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尴尬的结果,既在林安然的意料之中,但又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以钟惠的任性,肯定会说一些让人难堪的话,让大家无所适从;聊之外的是,钟惠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哭了。
钟惠一哭,卓彤也红了眼。没一会儿,俩个好姐妹都哭成一团了。
见众人进来,楚楚冲他们摊摊手,扁了扁嘴,表示刚才自己也很无奈,拦不住这姐俩。
刚才大家喝酒也只是适可而止,这下子卓彤和钟惠却放开了喉咙,一杯杯灌酒,众人拦都拦不住,林安然劝了几句,倒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钟惠和卓彤俩人居然口径一致对外,数落起林安然来。
“惠儿,咱们以后再不搭理林安然了,他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让咱们姐妹俩为他伤心?不管他了,咱们喝。”
“小彤,你说得对,林安然就是一个臭男人,咱们没臭男人,一样能活!”
……
这些话一出口,林安然就显得尴尬无比,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万彪识趣,借口还有要紧事,匆匆忙忙告了辞。林安然虽然同他是好友,可是俩人毕竟还有个上下级的关系,他不愿意在这种场合久待,看着林安然出洋相。
林安然给楚楚丢眼色,让她去劝,楚楚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林安然你少跟我打眼色,我看惠儿跟卓彤都说得对,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说罢自己也灌了自己一杯。
尚东海啧啧两声,在一旁暗自碰了碰楚楚,让她少掺合。
没料到楚楚性子素来泼辣,不吃他这套,瞪起一双秀目,说:“姓尚的,少给我来这套,林安然就算是大领导我也得照样说!”
她和卓彤虽然交情一般,但是却十分心疼钟惠,转头就对林安然道:“林安然,不是我说你,看你当官做事是一套一套的,怎么处理起感情来就跟****一样?你是个男人吗?行不行你给个准话,你对得起你身边几个女人吗?别以为你不沾腥,装得个谦谦君子的模样就有理了,你他妈不清不楚含含糊糊你就是耍流氓!”
说着又灌了自己一杯。
这话虽然冲,林安然去无从反驳,这么多年来,在感情一事上,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自从和卓彤分手之后,对感情一直就有些抗拒,甚至有些恐惧,自己也说不清到底为了什么。
是怕担责任?还是曾经沧海,对感情这事有些淡然了?要说感动,自己也不是没有过,对卓彤,那是不用说了,当年俩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而对余嘉雯,对钟惠,还有对秦萍,在某些时刻也是曾经有过感动,这些女孩子都十分优秀,可是也正因为优秀,林安然觉得自己更要谨慎。
也正是这种谨慎,导致了自己一直以来在感情一事上的缩手缩脚,最后导致更加不清不楚。
尚东海脸都绿了,实在看不下去,林安然性格虽然大度,可自己老婆是一点脸面都没给人家留着,况且这也是钟惠她们和林安然之间的私事,作为旁人,实在不好插嘴。
“楚楚,别胡闹了!”他有些发怒,口吻比平时严厉许多:“我看你是喝多了,我送你和钟惠回去。”
说罢站起来,扯着楚楚和钟惠就往外走。
王勇也赶紧上前去,连拉带劝,说:“卓彤你也喝多了,一起走吧。”
林安然却不敢送,这俩女人都喝醉了,要是在走廊或者大厅里对着自己又是一通数落,很容易招致被人的围观。
滨海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林安然好歹是市领导,经常会在电视上露露面,虽然不能说是明星脸,但认得他的人也不少,何况来辉煌大酒店吃饭的也不乏体制内的人,被人看见恐怕明天就成了机关里的头条新闻。
他感激地对尚东海和王勇说了声谢谢,尚东海拍拍他的肩头叹了口气,道:“刚才楚楚的行为我觉得不对,可是有些话,我确实赞同的,老弟,你自己得做个抉择啊,这么拖下去,人家骂你混蛋,你也还真是不冤。”
王勇也唯恐天下不乱,冲他做了个鬼脸,笑道:“东海说得对,林安然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大流氓。”
一番扰攘,钟惠和卓彤也终于肯起身出门,林安然跟在尚东海身后,送她们出去。
没料到是冤家路窄,刚目送尚东海一行人消失在走廊上,回头却瞧见了秦萍就站在自己身后。
这情形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在这里?”林安然觉得自己的脸皮有些发热。
秦萍朝尚东海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几眼,笑道:“怎么?我看见钟惠和另外一个女孩子了,都喝醉了?”
