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
哦骚瑞,重来:
话说在很多传奇故事里,男主人公往往会经历一番大波啊折,比如,死爹死妈死碧瑶什么,进而变得心灰意冷不问世事。
这时,他们通常会选择一个看似非常没有存在感的地图,用来刷自己隐藏得不那么好的巨大存在感。
我们一般管这种带有普遍性炮灰npc,以供主角暴走喷精满血复活的场景,叫小镇,or,小城。
晨,六点半。
按理说,十月份的节季,还应该是天光明朗的。今儿也不知怎么了,云彩压得极低,阴阴沉沉透着孤凉,却似初冬时的气候。
褚青顺着残陋的长巷子往前走,两侧是老旧的住宅楼。这一片是煤矿厂的员工宿舍,盖了好多年,建筑也还密集,饭馆,招待所,舞厅,台球室,甚至还有家小电影院……以前的生活区或许很丰富,现在早荒了,留下遍地衰墙和斑驳的招牌。
几十栋楼,每栋能拎出十户人家,就算人烟旺盛了。该搬的都搬了,搬不动的,只好继续挣扎。
褚青走得很慢,脚底下似乎踩着碎碎的煤渣子,空气里漂浮着脏兮兮的灰粒,好像多吸一口,就会折掉数个小时寿命。
精神有些沉,昨晚睡的不好,或者说,这三天睡得都特差。床太小,且硬,腿根本伸不开,只能蜷着。被子,枕巾,床单,全泛着股腐烂的味道。连屋子都是馊的。
就这,还是汪超好容易找到的地儿,原滋原味的工人宿舍,也是戏里的场景。原本想着给打扫打扫,起码换套新被褥啊。丫不知是脑袋一抽,还是艺术家附体了,愣充精神贵族,通通拒绝掉,直接撤离宾馆,住进来了。
结果。就特么后老悔了!
第一宿,压根没睡着,只想吐;第二宿,稍微好点,睡了俩小时;第三宿。又强了些,可能睡惯血榉木大床的娇嫩身子,总算恢复了一丝捡破烂时的糙劲。
难怪古代贤人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耸耸肩,还不是自找的?
到了巷子头,是条宽敞的马路,通往主城区,每天有三趟公交车半死不活的过来溜溜。基本没乘客。这片区域的公共服务设施,目前就剩一间杂货店,一家极小极小的菜市场。以及一个饭馆。
杂货店在路左,菜市场在路右,饭馆古怪了些,虽然挨着市场,但由于地势低洼,冷眼瞧过去。就像个修在大坑里的旱厕。
他刚来的时候,对这饭馆特好奇。老觉着里面会有隐藏任务,能给极品装备啥的。等吃了两天早饭后。发现,极品装备是甭想了,极品胡辣汤倒蛮不错的。
“大爷,来碗两掺儿!”
褚青推开咯吱咯吱的木头门,劈头盖脸迎上一蓬热腾腾的白色蒸汽,扯着脖子喊了句,又随便拽过条凳子。
老头熬好了一大锅胡辣汤,浓浓稠稠的在锅里晃荡,像是大块的红褐色软冻。也没答话,迅速拿木勺搅了那么几下,然后娴熟的摆臂,翻腕,满满登登的一勺子盛碗,保准连汤带肉,绝不含糊。
随即换了铁勺,从另外的桶里挖了一块细嫩白净的豆腐脑,浇在胡辣汤上面。最后,滴上几滴香油,舀上一小羹的芝麻酱,再淋上点香醋。
“哎,我来我来!”
褚青见他颤颤巍巍的要端碗,连忙自己伸手捧到桌上,问:“油饼还有么?”
