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斌见林安然给自己出难题,不恼反喜,心里暗自高兴。道理十分简单,如果林安然根本没考虑过要提拔他,何必给他出什么难题,那本来就是他劳动局的本职工作,做好做坏都是本分事。
“林书记,现在我们开发区年初正是用工缺口高峰期,这一千个职工是小菜一碟,请你放一百个心,既然你给我出了题,苏斌就给你交一份满意的答卷,考不出好成绩,我也就没脸在跟你谈什么能力和资格了。”
苏斌把话说明白了,悬起的那颗心也彻底放了下来,林安然虽然没答应过什么,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自己不是牛皮灯笼,非得点到位了才明。
其实林安然也挺喜欢苏斌这种颇有冲劲的工作方式,虽然苏斌不是年轻干部,不过性格使然,做事比较干净利落。
“好吧,今天就谈到这里吧。”林安然看看手表,说:“都四点多了,你也该回去陪陪家里人了。我也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坐飞机回来落地到现在,就没停过。”
苏斌站起来,往门外走,却笑着说:“书记,我看你今天是没时间休息的。”
林安然见他笑得神秘,便问:“为什么这么说?”
苏斌说:“我刚才在楼下看到孔主任的车,没敢上来,就在远处的小卖部里等着,结果看到咱们开发区几个部门领导陆续都来了,现在估计都在楼下。”
“那你是怎么上来的?”
苏斌笑得神秘:“先来后到嘛,大家撞见了也不会尴尬,谁先来谁先上。”
林安然有些愕然,没想到自己刚回来,这些部门领导居然马上收到风声,一个个都不过年了,跑到自己这里来拜年。
不过想想也是,给领导拜年几乎是一种官场惯例,人家去拜年你不去,谁知道领导心里怎么想?
所以往往就成了一种约定俗成,大家都去,就像排队买菜一样。
一想到这里,林安然就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现在根本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过年了,倒有点儿像庙里的神仙,等着人家上门供奉香火。
“苏局,我同你一起下去。”林安然喊住苏斌,他觉得这家里是不能待了,再这么下去,今天一天的时间度得浪费在这种烦人的迎来送往上。一想到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送礼和寒暄,林安然就觉得麻烦。
和苏斌聊着天,下了楼,果真没错,大约五六个局办领导在楼下院子里的树下聊天抽烟。
林安然皱了皱眉,心想,如果别人看到这种情况,心里会怎么想?看来这种扎堆给领导拜年的情况还真是成了见惯不怪的风气了,拜年本身是一种联络感情的传统形式,却被蒙上了这种庸俗而功利的色彩。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反感。
本想就这么离开,又觉得有些不妥,毕竟这些人是自己的下属,自己当领导不能落个不近人情的口碑,场面上的礼貌也还是要做到位的。
于是故作惊讶看着所有人说:“哟!怎么你们都在这里?”
所有人都没想到林安然会下楼,无不面面相觑,虽然彼此都知道是来给林安然拜年的,可是谁也不好当面这么说。
没等他们反映过来,林安然走上来,一一同他们握了手,说:“我今天有点急事出去一下,春节期间是敏感时期,大家都辛苦了,都回去陪家里人吧。”
见他要离开,大家的脸色顿时很难看,不约而同说道:“林书记……这……”
林安然笑着冲他们挥挥手,说:“我知道了,大家有心就行了。咱们开了年再见,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开年上班第一天,作为开发区一把手,班子领导是要分头到不同的单位,给第一天上班的干部们发开门红包的,当然,也会吃顿开年饭,鼓舞下士气。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林安然上了车,绝尘而去,丢下一帮不知所措的部门领导。
其实林安然自己也没想好应该到哪去。开车在市区的街道里转了几圈,忽然觉得有些滑稽,看来这领导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居然过年过得跟躲债一样。
开着开着便到了海边,点了根烟在石头上坐着看海。春节了,天气又冷,海边人不算多,林安然被刺骨的海风吹了一阵,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正想着是不是给王勇大个电话,让他出来陪自己吃顿饭算了,手机这时候却响了。
那头是远在京城的何源,一开口就一同埋怨:“林老弟啊,咱们俩可真是没缘分,你看我这头才到京城,说去秦老爷子那里找你坐坐,没想到你却回了滨海。”
林安然笑道:“何大哥,事出突然,身不由己啊。”
何源说:“听说是你们的石化厂出事了?”
林安然暗道,何源怎么对滨海市的事情如此感兴趣,即便他想到这里投资,也没必要对石化厂这点小动静那么在意。
“何大哥,你消息真是灵通啊。”
何源呵呵笑道:“其实我是见了文高,他说起你回去滨海的事,我好奇多问了几句。”
话锋一转道:“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我要谢谢你。听说你在班子会上舌战群儒,给旧改项目定下了调子,这几天集团办公室那边同我汇报了情况,我让他们务必全力以赴配合好项目小组那边的工作,一定给你们滨海市政府和群众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林安然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问心无愧嘛。你们的实力比四象房地产强,出的条件也好,选择你们也是理所当然。我没有帮你说话,只是公事公办。”
他顿了顿,道:“恐怕你这么一来,是彻底得罪刘大同了。据我所知,刘大同这人城府比较深,不是个大度之人,老弟你可要提防着点。”
林安然感激道:“谢谢你的提醒。其实我也不想太得罪刘大同,他毕竟是市长,我只是个常委,原本我还应该好好配合他的工作才是。说到底,是他们父子的胃口太大了。”
何源在电话里嗯了一声,赞同林安然的看法:“刘大同那一批人,现在都不按官场规则来玩了,有些事情做得太露骨,告状陷害这一手下三滥的事都玩了。其实他们自以为玩得好,可是别人眼里,他们玩得太过火,大家看着都怕了。还是老话说得好,上帝让他灭亡,别先让他疯狂。你这么处理是对的,倒不是我站在自己的利益角度说话,而是你如果把这么大的工程任由他们去安排,恐怕迟早要出大事。”
林安然意识到何源指的是刘大同陷害宁远一事,便道:“我起初也有过矛盾,在这件事上,如果他们处理稍微得当,我也会让步,只是有时候不能两全其美,只好权衡利弊择优而选了。至于得罪不得罪他,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何源说:“老弟,您真的不需要对我公司有什么特别关照,这个项目我很有信心能做好。现在你正处在关键时候,我就不想再给你添加什么压力了,否则,就不是朋友之道了。”
林安然听着很感激,邀请何源有空一定过来看看。
何源却说:“我暂时就不会过来了,避避嫌为好。如果你那里有什么事,该帮忙我一定会帮忙,老雷诺已经回了法国,现在项目基本都交给了常驻滨海市的项目小组去办理,你什么事,就找卓小姐吧,这事她全权负责。”
临了又忽然冒出一句:“安然老弟,你放手干去把工作做好,滨海市的那几颗老鼠屎已经是秋后蚱蜢,蹦不了几天了。”
说完也不等林安然再问,直接说再见了,然后挂了电话。
林安然拿着手机,对着大海愣了半天,反复咀嚼着何源最后一句话里的含义。难道何源在京城听说了什么内幕消息?还是叶文高这次回京,已经和某些中央的大佬们达成了什么共识?
想了一阵,手机再次响起,一看,竟然是余嘉雯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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