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转眼就到了这年的九月二十日。
年底换届在即,南海省所有官员都一级级往上看,注意着官场上的每一丝风吹草动。许多人已经开始前期准备,往领导家里跑的人多了起来,组织部的人饭局不断,邀请赴宴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这次换届,南海省地级市换帅的就多达十二个市,省里领导层也将会有有变化。顾林要到中央任职的消息似乎已经得到了印证,中组部考察组已经到了南海省开始了考察工作。
至于省长佟学良的去向,说法不一。有人说他要接替顾林出任省委书记,也有人说将会上调中央,不过职务上是往闲职上靠。
如果两位南海省主官都上调,整个南海省的官场变动将是巨大的。刘大同身为地级市的市长,切身感受到了这种表面平静、背地里暗流处处的气氛。
赵奎最近常往省城里跑,刘大同这天听说赵奎已经回了滨海市,于是赶紧到赵奎办公室里找他。
“赵书记,您回来了?”刘大同在赵奎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观察了一下赵奎的脸色,道:“书记,你的情绪不对呀!怎么了?”
秘书蔡文明过来端上茶,赵奎示意把门关上。
等蔡文明走了,赵奎把手里的文件往旁边一放,说:“大同,要换届了,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刘大同没料到赵奎会这么直截了当问自己。其实自己过来赵奎的办公室,无非也是探听下消息。赵奎最近老往省城跑,说是去开会和公干,实际上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铺路,估计在佟学良那里得到了不少消息。
“我能有什么想法?”刘大同装作十分淡然道:“上个月我到省里开会,遇到组织部的贾新光部长,和他吃了个便饭。在饭桌上,他可是一张嘴关得密不透风的,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
他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显然就是想听听赵奎有什么消息,现在他最关心的是赵奎走了以后,自己能不能登上书记的宝座。
赵奎两只手掌在桌上交叉起来,两个大拇指碰到了一起,轻轻揉动着。
“大同,你这几年的工作成绩十分突出,为滨海市的发展也付出了不少的心血。这一点,我知道,省里的领导也知道……”
听赵奎这么一说,刘大同的心就悬了起来。他深知,这个时候夸奖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赵奎语锋一转,说:“佟省长这次和我谈了许多,认为你在市长的位置上时间还不长,如果提拔市委书记,省里有的领导会有不同的看法。”
话说到这里,刘大同似乎也明白了,这次谈话并非一般的普通谈话。赵奎要走,恐怕是铁板钉钉的事,而自己的前途,似乎省里也有打算和定论。
俩人搭档多年,刘大同很了解赵奎的行事风格,从刚才的一番话里,已经听出了苗头,赵奎估计在省里提过自己的事情,但是没有被采纳。
他果断的表态道:“赵书记,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明白了。既然组织上觉得我的资历不够,那也是我个人的问题。”
赵奎眉头稍皱,良久才道:“其实在你代理市长的期间,有些事我就想和你谈谈了。不过当时你在代职,我不想影响你的工作情绪,又觉得不好谈,因此才拖到今天。为了能谈出点效果来,昨天晚上我都没睡好,或者说彻夜未眠哪!”
话中似乎有所指,刘大同心道,难道是关于我个人有什么问题?难道是有人告了什么刁状?
“赵书记,我是你的老部下了,你是看着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你最了解我,有什么话尽管说,在滨海市,你是我刘大同最敬重的人!”
尽管猜到了不是什么好事,刘大同依旧面色从容地恭维道。
赵奎微微点点头,语重心长说:“大同,你有这个态度就好。这次我到省城里办事,和省纪委的洪书记吃过一次饭,他特别担心我们市委班子里有人出问题。你也知道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来,我们党的干部中落马的不在少数,我虽然不敢奢望我们班子里每一个成员都能像海瑞一样,但是,我也不希望我们这班子中有人掉队、落马,甚至**堕落。”
刘大同听到这里,基本已经能够判断出是有人告了自己的黑状,稍微有些道:“赵书记,你一定是听到了关于我的什么反映,或者说是举报,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小建在开发区投资码头就已经被人告过了,说他利用码头搞走私。虽然小建的投资时合法的,但我为了名声和形象,还是让他亏本甩卖出去了。之后在城关县搞打私,就是要表明我刘大同的立场和态度,所以我敢向组织保证,我刘大同对党对人民是无愧的!”
