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风流

作者:想见江南

  账面上的钱是出去了,可并非消失了,而是通过村民的手,化作无数道溪流,滋润着这新区这干枯的经济贸易。

  江河不择溪流,终能成其大,薛老三坚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集市会越来越繁荣,有了繁荣的集市,距离繁荣的经济还会远么?

  为这个,别说花出去一百万,就是一千万也值。

  如今的新区经济,摆明了只能是投资型经济,亏得薛老三这个执政者有这个能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资本。

  不过,薛老三相信不久的将来,新区经济就不需要自己不断输血,而会拥有独立而强大的造血功能。

  凝眸窗外,寒冬悄然,集市上那不住吆喝的小商小贩,喊着各式好听的号子,那处的交易不大,或者可以说既简单又简陋,买的或许是一筐鸡蛋,交易的是一袋米换一桶油,可薛老三分明从这简单,简陋里,瞧见了新区灿烂辉煌的明天。

  正踌躇满志间,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视野内,黑裤绿衣,雪肤墨发,不是那卫美人又是何人。

  不知怎地,薛老三有些怕见到卫兰,蜀中初见后,在省城几番遭遇,擦出的那点小火花,小暧昧,又随着疏离,随着时间的流逝,悄悄熄灭。

  对这朵临寒独放的空谷幽兰,薛老三的感情很复杂。

  诚然,他是生理正常,不,远超正常的男人,绝对起过揽美入怀,兼收并蓄的念头;

  可同时,薛老三又算是个好人,知道自己已然情债缠身,耽误了两个优秀的女人。不愿意再拖累第三个。

  是以,对卫兰那淡淡约约的热情,他只能作不觉。至于自己心里的几分倾慕,几分愧疚。更是收拢得紧紧地,不让任何人察觉。

  “几日不见,怎么瘦了这许多。”薛老三默默念叨。

  窗外的卫兰,的确清瘦了,绿色大衣空荡了许多,原本收紧的小腰肢,瞧不见线条了,明艳丰腴的鹅蛋儿。也似乎削出了瓜子的模样,沧浪的云锦湖边,她好似一朵孤寂的幽蓝,照水临波。

  薛老三心中轻轻地,悄悄地疼了一下,心头猛地一颤,“她该二十九了吧!”

  伫立良久,他强行扭转了思绪,后边的,他不愿也不敢想下去。

  “咳咳。咳咳……”

  卫兰忽然扶着墙根,弯了腰,剧烈咳嗽起来。

  薛老三心头一悸。折步转身,奔了出去。

  “怎么回事儿,着凉了吧,大冷天的,你一人在外面晃荡什么。”

  薛老三突然杀出,伸手就要朝卫美人光洁的额头摸去,手到半途,楞生生又止住了。

  突如其来,卫美人唬了一跳。看清来人,惊得差了气儿。咳嗽得反而越发厉害了。

  听她咳得似乎肺都快裂开了,薛老三再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伸掌在她背后,轻轻拍打,暗劲勃发,如松针利芒,投体而入,瞬时,卫美人冰冷的身子,像钻进了只热耗子,全身上下游走不停,霎时,咳嗽就止住了。

  苍白的脸蛋儿终于有了些颜色,如画美目,怔怔盯着给自己抚背的薛老三,心头似喜还悲,仿佛这一瞬,跨越千年。

  卫美人止住了咳嗽,薛老三又拍了分多钟,才住了手,径自抓起卫美人皓腕,搭在了上面。

  “气血两亏,风寒入体!”

  薛老三国术通神,幼时跟顾长刀学过的中医,彼时难以明了的医理,随着,他对己身筋络,气血等等脏器的深刻认知,此时,已然登中医堂奥。

  弄清了病因,薛老三放下心来,心头又腾地火起,“嗨,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跟毛孩子似的,大冷天的,你多穿两件能肿啊,不知道成天臭美给谁看……”

  薛老三叨叨不停,卫美人怔怔盯着他,忽地,噗嗤一声笑了,春山寂寂,万谷花开,薛老三瞧得呆了。

  “薛书记,您这么说,我可听不下去了,我们领导这么为您尽心尽力,您这儿可不能倒打一耙!”

  不知晓芳从何处蹿了出来,代主反击。

  因为卫兰之事,晓芳对薛老三本就有意见,自家老板的心思,谁能比她更清楚?薛书记这儿装糊涂,耗老板青春,这会儿,还大言旦旦训斥起老板来,有这样不讲理的么?