“没了,有肉盒!”老头的嗓子丝毫不哑,跟这屋子同样的支棱尖刺。
“那,那来两块肉盒,一块这吃,一块打包。”
他嘱咐道,接着低头,沿碗边浅浅的抿了一嘴,热,鲜,香,微辣,却不伤胃,舒坦无比。
判断一碗胡辣汤的好坏,非常简单,如果汤里只有肉末、粉条和面筋三种传统配料,店家却有信心端出来,那妥妥的喝光它,必定是美味。反之,越是味道不咋样的汤,越是添加很多辅料调和。
老头显然对手艺极其自信,吊的不能再吊。
至于加豆腐脑么,那是昨天褚青看见别人吃,便跟着试了一把,感觉还成,把辣味中和了点,而且更嫩滑。
肉盒则是猪肉粉条馅,超厚的,整齐的切成四小瓣,配着胡辣汤一起,简直绝了!
“小子,我在这四十年了,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老头估计瞅他吃得太香,僵硬的面皮难得挤出丝活泛,主动问话道。
“哦,我刚搬过来。”
“现在还有人往这搬?”老头古怪的笑了声,显然不信,又问:“干什么的?”
“我么,我也是开饭店的。”褚青咬了口肉盒子,笑道。
“啪!”
老头把手里的抹布一甩,道:“小子别蒙我,做生意的我见得多了,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一样,你可不是。”
“那您看我是干嘛的?”他嘴里嚼着东西,含含糊糊道。
“你么……”老头瞄了瞄他,道:“倒像个手艺人。”
“嗯?”褚青眨了眨眼,有点意外,道:“哟,您这够狠的啊,一下把我从大老板撸到底了。”
“大老板?”
老头嗤笑一声,道:“剃头修脚的手艺,都是靠本事吃饭,不丢人!”
说着,操起勺子磕了磕锅沿,当当作响,又道:“你小子,就是个靠本事吃饭的,别可着蒙我。”
“这都被您看出来了。”
褚青干笑了几声,道:“我,呃,其实我是个修车的。”
…………
八点,主城区。
这是机关家属院的围墙外面,隔着小街,对过有个修车摊子。顺街走上百十米。就到了主马路,若再走远点,还有个中学。
总之,地段不错,骑车的人非常多。
老祝稳稳的蹲着。穿着件油腻污黑的蓝底工人服,正给一辆破车子接链条。车主就住家属院里,每天搁这经过,都熟悉,边等边闲聊,问:“哎。你那徒弟呢?”
“啥徒弟,根本就不认识。”
“不认识?那他管你叫师傅,你还教他修车?”那人诧异。
“你问我,我问谁去?”
老祝一提这事就犯愁,道:“正好。我跟你说道说道,你有文化,帮着想想。那人吧,前天早上跑我这来,非让我教他修车,有活也给他干,我在旁边搭手就行。挣的钱不要,全归我。然后,每天还给我这个数……”
他一伸手,竖起五根手指头。
“五块?”
“哪儿啊。五十!”
“多,多少?”
“五十啊!”
那人瞬间吓尿了,一天五十,一月就是一千五啊,碰上大月,就是一千五百五啊!我特么工资才一千二!
哪蹦出来的神经病!
“那你就。你就要了?”他问。
老祝苦着脸,道:“我刚开始也不敢要啊。谁知道他咋回事。后来他好说歹说,都赖着不走了。我没办法,就,就要了。”
“那他说学多长时间没?”
“呃,最长也就一个礼拜吧。”
“哦,这就没啥事了。”那人心里平衡了很多,砸吧砸吧嘴,帮着琢磨道:“我分析啊,他肯定是为了干点什么事,必须得用着这修车。”
“干啥事啊?可别搭上我。”老祝一怔,略微不安。
“哎,那倒不能。”他摆摆手,道:“人可能为了追小姑娘啊,自行车老坏,小伙子特意花钱来学学。现在年轻人都好这个,浪漫,不用担心。”
浪漫不浪漫的,老祝不想知道,他只惦记着赚点安份钱,稳当当的养家糊口,忙道:“对,我合计也是。要不你说啊,我一天才十几块钱,好家伙,冷不丁一下给我五十块钱,老觉着不踏实。”
“有什么不踏实的,白给钱还不好!”
