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然十分明白赵奎为什么约见自己。赵奎自己是不可能直接找上余家去见旧情人的,如果选择打电话,估计没说上话就被挂了电话。
他亟需一座沟通的桥梁,而林安然既然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和余家关系非同寻常,无疑是最佳的人选。
但林安然却不想就这么快让赵奎和冼白瑜见面,至少在余嘉雯离开滨海市之前是这样。
让蔡文明碰了软钉子后,林安然觉得事不宜迟,赶紧联络了余嘉雯。
果真如袁小奇所说,余嘉雯对签约音乐公司,当什么明日之星这种事压根儿就没多大兴趣。
她觉得现在自己的生活已经十分不错,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弟弟也去上了大学,养父余光宁的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
更为重要的是,离开了滨海市就见不着林安然了,这才是余嘉雯最舍不得的。
林安然从两个方面来劝服余嘉雯,一方面是余嘉雯本身就喜欢唱歌,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干嘛不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另一方面,林安然把王勇也拉下水了,说这也是王勇的主意,如果余嘉雯去参赛,绿力集团将会赞助她的一切费用,甚至投放广告以达到宣传目的,从这方面看,余嘉雯是绿力集团的员工,去参赛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
余嘉雯一向对林安然是言听计从,林安然说好,她就觉得好,袁小奇和张导劝了一天都没能说动余嘉雯,林安然一通电话居然就办妥了。
听说林安然帮自己劝服了余嘉雯,袁小奇欣喜若狂。
林安然问他什么时候能成行。
袁小奇说马上让人去订机票,第二天一早就走。
林安然想想也觉得很好,夜长梦多,迟则生变,赵奎肯定不会轻易罢手,等他亲自出马来找自己,恐怕什么借口都搪塞不过去了。
袁小奇的电话刚打完,赵奎的电话就来了。
“林安然,好大的架子嘛,我让小蔡打电话给你约见,居然还回绝了?”赵奎口气似怒非怒,说:“我在滨海市这些年,你是第一个拒绝见书记的县干部。”
林安然说:“赵书记,我估计蔡秘书有些误会,他问的是我今晚有没有空,可我今晚确实没空,这几天在忙着跑财政局。要不,赵书记咱们换个时间何如?”
赵奎听出林安然是在推托,而且自己主动约见他,竟然不是第一时间见面,而是往后推日期,这和不见又似乎没有很大分别。
其实林安然这时候心里已经有底,只要余嘉雯一走,安排冼白瑜和赵奎见面就无所谓了,这些私人恩怨还是让他们俩人自己去谈,只要不牵连着余嘉雯,一切好说。
林安然故意把见面时间推到第二天晚上,赵奎虽然有些不快,但也拿他没辄,毕竟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即便是林安然的上级,也总不能在这种事上摆官架子,以势压人。
赵奎重重地盖上电话听筒,林安然长长吁了口气,总算又拖延了一点时间,等明天余嘉雯上了飞机,就让赵奎自己和冼白瑜好好谈谈。
可是没过多久,尚东海却来电了。
“安然,我刚才去找老关,你猜怎么着?”尚东海口气显得十分惊讶,说:“老关说钱已经拨到你们县的财政账户上去了,让你别约他了。”
关山白的态度前后一百八十度转弯,林安然也感到意外。
他赶紧问尚东海道:“这事怎么一回事?”
尚东海的口气听起来怪怪的,说:“赵书记亲自给他打了电话,让他马上将钱下拨到城关县。我说安然,你找了赵奎帮忙?”
尚东海自己也觉得纳闷,赵奎对林安然一向有看法,怎么会去帮忙?
林安然顿时明白了,恐怕是因为刚才自己无意提了一句,赵奎马上给关山白打电话让他拨钱,恐怕赵奎很快又会来电话了。
这人还真是急了。
果然,尚东海的电话刚挂断,蔡文明的电话又进来了。
“林副县长,你在开发区的家里是吗?”
林安然吃了一惊,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床边掀开窗帘,果然看到赵奎的01号车牌的轿车在楼下等着,蔡文明拿着手机边打边往上张望。
这种情形,看来是怎么都躲不过去了。不过还好,既然赵奎今天只是要见自己,恐怕是要自己搭桥,时间上还有回旋的余地,反正明天一早袁小奇就带着余嘉雯去省城了。
“蔡大秘书,你可真是心急,都到我家楼下来了?”林安然边开玩笑边穿好衣服,慢慢下楼去。
其实蔡文明自己也是一肚子问号,赵奎如此急着要见林安然,所为何事?按道理,在工作上俩人是没有什么交集的,况且一直以来赵奎似乎都对林安然不大感冒,这次却为何这般礼遇?
