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色官途

作者:严七官

  马海文从宁远办公室里出来,黑着一张包公脸匆匆去了刘大同办公室。

  和见宁远不同,马海文常来刘大同办公室,可以不事先电话预约便可直接登门,刘大同的秘书翁建清也是见惯不怪。

  刘大同感觉出马海文的脸色十分不好看,招呼他坐下后劈头便问:“海文,脸色这么难看?”

  马海文把手里的那份材料往刘大同桌上一放,十分气愤道:“刘市长,我们研究出来的人员组成方案被宁书记给否决了。”

  刘大同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拿起那份人员名单略微看了一次,说:“宁书记怎么说?”

  马海文似乎气愤难平,没好气道:“还能怎么说?刘市长,这就旧城改造就是建委的分内事,宁书记这人也是,偏说不能让建委一家独揽大权,要相互监督。非得让其他乱七八糟的部门都派人进来插一手,最让人反感的是,竟然建议从监察部门抽调俩人进驻办公室,说是对改造项目展开工程中的工作方式、方法进行监督。你说,这是不是摆明了说不信任我们推荐的人?”

  刘大同把材料合上,重新仍在桌子上,人往大班椅上一靠,双手一叉,眼睛直勾勾就看着天花板,说:“本来就不信任,又何来是与不是的问题。”

  他忽然破感触地叹了一口气,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海文,你要提高点政治敏感性。昨晚我和赵副省长通了电话,其实对于宁书记的这种做法,赵副省长也早有预料了。最近省里也不太平,省委书记叶文高同志看起来文文弱弱,确实政职场上的高手,不声不响做了一些人事调整,处处都针对着咱们南海省本土的干部。这宁书记到咱们滨海市来,恐怕也只是叶书记棋盘上的一颗落子而已。”

  马海文心里一动,心里暗自揣摩,如果宁远真如刘大同所说,只是叶文高下在南海省权力场上的一颗棋子,那么首先叶文高的目光已经注意到了滨海市这个地方。

  如果真的如此,自己在这滨海市里经营多年,和方方面面的人物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宁远既然是叶文高派来的,那么就会将这里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如实反映给叶文高,若是这个省委书记真的要抓住一些问题开刀,自己恐怕难以独善其身。

  想到此处,宁远更如一根刺在腰间的芒刺,不除则不快。

  “咱们滨海市这几年,好歹也是出了点成绩的。虽然在省里地级市排位还是靠后,但是比钱凡书记主政时候好多了,这个时候,叶文高书记却派了这么个人过来滨海市主政,那不是破坏大好局面吗?当初如果是刘市长您当上了书记,我相信咱们滨海市的工作现在已经是一个新的局面了。”

  马海文当官多年,口才自然一流,这番话既推卸了滨海市发展缓慢的事实,又暗中拍了一下刘大同的马屁。

  刘大同果然受用,脸上现出微笑,说:“海文,组织上的决定,咱们要服从,谁当书记都是当,他宁远当书记,也总得听从咱们班子的集体决议,不能总是一意孤行。不过……”

  刘大同话锋一转,又道:“最近省里其他兄弟市出了几件事,对我们也是一个警醒啊。无论叶书记的意图是什么,可是人总归还是要做好自己分内事,自己身上不干净,落了把柄让人抓住,这也怪不得谁了。”

  马海文知道刘大同指的是近期南海省东部两个地级市接连发生权力腐败案件,涉及的都是一些市里的一二把手。不过在马海文看来,这不过是叶文高调整权力架构的把戏罢了。这年头,真要查,谁能没点问题?

  “刘市长,要我说,这就是政治打击而已,名义上是反腐,实际上是清除异己。咱们南海省是改革前沿,这些干部哪个不是当年摸着石头过河的先行者?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不是说我们要辩证看待问题嘛?要在河边走,一点鞋都不湿,这本身就不是辩证唯物主义,本身就不是实事求是。”

  刘大同又笑了,伸出手指朝马海文点了点,既像是批评,又像是称赞,说:“狡辩!海文啊,你这人就是太聪明,太老实!”

  又道:“不过要小心,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对了,你是分管进出口贸易和打私工作的副市长,最近我听说一个事,不知道你自己知不知道。”

  马海文听到刘大同提起打私,心里有些发虚,不过还是装作若无其事道:“刘市长,到底是什么事?还请您明示一下。”

  刘大同说:“开发区有个打私办的副主任叫李善光对吧?”

