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色官途

作者:严七官

  滨海市在香港虽然没有设立办事处,不过同乡商会的理事会里却设立了一个所谓的秘书长的职务。这个职位由市政府机关事务管理局派驻了一个科长兼任。商会本身是民间组织,可是滨海市的情况有些特殊,既然同乡商会又经常负担接待来往的滨海官员职能,所以就安插了这么一个公务员在这里,有些半官半民的味道。

  这位秘书长姓窦,叫窦兴民,人长得胖而矮,皮肤白皙,比起书里的江南美女不遑多让。朱科长最有特色的是一堆眼睛,因为胖,这双眼睛本来又小,所以乍一看去,只看到了瞳孔,没能看到眼白。很像是洒在雪地里的两颗黑豆,所以熟悉他的人都叫他豆秘书长。

  林安然下了飞机,窦秘书长早已在大厅出闸口处恭候多时。

  殷勤地接过林安然的行李,窦秘书长把众人带出候机大厅,上了一辆道奇商务车。刚在车上坐稳,窦秘书长便道:“林常委,你们这次来公干的形成,我已经安排好了。”

  说罢给林安然和刘淑琴、刘京东各递上一份行程表。

  行程表上写着入住的酒店,每一顿饭的安排地点,还有窦兴民的联系电话和应急联系电话等,十分细致。考虑到林安然要找李盛名洽谈项目,所以除了第一天和最后一天的固定行程之外,其他时间都写着机动。

  林安然心道,这个窦兴民做事倒还真是细致,考虑非常周到。滨海市一共有三个外驻办事处,香港这个同乡商会理事会的职务只能算个联络员,但是相比起驻内地的办事处,这个香港的联络员确是一份优差,人人艳羡。

  道理很简单,这理事会的秘书长说不好听叫一个联络员,但是这个联络员确实链接滨海在港商人和滨海市政府之间的重要纽带,而且香港是花花世界,窦兴民在这里混了七年多,平常工作本来就没什么可做的,只是滨海市的领导来香港时候会忙一些。

  所以业余时间便投资做点生意,他接触的都是有钱的商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些生意甚至是别人纯关照性质给他的,有些是他帮人牵桥搭线回内地投资别人感谢他给的。

  坊间传闻,窦秘书长有多次机会回滨海市更上一层楼,可他都放弃了。一个人能够换了几届领导,依旧稳坐香港同乡商会秘书长的位置,窦兴民自然是个能够左右逢源的人物。

  林安然是早有所闻,今天是第一次见面,看到这份行程安排,心想传闻果然非虚,窦兴民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数年,也不光靠的是溜须拍马的功夫。

  不过对安排里的住宿,林安然却有看法,问窦兴民:“窦秘书长,安排住在皇冠假日酒店,又是豪华海景房,档次是不是太高了一些。”

  窦兴民立即解释道:“不高不高。林常委,情况是这样的。皇冠假日酒店跟我们有长期的合同,只要我们滨海市的同志过来公干,都会入住他们这里。皇冠假日的其中一个股东,是我们滨海市的一个老乡,所以格外优惠。”

  停了停又道:“安装在这里,其实还有很多因素。例如今晚的接风宴就安排在黄光假日酒店里头,您住在楼上,行动方便。而且皇冠假日酒店是在礼顿道,地处铜锣湾商业区,购物方便,如果林常委您想买点手信,附近不远就是有不少购物广场。”

  林安然听罢,笑了,说:“窦秘书长,你口才可真好,要是当个旅行社老总,生意一定不错。”

  窦兴民见林安然夸自己,显得十分高兴,说:“林常委,您就不要叫我什么秘书长了,叫我小窦就好。”

  林安然愣了下,看了一眼依旧堆满笑意的窦兴民,自己还未满三十,窦兴民已经四十多岁了,自己喊他“小窦”?想想都滑稽。

  到了酒店,已经是将近八点了,门口一群滨海籍的老板早就在门前等候,余嘉雯和袁小奇也郝然在列。

  商人里为首的是临川籍贯的老板徐启东,徐家其实在三十年代已经移居香港,从其祖父徐其周一代凭航运业开始发家,即便后来定居香港,但在滨海市却有大量遗留物业,解放后直接捐赠给政府,成立徐其周基金会,将物业出租获利全部拨入基金,作为慈善用途。

  徐启东虽然身家丰厚,在香港上流社会也有地位,但不热衷政治,所以既不是什么人大代表也不是什么政协委员,可由于他在香港商界的地位,这些滨海籍同乡商会的老板们都以他马首是瞻。

