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平显得十分生气,又听了一阵,才挂了电话。
徐中杰问:“出什么事了?”
黄海平冷冷地哼了一声,说:“恐怕真的是曾春通风报信了,士多店的老板已经找不到了,店关着,家里也不见人,说是走亲戚去了。哼,你们信吗?”
徐中杰怒道:“曾春呢?我现在就派人把他关起来再说!”
黄海平伸手一拦,道:“不行。曾春这种人反侦查能力太强,你现在去关押他,理由呢?就因为他去士多店买了包烟?即便你可以两规他,他不说你也没证据,对付这种人,就必须一击即中,切中他的要害,让他无话可说。”
林安然道:“如果能找到鼎丰行的账本,恐怕就能找到罪证。”他忽然一惊,想起了什么,马上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是市公安局办公室吗?我是省委办公厅副主任林安然,想问问你们曾春局长在不在办公室里?”
徐中杰看了看表,已经是九点半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林安然要打电话到市公安局询问曾春的行踪。
很快,林安然挂了电话,说:“他果然离开市局了。”
徐中杰道:“行动都结束了,他离开也正常嘛。”
黄海平倒是明白了林安然的意思,摆摆手说:“不对,今晚刘小建等人逃脱,现在市局的巡警和交警还有武警都在封路设卡,作为一个公安局长,如果要离开岗位,恐怕正常情况下也会打电话同我们说一声,不会不声不响就走。”
林安然点头道:“没错,他如果现在离开,又没人盯着他,恐怕是去办一件事去了……”
徐中杰道:“什么事?”
林安然背着手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半天没说话,徐中杰不耐烦了,大声道:“我说你个安然,在这里踱来踱去,我眼睛都花了,到底什么事嘛。”
林安然笑笑,停住脚步,忽然说:“我先给曾春打个电话,把他叫回来。”
他拿出手机,给曾春拨了过去。
“曾局,在哪呢?”
那头稍稍沉默了一阵,传来曾春的声音:“啊,是安然啊?我在外头吃东西呢,忙了一晚上,今天一下班就被你们叫来了,我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饿都饿死了,现在行动既然差不多结束,我就忙里偷空出来吃个炒粉。”
林安然说:“哎哟,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一说,我肚子也跟着咕咕叫起来。对了,你在哪吃东西?我和黄主任还有徐常委都在这里,他们也饿了,干脆去找你,一起吃算了,我请客,算是赔罪。”
曾春那头又是片刻的沉默,之后道:“我在开发区呢,在海边,老野大排档,你懂路吧?懂的就自己来。”
林安然说了声好,收了电话,马上道:“成败如何,就看这一个小时了,黄主任、徐常委,你们现在就放一放手头的工作,跟我吃宵夜去。如果命好,咱们还有一点希望。”
看着一脸茫然的徐中杰,林安然道:“走,咱们边走边说。”
黄海平和徐中杰都闹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时候,林安然居然还有心情拉着俩人去找曾春吃宵夜。
不过看到林安然显然不是在开玩笑,便跟着走,下了楼,林安然叫来了车,三人上了车,徐中杰忍不住问:“安然,你葫芦里卖什么药?”
林安然吩咐司机去开发区老野大排档,然后转头道:“今晚我们都盯着那些名单上的大鱼,忘了一些小鱼了。”
黄海平忽然明白了,说:“对,看来对一些比较重要的小鱼,也要收网。”
林安然说:“其实也是百密一疏啊,你看,林水森是鼎丰行的老板,我们都盯着他了,认为抓到了他,鼎丰行的事情自然就水落石出,现在既然林水森跑了,那么我们就必须改变思路。”
徐中杰也明白过来了,说:“你的意思是,鼎丰行帮林水森做事的人?”
林安然点头道:“没错,我知道这个人,他叫麦佳雄,是林水森的助手,他一直负责鼎丰行拍卖的具体事宜,估计他手里有证据。既然刚才文涛说林水森走得匆忙,我看他一定没来得及收拾一样东西。”
黄海平忽然笑了,说:“鼎丰行的账本!”