  马海文心里暗暗吃惊,果然是这事,看来已经传到了刘大同耳朵里。

  “没错,有这么个人。最近有人举报他护私放私,已经让纪委双规了,目前在双规期内,人在市委招待所里控制着呢。”

  刘大同的目光在马海文脸上打量了一番,看得后者直发毛。

  片刻之后,刘大同才问道:“可是,现在他的老婆到处为他喊冤,说是纪委抓错人了,李善光是被人诬陷的,就是因为他秉公执法,得罪了那些走私分子。”

  马海文立马摇头否认:“我看不会是诬告,我分管打私,所以这事我也去了解了一下。现在纪委那边的材料和证据都十分充分,证人证言,还有从办公室里搜出来的现金证物,我看是个铁案。”

  刘大同似乎漫不经心,缓缓道:“现在宁书记把这事都捅到省里去了,昨天晚上,赵副省长还问起我这事来,让我了解下情况给他个答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目前尚未清楚,所以特地问问你。”

  马海文见刘大同问得那么仔细,心里暗道,难道是知道我跟这事有关联?那到底是如实相告,还是继续否认?想到这里,额头上微微沁出一层汗珠。

  不过念头一转,马海文心想,这事其实是刘小建一手策划的。这么多年来,刘小建一直隐藏的比较好,面上的事情都是司徒洋、林水森和他旗下的几个得力助手出面,所以无论是李善光也好,还是其他告状的人也罢,都不曾在检举信中提到刘小建。、

  李善光的这次举报,是首度在检举信中提及了刘小建,不过也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刘小建,倒是有充足的证据指向了司徒洋的隆德公司。

  其实,就算是刘大同知道又如何?刘小建是他亲儿子,虎毒不食子呢!难道刘市长还能送自己儿子去蹲监仓?

  想到这里,顿时又多了几分底气,说:“其实这些事情老来问我们地方上的干部也不适合,你看,这打私工作,边防也管着,海关也管着,他们才是唱的重头戏。我觉得,还是要问问边防和海关的领导比较合适。”

  刘大同似乎对马海文的态度不甚满意,也嗅出了自己这个心腹似乎在回避一些关键性的问题,心里盘算了一下,决定抛出点干货,给马海文施施压。

  “海文,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不要给我绕弯子,这次事情可是很严重的,赵副省长提醒我,叶书记已经将宁书记呈上去的材料送到了中央纪委,还送到了南海海关分署,海关分署又送呈了总署,相信很快会派人下来。不用我提醒你也知道,如果是中央纪委插手,这事情有多严重就不用我赘述了。”

  马海文听罢,果然吃了一惊,没想到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

  “刘市长,你看,这林安然回来市区就一定没好事!据我所知,这件事和相关的材料,就是他给宁书记送去的。当年还是你和赵副省长英明,就知道这林安然是个搅屎棍,把他放在城关县里去,这一回来,马上就满城风雨了……”

  刘大同不客气地打断马海文:“你不用在我面前说三道四,林安然什么人我比你清楚。若是检举信里的东西是空穴来风,害怕人家查?海文,我告诉你,今天关着门我跟你谈这事,就是当你自己人,你连我都骗,将来出事了,谁都保不住你!”

  他是拿捏准了马海文的弱点,马海文人聪明,也滑头,不过最怕就是丢了靠山,自己是他靠山,这么一逼他,他肯定会说实话。

  果然,马海文额头上的汗珠更多了。

  许久,马海文搓了搓手,才道:“其实这事……主要的问题出在三个方面,一个是隆德公司,还有一个就是开发区石化厂的油品码头,另外就是海关那边……”

  刘大同说:“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到底有没有牵涉在里头?”

  马海文赶紧摇头否认:“没有没有,这可跟我没什么关系!”

  刘大同松了口气,把手里的笔丢在桌上,轻松道:“既然没你什么事,就让他们查去吧,海关又不是我们地方单位,出事了也跟我们没什么牵连。”

  马海文脑袋低垂,似乎一点没有如释重负的意思。

  刘大同看到他表情异常,又问道:“海文,你到底有没有跟我说实话?!”

  马海文一惊,忙说:“我刚才说的是实话……只不过是一部分实话……”

  刘大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逼问道:“说!还有什么瞒着我?!”

  马海文支支吾吾道:“其实……这事和小建有点儿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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