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占衙内已经命丧黄泉的时候,又有人惊叫起来。
“快看!占永福还活着!”
所有人目光再次聚焦在那辆黑色的马自达身上。
只见摔碎的玻璃后面伸出一只手,推开已经碎裂的钢化玻璃,却半天没看到有人钻出来。
陈港生看了一阵,道“咦?他好像被困住了。”
林安然看了一下风势,说:“咱们找个机会,冲出去把他救回来。”
许老三一干村民对占永福可不陌生,占衙内这些年在城关县的地界上横行霸道,挺招人怨的。
尤其是这些渔民里有很多是石角镇的渔民,和占永福因为土地滩涂的事情闹了到政府里去上访。
有人说:“这种人,死一个少一个,省得祸害人呐。”
也有人说:“风这么大,咱们出去救人,弄不好自己都搭上,林副县长,占永福可不是什么好人,救了他,就是救了一条毒蛇。”
“是啊是啊,别救了……”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了一番,都觉得为了个占衙内,实在不值得冒险。
林安然知道这时候也不能勉强村民,救人只是义无,不是责任。
“镇干部都过来,等会和我一起去救人。”
许老三对林安然十分尊重,见他坚持,便道:“算我许老三一个。”
其余人你看我,我看你。许久,又有人说:“也算我一个吧!”
不一会儿,已经有十多个主动请缨的村民。
有人笑道:“贱\/人就是命大!”
所有人都笑了。
等了一阵,风势一点没减弱,反而越来越大。
林安然担心困在车里头的占永福,这时候只要台风卷来一根大树砸在车上,占衙内的小命就很难保住了。
“不等了,再等下去,风只会越来越大。要是再过一阵,海水继续上涨,占永福恐怕得活活淹死。”
林安然不再说话,领着七八个人下了楼,到了大门处,吩咐大家用绳子系在腰间,相互串成一串。
门一开,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即便是相互绑在一起,大家还是打了个踉跄。
“稳住!”林安然大吼一声,所有人身子往前倾去,站了个弓步,总算稳住身形。
“跑!”
一声令下,大家一起勾着手,向马自达车小跑过去。
“救命啊救命啊”
占永福眼里还算不错,远远看到有人冲她跑过来,叫得比谁都凄厉。
“我是占永福,我爸是占树平,他是副县长,快救我!”
等林安然他们跑到车边,占永福迫不及待地亮明身份,恨不得祖宗十八代当过官的都抬出来以示显赫。
许老三抹了一把脸,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冷笑道:“占大老板,我们知道是你,你也不用现在就摆谱,有种让你的县长爸爸来救你!”
换做平时,占永福被许老三这种乡民如此挤兑,早就会暴跳如雷了。
不过现在自己是砧板上的肉,得罪许老三,别人一撒手走了不管,自己就只能在这里等着去海龙王的宫殿里和他下棋去了。
“哎哟!是许三哥啊!巧了巧了,咱们真有缘分。快救我,快救我!”
占永福现在什么尊严什么身份都不顾了,先顾着小命要紧,嘴里像灌了蜜,比谁都甜。
许老三从前和占永福打过照面,占永福还雇过许老三的船干活,那时候一口一个许老三,哪像今天叫“许三哥”这么亲热?
所有乡民都谛笑皆非。
咯剌剌
一声脆响,所有人本来就已经高度紧张,听到这种木头断裂的声音顿时警觉的四下一看。
原来占永福的马自达是在村道上逃窜的,村道两边有木头做的电线杆子,本来已经被风刮得摇摇欲坠,这会儿风势越来越强,似乎要断了。
周围有两根木头电线杆,也不知道是哪根发出的声响,不过无论是哪一根,只要一段,很可能就会砸在众人脑袋上。
“快救人!”林安然俯下身,看了一下车内的占永福。
占永福脸色都吓白了,哆哆嗦嗦在车里头嗷嗷叫道:“电线杆子要倒了,快救我啊!我还不想死啊!”
说到最后,一嘴哭腔,一张脸都成了苦瓜样,苦得能滴出水来了。
他认得林安然,心里总算稍稍一松,林安然是副县长,不会见死不救,如果是村民们自己在仓库里,恐怕不会过来救自己。
“你哪卡住了?”
占永福艰难地挪挪身子,哭丧着脸道:“车顶都扁了,安全带又卡住了,我这动不了哇!”
林安然回头问所有人:“谁带了小刀?”
