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秋也在县政府里工作,今天早上,单位里也到处在传市里领导许多都落网的消息。不过曾秋倒是很信任自己的弟弟,从小曾春就品学兼优,进了公安队伍又是拼命三郎,她可不会把弟弟往走私那方面想。
“没事,看你那样,我只是工作忙,让你照顾下妈。”曾春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去吧,赶紧点,迟了去,市场上的好鱼都让人买走了。”
曾秋毕竟是个女人,好蒙,见弟弟笑了,也就放下心来,喜滋滋说:“看你这人,无缘无故说一通没头没脑的话,把姐吓得。”
边说边站起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给弟弟曾冬和妹妹曾夏打电话。
等姐姐走了,曾春终于忍不住,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开始抹眼泪,偏偏母亲在屋里,他又不敢哭出声,只好死忍着,说不出的难受劲。
在院子里悄悄哭了一阵,他走进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一个隐秘处抽出一个手提箱,换了一套衣服,然后把手提箱打开,仔细检查了里面的东西。手提箱里,出了一些现金,还有几本护照和身份证,曾春翻开其中一本,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这才关上手提箱,重新回到院子里择菜。
大门外,院子左侧的一名便衣首先向带队的队长发出信息:“队长,有个女人出来,要不要跟踪。”
带队的队长朝那边看了一眼,见曾秋边打电话,变笑吟吟地朝镇子里走去,想了片刻做出了决定:“先不管这女的,一定要守住这个院子,我们的目标是院子里的人。”
几人听了命令,不再说话,都在原地不动,死死盯着那座院子。
海景山庄内,林安然接到黄海平从省城打来的电话,说是审计署派了三个同志过来滨海市,配合检察、海关等部门对各涉案单位的台账和数据进行一次审查,让林安然接待并安排好住宿和交通等问题。
文涛负责对曾春实时监控,林安然终于可以睡上一个囫囵觉,昨晚和曾春分手之后,一夜之中,既要安排抓捕麦佳雄,还要突击审讯,到了下半夜,安排运送人员到省看守所的车队又准备好了,又要安排黄海平和徐中杰车队的安全问题。
抓捕工作第一阶段基本完成,林安然知道自己角色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换。叶文高之所以把自己安排到这个位置上,显然就是要他利用自己熟悉滨海市情的优势,协调做好地方上的稳定工作。
从表面上看来,这事一起官商勾结的走私案,实际深挖起来,谁都知道背后会牵扯出什么东西。拔出萝卜带把泥,隐藏在放私护私后面的肯定是贪污腐败。刘小建和司徒洋之流在滨海市横行多年,之所以能如入无人之境,可见党政部门相关的领导干部在这个泥潭里踩得很深,而且牵涉面之广,难以想象。
从今天的情况看,一部分领导干部被带走审查,已经让整个滨海市的干部队伍哗然,接下来,稳定工作是第一位。调查要继续,滨海市的地方事务性工作也不能乱。
昨晚是一个不眠之夜,不光是林安然,许多人都睡不着。
在房间里迷迷糊糊睡了一个小时不到,就有人过来敲门,说是中央和省里派来的审计干部已经到了。
林安然下了楼,见车已经停在了楼前,天色已经是傍晚,光线暗了下来。几个人提着行李鱼贯而下,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林安然忍不住惊讶地叫出声来:“小萍,你怎么也来了?”
其中一个审计干部,居然是秦萍!
秦萍理了理刘海,走到林安然身边,后者赶紧伸手接过她的行李。
秦萍道:“总署让我过来配合你们专案组的工作,林组长,最近一段时间我可要待在滨海不走了,工作还有赖你多多支持啊。”
林安然是抓捕组的组长,秦萍这么说,显然是在开自己的玩笑。
领着大家上了楼,分了房间,林安然在秦萍的房里小坐了一下。
“怎样?重新回到滨海市的感觉如何?”秦萍一边从行李袋里拿出各种日用品,一边问坐在沙发里的林安然。
林安然摇摇头,他真的说不出这次重回滨海是什么感觉。按道理,他应该十分高兴。毕竟当年被刘大同逼得远走省城,如今回来才一天,刘小建跑了,马海文溜了,可以预见,未来刘大同在滨海市已经是无法立足。
可是他偏偏高兴不起来,起初的喜悦沉淀之后,剩下的只有沉重。
“这次怎么派你来了?”林安然赶紧换了个话题。
秦萍笑了笑,笑容依旧是那么温柔可人:“你忘了我是负责利达通号一案石化厂审计工作的?对这里熟悉嘛,况且我又是南海省专署的副特派员,还有谁比我更合适吗?”