  “晓芳,胡说什么呢!”卫兰胀红了脸,斥责道。

  晓芳哪里知道自家老板,正享受着小女人的温情时刻呢,情人眼里出西施,同样,情人耳里出蜜语,薛老三的斥责,听在晓芳耳里是斥责,可听在卫美人耳朵里,不知道多甜蜜呢。

  她这儿正“伴雨同温柔,与风共脉脉”,晓芳横插了一杠子,卫兰可懊恼呢。

  再听晓芳话里的“为您尽心尽力”,充斥着暧昧的歧义,卫美人可真是羞恼交集。

  晓芳恍然,赶紧诠释道:“最近一段儿,咱领导实在是太辛苦了,薛书记,这个我可得跟您提点儿意见,虽然卫主任是负责人大的,但您这一把手书记,不能完全放手不管呀,您是不知道,新区初建,人大也等于重新搭班子,本来,咱领导想的是将各个村庄归属各县的人大代表聚齐了,暂且应付过一届,哪知道一点卯,才发现问题多多。”

  “四十八个村庄,近二十万人,曾经是各县人大代表的总计才十七人,按照选举法区一级代表人数为一百人的规定,咱们可是还差了八十三人,这几天咱领导整日在下边跑,就是了解各个村子的情况,可偏生各个村子防官如贼,咱领导磨破了好几双鞋,工作进展却是不大。”

  新区草创,等于开辟一个行政区,人大和政协自然少不了,政协就好说了,连橡皮图章都算不上,可人大自恢复以来,已然越来越受高层看重。

  眼下,新区的一项重要工作,确实亟需人大的配合,这便是官员任命的问题。

  新区初建,党委方面的干部可以由上级党委直接任命,可涉及到政府口的职务位,都需要人大通过。

  现在薛向这个管委会主任,张彻的管委会副主任,等政府口子的首脑,都挂了代字,还须在人大走一遍形式,才算名正言顺。

  卫兰是人大主任,薛老三理所当然地把这方面工作,托付给了她。

  在薛老三想来,这水到渠成的事情,根本没在上面投注多少目光,哪成想,里头七拐八弯,竟还这般复杂。

  不待卫兰道明,他细细一想,便也明了了。

  云锦新区的人大代表组成,本就与别区不同,首先,别区的人大代表,多半是乡镇一级的干部,和有资历和影响力的离退军队和政府的干部等。

  可云锦新区没有乡镇一级,由管委会直领各个村庄,很明显,村一级出人大代表的概率,本就极低,想就地取人,组建人代会,显然行不通。

  “其实,真要组建人代会,一两天功夫便完成了,毕竟,人民代表在普通群众眼里也是干部身份,想要这帽子的人多多,可现在云锦的基层党政建设出了极大的问题,若真展开选举,可以想见,大部分代表名额,还是得落入现下的基层掌权者手中,因此,就造成了两难局面,建也不是,不建更不是。”

  卫美人知晓薛向的难处,到云锦个把多月了,有晓芳这只长舌百灵,什么消息打听不出来。

  薛向来德江的林林总总,大事小情,卫美人皆已知悉,便连云锦新区是怎么来的,也猜出一二。

  对这个男人能在百折之下,逆风举业,心生感动之余,也暗自替他担心,生怕他一步不慎,坠入小人彀中,万劫不复。

  所以,她才这般奔走,只为让他的背脊上,少那么点负担。

  “卫主任,这样吧,我批你几天假,你休息几天,人大那边的事儿,我来处理。”

  薛老三暂时也想不到好的法子,但不愿看着卫美人这朵娇艳幽蓝日渐枯萎,便要把担子挑上肩头,反正他早习惯了诸事压身,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卫兰坚定地摇摇头,“不必了,我再跑跑看,按照规定,年前,这人代会的架子必须搭起来,明年三月份还得召开全区范围的人代会呢!”

  却说,二人此刻所处的位置,虽不显眼,也是过道,两人在这处私语许久,再加上卫美人的美艳身姿,本就是令人瞩目的焦点。

  别看四处无人朝此观望,暗里却是不知多少人锁定此处呢,薛老三感知惊人,一切尽收眼底,实在不愿在此,跟卫兰这傻妮子死磕,丢下句“保重身体”,径自去了。

  “嗨,领导,我说您这是何苦呢?真要上演王宝钏和薛平贵?可戏里的王宝钏虽吃尽苦头,好歹苦尽甘来,还赚了无数同情分儿,可您这么苦着,人家不知道不说,咱还得偷偷摸摸,您这又是何苦呢?薛书记这颗树是不错,可已经种到别人的地里去了,可就凭领导您的条件,找个比他还好的,也不是难事儿吧,干嘛非在这颗树上吊死!别人我看未必靠谱,省委办公厅综合一处的黄处长,对您可是一往情深,且论身份,可比薛书记强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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