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省省长办公室内。
赵奎挂掉电话,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对坐在自己对面的邬士林道:“可以了,林安然已经知道这条线索了。”
邬士林问:“老赵,你说……还有哪些人知道这件事?”
赵奎道:“目前只有我知道。不过纸肯定包不住火。过一段时间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就难说了。我估计,最多不出三个月,刘小建的行踪肯定会暴露。即便他跑到国外去,恐怕也躲不过国际刑警的通缉。专案组一旦知道情况,肯定会作出反应,可能需要一点点时间,但现在不知道的是,这一点点时间是多少,以及他们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现在我们必须主动采取一些措施,做出一些让步,也算是同叶文高那边表明态度,不然的话,将来可能就会陷入被动。”
邬士林右手在下巴和嘴唇上轻轻来回摩擦,想了一阵,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对刘大同的事情,分三步走,第一步,把刘小建的线索提供给专案组,让专案组将他控制起来。第二,制定一个预案,要将可能出现的情况充分考虑,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再出问题。第三,我去找一下叶文高,和他谈谈,表明下态度,稳住形势。”
他忽然长叹一声,道:“现在来看,刘大同这个人,存在很多问题。自身贪婪不说,执行力也很有问题。用刘大同,可能是我们最大的失策。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好粥。这是我们的一次沉痛教训。”
赵奎道:“这件事,我有责任。”
邬士林摆摆手道:“现在已经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了。北山市那边矿难闹得一团糟,如今我们安排在那里的人已经双双落马。一波未平,滨海市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屋漏又遭连夜雨,形势严峻呐。”
赵奎道:“我有一个预感,如果你去找叶文高,以目前的这种形式,恐怕他会在北山问题上开出条件来。”
邬士林的眉毛轻轻一挑,问道:“你有些什么想法?全部说出来吧。”
赵奎道:“叶文高一直就向对我们南海省的权力布局进行调整,但是他是外来干部,在这边始终施展不开手脚。也许中央高层那边也有意思要调整,不过没找到好的借口,这次滨海市的走私案件查处,恐怕也并非单纯的打击走私那么简单。弄不好,只是一条杠杆而已。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去找他,恐怕他会在滨海和北山两地的人事安排上开出条件来。”
邬士林道:“以目前的形势,我们也不得不做出一些退让。前几天我到了京城,找相关的人谈了谈,大家都一致认为,必须在滨海市的问题上采取止损的措施。现在那里的口子刚刚被掀开,谁也不知道水有多深,伸手去捞刘大同,恐怕人捞不到,自己也卷进去。为了一个刘大同,不值得。”
赵奎道:“可以暗中告诉刘大同,让他将所有事情,全部承担下来。将来处理的时候,我们再暗中帮他一把。”
邬士林皱着眉头,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了几下,说:”这个恐怕没那么简单。如果仅仅只是纵子走私这一件事,只作行政处理,那是一点问题没有。但我估计,刘大同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屁股下面的屎,恐怕不是一点的多,是很多。如果真是如此,刑事处置估计很难避免。如果数额巨大,影响又恶劣,恐怕脑袋都保不住。”
赵奎道:“如果是这样,那就更好。他的事越多,就会越害怕。他只有一条出路,把所有的事全部认下来。我们应该让他清楚一个事实,仅仅目前这件事,叶文高绝对不可能把你这个省长怎么样。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叶文高更进一步架空你,却根本不可能动摇你作为省长的地位。如果他将一切都和盘托出,那么就没了你替他出面,他的结果,将会非常惨。以他如今这种情况,保他不死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邬士林也认同赵奎的说法,点头道:“这件事,你具体去办。如果能找到秘密的渠道接触到刘大同,你可以告诉他刚才那一番话。若他同意,起码他父子可以留下一条命。将来他儿子出来,想开公司,我们可以在注册、资金以及项目等方面,给他提供帮助。他如果一定要跟我们拧着来,后果就让他自己去承担。不过,我担心的是,他是否仍对自己的命运抱有希望,以为闭口不说就能躲过去。如果有这样的侥幸心理,你要说服他,恐怕相当不易。”