林安然恍然大悟,笑道:“行,上次答应陪你好好逛逛滨海,请你吃这里的海鲜美食,临时有事没做到,这回可以实践诺言了。”
秦萍道:“我看你最近几个月都不会有空陪我了。这案子是总理亲自点名督办的,牵涉面有多广,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还真不敢奢望你会有空陪我,一个工作狂,就别提什么私人时间了。”
林安然被她一说,脸上一红,倒不是因为之前自己食言而感到尴尬,而是秦萍的语调,完全不像一个普通朋友,倒有点像个贤妻良母。
所幸是,这次尴尬没有维持多久,一个省厅的警察很快过来报告,说曾春那边有动静了。
林安然只好再次向秦萍抱歉,而秦萍依旧是善解人意地说:“行了,我来是工作的,又不是休假探亲,你忙你的去吧。”
上了楼,进了办公室,文涛正在通讯总机前对着对讲机发出一连串指令。
“你们跟上那辆车,咬住他,不要让曾春离开视线。”
林安然手机忽然响了,一看,竟然是曾春打来的。
他赶紧冲文涛眨眨眼,指指自己的手机,文涛显然明白了,示意林安然接通。
林安然接了电话,那头传来曾春十分镇定的声音:“安然,有个事向你说下。我要去一趟北川,接一个中医过来给我母亲看病,想向你这边知会一声。”
林安然笑道:“你是局长,不是我的手下,知会就不用了,请假也应该向宁书记请假。”
他心里有些意外,曾春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打电话来向自己请假似地?
曾春在电话里呵呵一笑,颇有深意道:“不请假不行啊,不然我往北川方向一开,你岂不是以为我要逃跑了?”
从话中听出,曾春显然知道有人在跟踪自己,而且似乎有些不满,之所以打电话给林安然,倒不像请假,而是示威,有些发泄不满的意思。
林安然说:“曾局你想得太多了,行,你忙你的去吧。”
挂了电话,林安然紧皱眉头,分析这曾春的意图。文涛走上前来,问:“他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林安然摊摊手:“他说要跑北川一趟,知会我一声,看样子像是十分不满我们派人跟踪他。”
文涛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他早就知道我对他起疑心了,跟踪他,恐怕也早就瞒不过他这位大局长,现在才来表示不满?有些奇怪。”
林安然问:“刚才前面布控的人来了什么消息?”
文涛噢了一声,说:“曾春开车出了门,看来是在家吃晚饭了,去的方向正是北川。”
林安然奇道:“难道他真的是去北川找老中医?我怎么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对?难道是曾春故意释放的烟雾?不然怎么给我打电话?”
他忽然又问:“布控的同志确定曾春就在车上?”
文涛说:“没错,他们虽然没看清开车是谁,不过很显然开车的是个穿着警服的人。”
想了想,他也不解道:“你这么问,难道是怕他不在车上?”
俩人忽然都愣住了,你看我,我看着你,忽然,俩人一起大叫道:“调虎离山!”
文涛一个箭步扑到通讯总机前拿起对讲机就呼叫一线布控小组:“……请务必确认曾春就在车上!”
那头沉默了一阵,传来回复:“无法确认,无法确认。”
文涛转过头,看着林安然,俩人心里都存在同一个选择题,是不是现在就把车拦下,还是让他去北川?
如果现在拦下,若是曾春故意试探,那么他们不会在车上找到任何有利的线索;如果曾春不在车上,意味着曾春现在已经开始实施自己的逃跑计划,若不及时发现,恐怕鱼会漏网。
许久,林安然看着文涛,问:“你觉得怎样?”
文涛咬咬牙,道:“拦下来!不行就带回来强硬突破,没别的办法,总比让他溜了好!”
林安然点点头,这次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两害相权取其轻,文涛的办法已经是最低风险的。
曾春实在太聪明,又太狡猾,对付这种人,不能有一点大意。
“我同意!拦下他!”
文涛马上向前方小组发出指令:“马上截停那辆车进行检查,将情况立即汇报回来!”
“是,马上拦截。”
对讲机里沉默了下去,文涛和林安然站在原地,神经骤然绷紧,谁都不知道,那辆警用三菱吉普车拦下来后,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空气异常沉重,室内所有的办案人员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最终的结果,所有人觉得自己每一次呼吸都十分沉重。
十多分钟后,对讲机忽然传来声音,所有人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报告文处,曾春不在车上!重复,曾春不在车上!”
文涛急忙问道:“车上是谁?!”
那边传来回复:“是他弟弟,曾冬!”
文涛丢下对讲机,一跺脚:“糟了!果然是调虎离山金蝉脱壳!我估计现在曾春肯定离开了他家里,刚才监控得严密,他根本走不脱,现在布控的人跟踪车辆,他就有机可乘,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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