇觉得自己是太平镇的人,王勇企业在太平镇上,算的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套套自家人的近乎也还勉强能说得过去。
没料到王勇冷笑道:“谁他妈跟你一家人?有你这么抬举自己的吗?”
他看了一眼朱勇的车道:“说吧,撞你的车,赔你多少钱?别说我不讲理。”
朱勇脸色一绿,十分尴尬。
他觉得这车一两万肯定能修回来,机械没坏,就坏了钣金,既然王勇也没打算和自己当朋友,自己也不用和他客气,于是道:“这样吧,两万。”
王勇对身旁的一个大汉道:“去,把手提箱拿过来。”
那个大汉转身走到奔驰车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手提箱,走到王勇面前,嗒一声开了。
朱勇和大飞瞳孔顿时就放大了,手提箱里满满一箱子都是成捆的崭新百元大钞,这一箱子,估计有几十万。
拿着一提箱钱到处跑,这王勇也够张扬的。
王勇随手在箱子里拿出两捆百元大钞,摔在朱勇身上。
“这两万,给你修车。”
他还没停手,又一手抓了几捆,随手甩在朱勇身上。
“这些钱,给你买定棺材。我兄弟林安然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准备好后事吧。我王勇说到做到,你别以为你在城关县里能装装神弄弄鬼就了不起了。就你老大司徒洋,见了我也得客客气气。”
王勇凑上前去,鼻尖几乎触到了朱勇的脸,朱勇觉得,王勇整个人像从冰窟窿里捞上来一样,连吐出的口气都是冰冰冷冷的。
“小子!给我记住,踩死你跟踩死一只蚂蚁差不多,别以为就你懂请杀手,我身后这几个,随便一个都是亡命之徒。咱们走着瞧!”
王勇这种行为几近侮辱,朱勇本想发作,一直憋着那口气却没敢发。他从王勇的眼神里看到,这人不是跟自己开玩笑,而是认认真真跟自己宣战。
说实在的,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自己的那点身家跟王勇家比起来,实在是天壤之别,说到底,心头还是缺了底气。
任由王勇这么作践一番,朱勇脸上早就绿油油一片了,不过,他心里更多的是害怕。
被一个有钱的疯子盯上,这日子……怎么过?
等王勇转身走开,朱勇最后一点气都泄了。
“王总,你看你是误会了,我真没有对林书记怎么着……不信,我发誓,如果我跟林书记这事有关系,我天打五雷轰!”
王勇脚步略略迟疑了一下,微微回了下头,扔下一句:“你求神拜佛我兄弟的事情跟你无关,不然后果你自己清楚。”
奔驰车绝尘而去,朱勇一摸自己额头,一手都是汗。
看着地上几捆百元大钞,想起王勇说的话,朱勇赶紧又问了一句大飞:“你确定咱们圈子里的人没动那姓林的?”
大飞觉得朱勇是被吓糊涂了,杀一个镇委书记,不是他朱勇下令,谁也不愿意去搭这条线,这还用问,朱勇自己不是最清楚?
“勇哥,真没……”他保证道:“咱们都是听勇哥您的,您没吩咐,我们怎么敢?”
他心里嘀咕道,其实就算你丫下令要杀林安然,我们也不敢,好歹是个政府官员,别当我们白痴才好。
市委书记办公室里。
赵奎和刘大同听彭爱国汇报完情况,赵奎先开口了:“谋杀政府行政官员,这事情性质极端恶劣。我在这里表个态,你们一定要全力追查,不查明情况绝不收兵。当务之急是全力寻找林安然,生见人,死见尸!而且要快,不能拖。但是,在案情未明了之前,你们要做到内紧外松,对外不宜过多透露信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议论。”
陈存善没听明白,但不敢随便开口问,彭爱国倒是听明白了。太平镇目前虽然各项工作搞得风风火火很有特色,在某种程度上,这些政绩都是林安然一手一脚做起来的,如果这时候林安然的案子闹得过于沸沸扬扬,很容易影响军心和士气。
一个敢想敢干的领导被谋杀,不能不说,对整个滨海市官场都是个打击。赵奎态度坚决,说要求追查到底,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虽然彭爱国知道赵奎和刘大同在某方面对林安然相当不满,但是林安然毕竟是一个镇的镇委书记,官场上的斗争是内斗,如果外头人因为工作刺杀了一个官员,所有政府官员马上就会抱团一致对外。
否则,谁能保证下一个不是自己?所谓内外有别,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内部整人,你可以往死里整,但是师出有名,必须以各种罪状加诸对方头上,正儿八经将对方打倒。
而谋杀,则是一种最最上不得台面也最最下乘的手段。
彭爱国道:“现在县里公安局已经成立了专案组,正在全力寻找线索,至于寻找林安然的任务,是县里的巡警大队派人在执行。不过如此是掉到河里……恐怕会被水冲出大海,这几天我会派人通报海警支队那边,让他们和水上派出所都留意一下。”
等彭爱国和陈存善走了。
刘大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赵书记,我收到消息说,陈存善的哥哥陈存忠也有嫌疑。这案子是否让他回避一下?”
赵奎摆摆手,说:“不用,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派他去查,更能让他暴露出来;如果不是他做的,而目前又没有证据,这种状况下让他回避,他会有想法。”
刘大同说:“林安然这个人,做事风格太硬,不听劝,方法上是有问题的,所以才导致今时今日这种局面。”
他话锋一转,又道:“省里面对这个案子很重视,估计咱们如果不能及早破案,省厅都会来人了。”
赵奎说:“早上我接到顾书记的电话,京城那边有人过问了,看来林安然和京城真的有很深的关系。这案子就算上面没人催,我们也要严查,敢公然刺杀政府官员,这还是不是我们党的天下了!?”
和刘大同正谈着,秘书蔡文明推门而入,神色显然十分兴奋。
赵奎问道:“小蔡,什么事?”
蔡文明咽了口唾沫,说:“赵书记,城关县那边来电话了,林安然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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