不过做秘书的,有些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就算听到了,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见林安然从门洞里出来,蔡文明合上手机,拉开车门说:“林副县长,你这回应该不会拒绝到市委走一趟了吧?”
林安然摊摊手,苦笑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上了车,车子滑出公路上,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市委。
赵奎的办公室对于林安然来说并不陌生,这是从前钱凡的办公室,自从钱凡死后,赵奎就搬了进去,对里头摆设的改动不大。
“来了?”赵奎边批阅着文件,边朝沙发那头扬扬脑袋,示意林安然去那边坐下。
“小蔡,去倒杯水过来,我要和林副县长好好谈谈,暂时不见其他人了。”
蔡文明应了好,赶紧拿来茶叶和杯子为林安然泡茶,心里却一直在嘀咕着,猜想俩人到底要谈什么,竟然让日理万机的市委书记赵奎闭门谢客。
等蔡文明忙完出去,又将门带上,赵奎这才慢悠悠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拿着自己的杯子都到沙发里坐下,眼睛盯着林安然看了许久,忽然冒了一句。
“你和嘉雯很熟?是什么关系?”
林安然没料到会是这句开场白,就像是个家长在审问自己女儿身边的可疑男人一样。
“朋友关系。”林安然觉得大家都没必要绕弯子,于是道:“赵书记,今天找我来,不会是为了问我和嘉雯什么关系的吧?我想,你是想让我安排一场和冼阿姨的会面对吗?”
赵奎笑了笑说:“林安然,你倒是挺直接的。”
林安然说:“赵书记您的时间是宝贵的,我不能浪费对不对?你的话我一定带到给冼阿姨,不过具体能否见面,不是我能决定的。我想你也清楚,冼阿姨的性子刚烈得很。”
赵奎点点头,神情有些落寞,显然内心十分痛苦。
“这些年,她们过得怎样?”
林安然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其实也不说赵奎也能查到,便毫不遮掩说道:“早几年经济上比较窘迫,嘉雯是边打工兼职边读完的财校中专,如果不是家里环境不好,估计她也上大学了。冼阿姨一直就在太平镇做代课老师,收入不高,嘉雯的养父余光宁是天平镇的公务员,但是身体不好,有心脏病,要长期修养调理。对了,冼阿姨和余叔叔俩人有个孩子,是男的,嘉雯的弟弟。这几年,嘉雯毕业后去了绿力集团,目前是恒海水产的财务总监,她收入不错,家里现在负担轻了许多。”
赵奎还是不住地点头,喃喃道:“是我对不住她母女俩……”
林安然说:“赵书记,既然情况你都清楚了,我不放说说我个人的看法。咱们今天就算是俩个男人之间的谈话,不算上下级关系。我觉得嘉雯一家目前的生活很平静,你如果硬要插手进去,恐怕对冼阿姨、嘉雯甚至对你自己都没什么好处。你确定要认回嘉雯?”
赵奎脸色有些潮红,手微微颤抖着,使劲搓揉着,说:“这么多年,我的良心一直没好过,要是我告诉你,我就没睡上一个安稳觉,你信吗?这么多年我都暗中派人在找她们母女俩,不过都找不到。既然上天安排我能重遇嘉雯,我想就是给我一个机会去赎罪的。”
林安然叹了口气本来想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但见赵奎愧疚难当模样,又有些不忍心,想了想道:“其实你当晚见了嘉雯,我就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回去后我给冼阿姨打了电话,她的意见是,既然当初都没在一起,今时今日就无须再有什么瓜葛了。”
赵奎的嘴唇轻轻抖了一下,说:“她还是在怪我……还在恨我……”
林安然说:“我想冼阿姨并非恨你,只是不想嘉雯的生活被打破,这么多年,你在她心目中可不是什么好形象,如果你贸然出现……我怕她会接受不了。”
赵奎愣了下,然后抬头看着林安然说:“你倒是挺关心嘉雯的。”
林安然被他这么一问,显得有些尴尬,说:“我当年认识这丫头的时候,觉得她真的挺不容易的……十几岁,边读书,晚上还要打工,所以关心一下也是正常。”
赵奎说:“我得谢谢你,我知道嘉雯能进绿力集团都是你在帮忙,余家这几年也受过你不少恩惠,林安然,这个人情算我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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