林安然只好点头承认:“对,喝多了。”
秦萍一双美目在林安然脸上扫了几下,颇有深意问道:“你不送送?”
林安然更加局促,他又不能说自己顾及身份,怕影响不好,所以不敢送,犹豫了一下才装作镇定道:“我还要回办公室一趟,有些事要处理,不顺路。”
这种谎话当然瞒不了心思如尘的秦萍,不过她也没深究下去,说:“行,那你送送我吧。”
林安然看了看她身后,没看到有同行的人,便问:“你怎么在这里?”
秦萍说:“石化厂的审计工作已经初步完成了,我下礼拜就回省城交差,市里的一些领导和石化厂的刘总请我吃饭,为我践行。”
林安然说:“行,我送你回宾馆吧。”
俩人下了楼,林安然取了车,载着秦萍往市迎宾馆开去。
“这次审计结果怎样?石化厂有没有什么问题?”林安然担心秦萍问起刚才的话题,干脆主动聊起工作来。
秦萍摇摇头,略带担心道:“问题很多。你知道石化厂之前是怎么赚钱的吗?”
林安然握着方向盘问:“怎么赚钱的?石化厂,不就是买油吗?难道还有别的赚钱渠道?”
秦萍说:“其实从去年初开始,石化厂第一季度就已经出现了亏损。我发现了一个事,郑伟明之前不是涉嫌走私吗?”
林安然点头道:“没错,现在人都跑到加拿大去了,估计身上有些问题说不清,他自己也清楚,所以被落选之后匆匆就离开了。”
秦萍又摇摇头,说:“我最近在石化厂搞审计,听说了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
林安然奇道:“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
秦萍说:“郑伟明根本不是落选的,是他自己操作的结果。我在一些中层干部的口中打听到一些消息。郑伟明其实在石化厂口碑还算不错,至少现在来说,他要比刘淑琴的口碑还好。”
林安然有些吃惊,他对郑伟明的了解始于当时的“利达通”号油轮走私案,自己到开发区上任的时候,郑伟明已经离开了石化厂总经理和厂长的职位,远走加拿大了。在自己的印象中,郑伟明恐怕跟走私团伙脱不了干系,甚至石化厂也牵扯到走私活动里去。
况且郑伟明名义上是落选了才离开,刘淑琴是竞争上岗的新总经理,怎么刘淑琴的口碑还比不上一个远走他乡的郑伟明?
“有意思,你倒是说来听听,郑伟明口碑怎么个好法?”
秦萍理了理刘海,说:“石化厂要不是郑伟明,恐怕去年四月份开始就已经发不出工资了。”
林安然大吃一惊:“什么?石化厂是利税大户,怎么会发不出工资?”
秦萍道:“我搞审计的,只会根据账目上的数据说话。石化厂的账目显示,他们前年底开始出现销售下滑,去年初就已经出现七千万的亏损,不过之后三个季度扭亏为盈。按照那些干部们的说法,功劳是郑伟明的。”
林安然觉得这里头大有文章,一个一直以来被认为是畏罪潜逃的人,怎么忽然就成了石化厂干部口中的功臣?
“你没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秦萍温柔地笑了笑,说:“我就知道你对这事有兴趣,其实我听了也有些奇怪,就多嘴问了下。这事说起来,跟走私有关。”
“走私?”林安然有些不解。
秦萍接着道:“自从刘小建退出和石化厂经营油码头项目后,石化厂的生意忽然就一落千丈了。96年,石化厂在南海省西南地区市场份额为80%以上,但是到了97年初,短短几个月之间,就下滑到了38%,这种情况下,当然就会产生亏损了。”
林安然忽然明白了,说:“刘小建是走私油品的,难道是他的走私油冲击了市场?可是,如果要对南海省整个西南地区的油品市场产生冲击,这量可是非常大的了。”
秦萍说:“这个我就没深问了,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恐怕走私的量不会小,至少每月都在十万吨以上。”
林安然吓了一跳,又问:“既然是这样,郑伟明是怎么扭亏为盈的?”
秦萍说:“不能独善其身,就唯有随波逐流了,你这还不懂?”
林安然点点头说:“这下我懂了,他自己干脆也参与走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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