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云山庄回到县城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进了招待所的门,林安然还没下车,手机就响了。
秦萍在电话里说:“安然,在哪?”
林安然随口道:“刚回到招待所。”
秦萍说:“别上去了,出来陪我坐坐。”
坐坐?林安然停住脚步,赶紧对司机李峰道:“小李,你先回去,车子留给我。”
李峰是个很聪明的人,聪明的人一般不多嘴,于是点点头,做了个先走的手势,下车离开。
林安然朝李峰挥挥手告别,对电话里的秦萍道:“你在哪?”
秦萍道:“我在江景路的江边大排档,你过来吧。”
江景路是城管县城里夜里最繁华的一个街道,青年运河横贯县城,江景路就是江边靠河岸的一条路。这一带酒吧多,宵夜档多,一到夜里就热闹非凡。
林安然开车在县城里东拐西钻,很快就到了江景路,停好车,一望过去,江边一片灯火璀璨,到处都是休闲冷饮档和宵夜档,江边对过去的马路上一溜酒吧,红男绿女穿梭其中。
“我到了江景路了,你在什么位置?”林安然不得不拿出手机,再次给秦萍打电话。
“河心岛旁边的那家大排档。”
河心岛其实是一个地名,当年开凿运河的时候,河道中央有个小山岭,如果要彻底挖掉改成河道,耗费人力物力财力会成倍增长。
当时负责修建运河的工程师为了节省开支,于是将小山岭保留了,在两旁开挖,如此一来,小山岭被完整保留了下来,成了运河中央的一个岛屿。
后来,人们在河岸和河心岛之间架起了一座十多米宽的桥,链接起河心岛,将河心岛改建成河心岛公园,这桥经过无数次改建扩建,被建成了一座有九个大孔的楼桥,故名曰九孔桥。
九孔桥风光独特,每当皓月当空,月影倒影在缓慢流淌的河水之上,满天繁星点点也如银河入地般映在水里,景色如诗如画,让人如梦如幻。
九孔桥的风景,在滨海市是有名气的。被列为“滨海八景”之一,排行第三。
这座桥,与其说是一座桥,不如说是一排楼。从运河下面看,那是一座桥,,但到了桥上面,只有一半是桥,另一半是楼,桥上有楼,楼中有桥。
几年前,随着人民群众的收入增加,夜生活越来越丰富,在城关县领导班子某位领导在会上提了一下,将九孔桥的承包经营权交给了一家公司,这家公司将桥面加宽,又在两岸建起了观景平台。
到了晚上,这两端的观景平台,就变成了休闲酒吧、茶吧、宵夜档。坐在上面,既可以看运河夜景,也可以听桥下涛声,还可以享受更远处山峦起伏的宁静与城市喧闹形成的一种特别的氛围。无论是游客还是当地人,只要是夏天的夜晚,都喜欢来这里,泡上一壶茶,点上几碟菜,或者三五知己招朋引友,喝上几杯啤酒,坐上几个小时。
林安然好不容易才在河边的一张桌子旁找到秦萍。
秦萍今晚穿着一件白色的雪纺连衣裙,和平常端庄沉稳的职业装完全两个模样,加之皮肤雪白,容貌绝俗,乍一看去,除了一头秀发乌黑,其他全是白的。
也不知道是灯光的效果还是夜间光线不足,人像罩在一层飘渺白雾之中,飘然不似身在人间,清丽秀雅让人不可逼视。
见林安然有些发愣,秦萍嫣然一笑,说:“你愣着干嘛?第一天认识我啊?还不坐下?”
林安然暗自吞了口唾沫,心跳微微加了速,坐下来只顾拿起饮料牌看个不停。
“不用看了,今晚我自己带了一瓶红酒,喝点红酒吧。”秦萍边说,便从放在椅子旁的纸袋里拿出一瓶红酒,轻轻放在桌上。
刚才和占树平的饭局只是极普通的应酬,林安然只是随便意思了一下,并没有喝多少酒。
于是道:“秦副县长今晚怎么有这般闲情雅致喝红酒来了?”
秦萍笑道:“这红酒是罗楚良送的,说是从法国带回来的,价格不菲。我想着,这女人有时候也要对自己好点,偶尔喝点好酒也没什么。总比没人疼,没人爱的好。”
这话意有所指,林安然是听出了点意思,不过听说是罗楚良的酒,兴趣顿时大减,拿着瓶子装模作样看了看,说:“罗楚良倒是有心人,大老远还惦记着给你送酒。”
秦萍道:“你也犯不着这么酸溜溜地说人家,好歹人家还有份心,你呢?别说法国红酒了,就连电话也没多打给我一个,还要我主动给你打电话。林安然,我长这么大,主动约男人出来的事,掰着手指都能算清,在你之前,我估计只约过我爸。你的架子,比省委书记还大。”
林安然再傻也听出了秦萍话里的幽怨,但是他又不敢搭茬。女人往往蛮不讲理,心情好的时候啥都看得顺眼,心情不好的时候啥都是错。
见他不敢吭声,秦萍轻轻叹了一声,问:“你的海洋综合养殖项目怎样了?”
林安然说:“挺好,有点小波折,不过问题不大,能处理。”
秦萍道:“我看挺不错的,你这次借了一号首长视察的东风,势头起得不错。唉……”
她忽然叹了口气,说:“或许你这样也是对的,搞活经济才能搞好教育。像我这般,说是帮扶贫困地区,说是捐资搞教育,实际上,建再多的学校,本地经济没上去,也还是持续不了。今天我人在城关县,或许还有资金注入,我走了,就没了,学校还是会垮下去。”
林安然心头一动,说:“怎么忽然那么丧气?”
秦萍转头看着林安然,一双妙目里神采流盼,目光中的含义相当复杂,把林安然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了?”
秦萍叫来服务员,给了开瓶费,为林安然斟上一杯酒,道:“我要走了,这杯酒,算是给我提前送行吧。”
林安然吃了一惊:“你要走?为什么要走?什么时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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