许老三很不情愿地在身上掏出一把刀子,渔民身上多数会带着一把小渔刀,出海时候遇到挂网,可以隔断被缠住的网绳。
不过他也不情愿就这么轻易就拿出刀去救占永福,在手里抛了一下,冲占永福说:“占老板,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占永福愣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脸上憋得红了一下,然后大声叫到:“三哥救命啊!”
“嗳,真乖!”许老三这才把刀递给林安然。
林安然摇头苦笑,把刀伸进撤离,为占永福隔断了安全带。
咯剌剌
又是一阵木头折断的声音。
“搭把手!电线杆子要倒了,咱们赶紧救人!”
所有人一下子都紧张起来,赶紧围上来,分开两头又推又拉,很快将占永福像一条肉猪一样拖了出来。
占永福身上除了一些划破的小伤口,居然没一点儿伤筋动骨。
陈港生见状,又想起仓库里有渔民说的那句话贱\/人就是命大!
一众人不敢停留,蹒跚地相互搀扶着往仓库里跑,刚走开十多步,两边的电线杆子果然断了,嘭一声砸在了马自达车身上,那车本来就漏油了,电线杆子一砸,居然砸出火星,引燃了汽油。
顿时火光冲天。
回到仓库,大家暗自庆幸,刚才也是命大,不然电线杆子早点砸下来,不知道会砸到谁脑袋上,就算没砸到人,起了火估计也得烧着几个。
占永福坐在仓库的地上,胸口处大起大伏,好一阵才缓过劲来,马上拱手作揖,给所有人道歉:“各位乡亲,林副县长、陈镇长,谢谢你们了!我占永福今天算是想明白了,钱再多没了命也没用了……”
说到这里,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许老三道:“哟!你也二十多岁人了,一老大爷们你流什么马尿啊?”
占永福揉着胸口,断断续续道:“我……我的八百亩虾塘……全完了……呜呜呜……”
林安然顿时又是哑然失笑,原来占永福是心疼自己的钱呢。他刚才不是才说过钱没命重要么?怎么这一转眼,就头疼起钱了来?
“占永福,你的虾塘怎么了?”林安然问道。
占永福见林安然问自己话,先是停了一下,然后再度嚎啕起来:“全没了,全没了……都给海龙王养虾了……”
占永福执意不肯提早捕捞,和恒海水产签订了协议,赔偿虾苗和饲料钱给恒海水产。本来台风起初转向,占永福在虾塘的堤坝上高兴了好一会,甚至指着天大胆调戏老爷天也要给自己让路云云。
结果没高兴一阵,台风就来了。他完全没做防台准备,手下的工人见势头不对,早就开溜了,只有占永福自己在虾塘守着,直至台风登陆。
当风把他盖在虾塘边给虾农看虾塘用的砖瓦房的房顶给掀掉的时候,占永福才清醒过来,这台风还真是要来了,而且不是什么小台风。
他哇哇乱叫着从房子里跑出来,跳上自己的马自达,一路朝县城方向狂奔。没想到半道上又是风又是雨,又要躲避飞来的各种杂物,慌不择路之下就开到这里来了。
听完占永福的叙述,所有人心里都有些幸灾乐祸,贪字过了头就是个贫字,占永福自己作死,也怨不得谁。
眼下,林安然最担忧的是观福的事情,没有联系工具,无法和县里取得联系,也就无法将观福妻子的事情上报。
必须要调动县里和市里甚至军方的力量,才有机会把观福老婆接出来。
可是,眼下怎么联系县里呢?难道靠两条腿?显然不现实。
“我要给我爸打个电话去……”地上的占永福终于不再嚎啕,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台手机,正要拨号。
林安然大喜,一把抢过他的手机:“给我先打个电话!”
占永福傻了一样看着林安然,说:“不用抢嘛,我这里还有一台。”他说着,又从衣服内袋里又掏出一台摩托罗拉的龟背机。
原来,占衙内平常为了显示身份,故意连手机都买两台,加上他一直就待在车里,手机也放在内袋,没有淋湿,这回真是派上了大用场了!
这一切,倒是把所有人都看得怔住了。许老三忽然觉得这事业真是冥冥中注定的,看来好人还是要做一下为好。
如果刚才自己因为往日恩怨而不救占衙内,恐怕现在就没有手机可以联系县里,也救不了观福的老婆了。
一环扣一环,因果循环,真是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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