  林安然没料到徐启东会亲自来迎接自己,握手时颇为惊奇,问道:“徐董事长,你亲自招待我,安然可真有些受宠若惊了。”

  徐启东却自己解释开来:“林常委,我也不瞒你,之前我是没考虑过要来的,当时只当你是个滨海市常委,不过前天家父有个故人来电,这才知道你也是故交之子,所以徐某就不能不来了。”

  林安然更是惊讶,什么故交之子?自己父亲是林越,也没听过家里有人跟徐家有任何瓜葛,更谈不上什么故交了。

  徐启东也不等他再想,笑吟吟引着他一一介绍了到场的各位老板。

  到和余嘉雯握手时,林安然不免有些尴尬,倒是余嘉雯落落大方,脆生生直接叫了声:“安然哥,我们又见面了。”说罢,皱着鼻翼,笑了。

  林安然见她笑得淘气,尴尬更盛。徐启东旁边见了,料到俩人肯定相识,便道:“看来林常委和余小姐是老相识了。”

  林安然只好解释:“很早就认识嘉雯了,不过当时她还没当歌星,是在我一朋友公司里做财务总监。”

  徐启东道:“看不出来啊,余小姐原来非科班出身,还是多才多艺啊。”

  等握完手,林安然忍不住问徐启东:“徐董事长,请恕我冒昧,我和您是第一次见面,怎么敢称故交?”

  徐启东神秘地笑笑,这时,一辆保时捷驶入酒店门廊,门童赶紧上去开了门。

  保时捷里下来一位女士,约莫五十,一身黑色晚装,极有气质,随手递给门童车钥匙和小费,朝林安然这边看来,一笑道:“徐董,安然,我迟到了。”

  徐启东哈哈大笑,迎上去和这人来了个西式拥抱,说:“安红,我可有一阵没见你了。”

  回头对林安然说:“这是你姨不?”

  林安然回过神来,点头道:“没错。”

  有对秦安红道:“小红姨,你怎么在这里?”

  徐启东呵呵笑道:“既然是安红的外甥,我就没说错嘛,故交之子。”

  上了酒店餐厅,进了房间,林安然在秦安红身边坐下,一问,这才知道缘由。

  原来徐启东的祖父徐其周是一名爱国商人,当年做航运时和内地八路军已有联系,多次为苏区运送一些医疗器材和药物,当年和秦老爷子有深厚的交情。但是徐家不热衷政治,所以解放后一直不参政议政,依旧在香港做自己的生意,但是和秦家的私谊却非同一般。

  听了秦安红的解释,林安然还有一个疑问未曾揭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

  秦安红说:“前天经过省城,文高告诉我的。”

  林安然恍然大悟,高级干部到香港公干,是要报告省里备案的,叶文高知道也就不是什么奇事。只是叶文高这种身份,到香港公干的干部也不在少数,为何偏偏留意到自己?

  很显然,结论只有一个,叶文高盯着滨海。

  秦安红问:“听说你遇到麻烦了?”

  林安然笑道:“你都知道了还问?”

  秦安红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臭小子,小红姨你都瞒着?我只是知道皮毛,知道你这次是来谈炼化项目的,听说成数不大?”

  林安然周围看了看,说:“小红姨,我都那么大个人了,不是小孩子了。”

  秦安红想起当年林安然在车上说过的一番话,让她别老拍自己的脑袋,自己已经是大人了。

  想到这里,才专注地检视了一番林安然,发现相比当年在京城见到的小兵,林安然确实长大了。脸上多了一份成数,多了几分坚毅,也许是常年在官场打滚,思考问题多,眉间多了两道浅浅的皱纹。

  越看,越觉得像当年的林越,秦安红忍不住,眼角一下子就红了。

  林安然赶紧又扫了一眼周围,幸好刚坐下,大家都彼此在打招呼,没人留意这边。

  “小红姨,您可别生气,大不了以后还让你拍脑袋还不行?”

  秦安红噗嗤就笑了,说:“小红姨以后不拍了,说到做到。”

  忽然话锋一转,补充了一句:“当面不拍,没人还是拍。”

  林安然顿时无语,唯有苦笑一声,说:“行,都听你的。”

  秦安红这才展颜笑了,说:“这次你来香港,放心,凡事有我在,碰到什么困难,来找我,最近我会在香港停留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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