说罢,他依旧气氛难平:“上次搞我的黑材料是在代市长期间,这次又是在换届前夕,赵书记,这人的意图很明显嘛!就是要打击我,为什么打击我?打击了我实际上就是打击你!”
“大同,你不要激动,我们开诚布公地谈,真理越辩越明嘛,组织上接到不少关于小建在滨海市涉及走私活动的举报,你对小建平常的生意有没有什么了解?”赵奎严肃地问。
刘大同掏出一盒烟,点了一根,狠狠吸了一口,说:“赵书记,我家小建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他主要就是负责蓝湾公司的业务,也有投资餐饮业,例如百乐门和镇海宫,也有他的股份。可是这些都是正常的投资行为。而且,我是从基层一点一点干上来的,虽然我文化程度不算太高,可是我心里有分寸,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在家教上也十分严厉,从来教育小建都是要他奉公守法。”
赵奎说:“嗯,你敢这么向我保证,我也放心了。其实虽然有人到省里告状,但是却是匿名信件,所以纪委也觉得换届这种时候收到这种信件,用意有些不良,也不打算立案追究,只是让我回来给你提个醒,让你自己照照镜子,正正衣冠。也算是党内同志的一个善意提醒吧,你自己也要虚心接受。”
刘大同慢慢缓了一口郁闷气,想想也不宜太过激动,越激动,不是证明自己越心虚?
“赵书记,你走之后,谁来当书记?”他把话题转移到人事变动上来。
赵奎道:“目前尚未定论,而且即便组织部知道,也不会有人透露,纪律嘛。”
刘大同叹了一口气,说:“唉您这一走,我是担心滨海市又会像从前钱凡时代那样,再次陷入人事争斗里,这几年书记您打下的良好基础,又会被糟蹋掉了。”
他再一次有意无意恭维着赵奎,说是担心,实际是替赵奎表功。
赵奎语气变得坚定起来:“我也绝对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无论是谁过来当书记,也不能一朝天子一朝令,滨海市走工业化道路的方向,不能变!”
刘大同继续添油道:“钱凡留下的一派人如今还有许多在常委班子里,以往是你在,镇住了他们不敢妄动,你一走,新书记一来,他们还不翻天了?”
赵奎忽然笑了,说:“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这边已有安排。换届后,润泽同志会外调其他市当市长,我打算提拔山南同志担任副书记,至于山南同志的位置,由增明同志顶替,朱先进同志调到人大去当副主任。增明在开发区留出的空缺,由马海文顶上。至于政法委书记一职,我还在考虑人选……这次我上省里,和佟省长谈了许多,也见过了顾书记,这几年滨海市的成绩来之不易,他们俩也尊重我的建议,基本同意我的调整方案。”
按照赵奎的布局,钱凡留在班子里的人已经去了两个,钟山南是中立派,当副书记无碍于大局,不过这个政法委书记可是个要职,朱先进如果该任人大副主任,必须要找个自己人过来顶替,对工作才有利。
刘大同道:“雷鸣同志退休后,我个人认为副局长曾春同志适合接任。按照现在外地许多地级市的做法,政法委书记和公安局长是一个人担任,不分开任职,就连省里的公安厅也是这样配备,我看可以让曾春上来顶替朱先进的位置。赵书记,你觉得这个建议如何?”
赵奎摸着下巴,抬头看着天花板,心里暗自掂量着。
曾春?这个人自己见过,业务能力一流,人也机灵,关键是听话。
“这件事我在考虑下,曾春我见过,人不错。下个月底,中组部就会派人过来考察我,最近这段时间的工作以稳定为主,不能出大事。这一点上,你要作为一个近期的工作重心来做。对了,顺便把社会面稳控的工作交给曾春,让他试试,做好了,我看可以提拔使用。”
曾春是刘大同的心腹,赵奎这么说,就是给了一个机会给曾春,刘大同心下暗喜,如此一来,常委班子里基本都是自己的人多,即便赵奎走了,新书记来上任,表面上他是一把手,实际上自己还是无冕之王。
“行!请书记您放心,我明天就召开专题会议,把您的指示布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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