林安然道:“没错!我相信他们一定有对数的账本,而麦佳雄不会不知道,现在要马上安排人去抓捕麦佳雄,只要逮住了人,这事就有希望了。”
徐中杰马上给抓捕小组的人打了个电话,将拘捕麦佳雄的命令发了出去。
挂了电话,又想了想,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又给负责设卡的武警中队打了电话,让他们马上联系抓捕小组,取得麦佳雄的个人信息,防止他逃窜。
曾春收起手机时,已经意识到林安然将怀疑的目光转向自己身上,估计很快就会循着鼎丰行这条线索一路找来。自己说吃宵夜不过是个托词,而林安然居然打蛇随棍上,也拖着徐中杰和黄海平过来同自己一起吃宵夜,说肚子饿,也不过是个托词。
他很清楚,恐怕林安然是要摸清楚他到底在哪,恐怕之后,就会有人暗中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转过身去,对坐在车里的麦佳雄道:“事不宜迟了,你马上回你家去,立即将公司的私账全部烧了,烧完马上离开滨海市。”
麦佳雄已经知道出了事,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头点得如同捣蒜:“曾局你放心,我马上去办!”
说罢就要推开车门下车,曾春喊住他:“等等,如果你命不好被抓到,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言下之意麦佳雄听得明白,就是让他不要出卖自己。
见麦佳雄晃晃如丧家之犬的模样,曾春又安慰道:“只要账本烧了,就死无对证,你将责任都推在林水森身上就行,他们一天找不到林水森,就一天拿你没办法。况且你只是个副总,不知道公司内幕也很正常。你要是相信坦白从宽,那谁都救不了你!”
说到最后,目露凶光:“记住!咬死了不说,还有一线生机,说了,你就等着吃花生米吧!”
吃花生米,是滨海市的一种通俗说法,指的是犯了死罪的人被拉去枪毙。
麦佳雄吓得脖子一缩,赶紧道:“我知道,我知道……”
等麦佳雄走了,曾春不敢再做停留,一脚油门,往老野大排档疾驰而去。
到了大排档,曾春赶紧点了几份炒粉,一锅白鸽粥,再炒了一个芥末鹅肠和一份油菜,这才缓了口气,静了静心神,坐等林安然的到来。
没过多久,林安然果然同黄海平、徐中杰到了场。
“安然、黄主任、徐常委,坐坐坐,我点了几个小菜,你们看合不合胃口。”他指指面前一碟吃了一半的炒粉说:“不好意思,起初不知道你们来,自己先吃了点。不过听说你们过来,我为你们点了新菜。”
黄海平笑道:“曾局太客气了。”
曾春陪着笑,十分镇定道:“应该的,你们远道而来都是客,我尽地主之谊嘛。”
林安然说:“今晚说好我请客的,你们就不要争了。”
看了一眼徐中杰,又道:“徐常委,吃吧,这里可是滨海市市区里炒粉最好的一档了。”
黄海平望了望远处的海,说:“滨海市是人杰地灵啊,风景优美,美食遍地,不愧是南国明珠。只可惜啊,这几年都被走私搞得乌烟瘴气。”
他是有感而反,听到曾春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他讪笑道:“黄主任,先吃些东西吧,工作慢慢再谈。”
在车上,林安然和黄海平俩人已经商量好待会怎么说。黄海平见曾春这么说,便笑,笑了一阵,开吃吃东西,吃了几口,忽然想起什么事,说:“曾局,说起来,今晚刘小建他们也不知道是从那里收到的消息,居然跑了,看来我们内部是出内鬼了。”
曾春内心虽然起伏不定,表面还是不露声色,淡定道:“这个……我就真说不清了,我只是配合你们工作,你们专案组的内部情况,我可不了解。”
一句话轻轻带过,将皮球踢到了曾春脚下。
林安然忽然道:“对了,曾局,我记得以前公安局这边同鼎丰行搞过走私物品拍卖,你们的账本还留着吧?”
曾春内心狂震,暗道,果然查到这一条线索上来了,林安然果真是个聪明人,这矛头看来是死死对着自己。
“当然保留着,一直就存在公安局里,怎么?你要看?”
林安然道:“林水森既然跑了,要查鼎丰行就很麻烦了,我想拿你们公安的账本来看看,兴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曾春心里冷笑,说到底不就是针对自己?不过这一点问题,自己怎能没想到过。公安局的那本账,做得是滴水不漏,就算拿出去给专案组看,也没一点儿问题。
“行,你什么时候要,我回局里找找,调出来给你们看就是。”他夹了一根油菜,塞进嘴里,边吃边说道。
看着曾春如此镇定,林安然三人几乎可以肯定,曾春在公安局治安基金这盘账上恐怕早有防备,如果要找出问题,关键恐怕在于鼎丰行那边的私账。
黄海平扫了曾春一眼,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内容,便道:“你明天回去找找,找到了就送到海景山庄来,交给我。”
几人各怀心事,不再说话,低头吃着东西。
一阵海风吹来,炎热的秋季中带袭来一丝清凉,曾春觉得自己背上汗津津、寒颤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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