赵奎道:“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我才将刘小建的线索透露给林安然,只要刘小建落网,刘大同的心理防线就会彻底崩溃,他不为自己着想,也总得为了自己儿子着想。”
邬士林嗯了一声,说:“你派人找刘大同,要时机适当,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一定要刘小建落网的同时告诉他,而且一定要快。否则事情都通天了,他刘大同也就失去了主动坦白的机会。这一点,你可要注意下。”
赵奎道:“你放心,现在我给林安然打了个台,这戏怎么唱,就看他能力了。不过我相信,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很快能逮住刘小建。只要刘小建一落网,我的人会悄悄将消息透露给刘大同。”
邬士林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此事一定要慎重,再慎重,绝对不能再出篓子。”
俩人达成了共识,在办公室里又谈了一会儿细节,这才结束了谈话。
等赵奎走了,邬士林让秘书找下叶文高的秘书,问他有没有空,如果有空,自己亲自过去,有事商谈。
一个小时后,邬士林走进了叶文高的办公室。
“老邬,你坐,我批完这两份文件,就过来。”叶文高在桌子后面招呼邬士林,自己拿着笔,刷刷在文件上批字。
邬士林笑道:“党委工作不好做啊,忙的昏天黑地的,你可要注意身体啊。有空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去打保龄球。”
叶文高的笔在纸上停了一下。自己来到南海省将近两年了,除了工作场合,邬士林这是第一次邀请自己工作之外时间一起活动。
“好嘛,如果有空,我让小唐找你安排时间。”叶文高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沙发旁坐下。
唐蕴伟端了茶过来,放下便出去了。
叶文高问:“今天过来,有事?”
邬士林端起来茶杯,听到叶文高这么问,又放了下来,道:“的确。北山那边最近一团糟,善后处理工作已经开始,但是省纪委这边介入了调查,两个主官都被双规,工作上暂时有些真空。派去处理矿难事故的何副省长想我汇报,希望省委尽快将当地党委和政府的领导人选定下来,以便工作能够顺利开展。”
叶文高俯身去端了杯子,也不看邬士林,直接问道:“老邬你心目中有什么人选?”
邬士林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谨慎地扫了一眼叶文高,道:“你是省委的班长,人选的事情我就不插手干预了,还是你考虑吧。”
着话意思十分明显,意思就是北山的人选由叶文高自己决定。邬士林这么做,显然给叶文高送大礼,表明自己不会在北山人事上争长短。
从整个南海省布局来开,如此就是退了一子,在棋盘上让出了一大片空格给叶文高。北山市南海省的主要矿石产区,一向颇受省里重视,虽然地处南海省最北部,可是却是个重要的地级市,加上离省城很近,有省城后花园之称。这里出来的市委书记,很大机会是提拔到省里担任重要职务。
叶文高当然不会不明白邬士林的让步,笑道:“老邬,我们是搭档,有些时候还是要共同商量的好。现在定人选我觉得还不是时候,这样吧,暂时由副职先代着,还有半年就换届了,北山一事处理起来还需要时间,等处理完了,估计换届也到了,届时,我们在敲定人选不迟。”
见叶文高居然不着急下子,邬士林倒是有些意外,他愣了愣,道:“最近我们省真是多事之秋啊。北山的事情没完,滨海又来了中纪委。现在整个省里的干部都在看热闹,说到底,人心惶惶啊。我们省沿海地级市数量不少,尤其是这些沿海城市的领导,都在盯着滨海市看,要看看是个什么结果。”
叶文高道:“纪委办案有其独立性,我们也不好干预,何况还是中央首长督办的案子?老邬,滨海市的事情,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邬士林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其实从稳定大局的方向看,我们虽然不能干预办案,但是也可以提提意见,查案还是不宜时间拖得太长,夜长梦多,你我都在一条船上的人,谁也不想这条船有问题,对吧?”
叶文高点点头,显然明白邬士林的意思,在北川问题上的退让,就是想换取自己在滨海市一案上的留手。
“目前还不是时候,时机适当,我会提出我的看法和建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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