那人直起身,把自行车翻过来,踹了两脚,赞道:“就你这手艺,绝了!”
“一块钱!”老祝没理他拍马屁,直接奔实惠的说。
“知道知道!还能欠你的……”
那人说着就去摸兜,结果左找右找,半个大子没掏出来,不由笑道:“哎哟,不好意思,出门急,忘带钱了。我这眼瞅着迟到了,晚上给你送……”
“你那不是么!”老祝明晃晃的瞄到他手绢里夹着几枚硬币,这货愣装没看着。
“啊!哦,你瞅我这眼睛!”
那人拈出枚硬币,塞到他手里,跨上车道:“走了啊!”
老祝应了声,又瞧了下自己的破表,这个点了,应该不能来了吧。
要说那年轻人,脑袋聪明,性格也好,学的又快又精。尤其是给车子补胎,那小皮子磨得忒精细,粘得极其贴合,活像个几十年的老匠人,半点都没生手的样子。
若真有这么个徒弟,不论传业,还是传家,够够的了。可惜啊,修车不是啥正行,上不得台面,也起不了家,只能几毛几块的凑合活着。
他正想着,就听后面一声喊:“师傅,给!”
刚转头,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塑料袋就甩进怀里,却是块喷香的肉盒子,还余着温度。
“趁热吃吧,今天晚了点。”
“哎,这,这可不行!”老祝莫名恍了神,顿了片刻,才连忙推拒。
“什么不行,我都买了,你就吃吧。”
“我,我吃过了。”
“得了,你那半拉馒头也叫吃饭,赶紧的,一会凉了。来,你这身衣服再借我穿穿。”褚青不由分说,硬扯掉他的外套披上,又拎过张马扎,大马金刀的一坐,随口道:“师傅,昨天咱们修了几个?”
“十四个。”
他点点头,无聊的左瞅右瞅,等了好半响,才老远看着一女的,歪歪扭扭的骑车奔这边来,拍了拍大腿,道:“来活了!”
“打气儿!”
那女的到跟前,直接扔出两字。
“……”
褚青郁闷的抽出气枪给她,道:“一毛。”然后,他便盯着那女的,开始扑哧扑哧做活塞运动。
待她闪人,立马建议道:“我说师傅,你也该涨点价啊,打气才一毛钱,涨两毛也行啊。”
老祝吃完了肉盒子,显得红光满面,笑道:“哎,我都在这干五年了,打气从来是一毛钱,不能涨不能涨。”
“那别的,补胎,挫皮……”
“呵,咱们修自行车,一直都是这个价。”
褚青撇撇嘴,也没再多说,继续无聊的等活。
今天的生意,明显不如前两日,过了中午,才接到第三位客人,而且麻烦些,刹车坏了。
他初学,不太敢下手,交给师傅处理。那边老祝把刹车线拆开看了看,利索的接好,又使劲捏两下紧了紧。试验数次,见确实没问题了,才算放心。
这一番,两块钱。
直到傍晚,刨掉打气的,俩人一共才修了七个,赚到了十块五毛钱。
褚青临别时,照旧掏出五十块钱给他,老祝没像前两天那样接,推了,道:“小伙子,我不知道你叫啥,也不知道你为啥非要学修车。你能陪我这入土半截的老头子说说话,我就挺高兴的了。你现在也会修了,明天就不用来了,我也得走了。”
“我跟你说啊小伙子,我这辈子除了种地,就是有把子力气。早些年来城里打工,给工地扛活,收成还不错。后来腿脚摔坏了,才学了这点手艺。”
“现在岁数越来越大了,没儿没女的,我准备回老家去。好歹老乡们都认识啊,能有个照看,死了也有人知道。”
……
晚上,褚青坐着那辆摇摇晃晃的公交车,回到了宿舍区。
穿过黝黑僻静的楼道,打开门,那股子馊味还浓烈可闻。小床,小桌,小电视,印着煤矿厂标的瓷缸子,以及滴着臭水的蹲便。
他就早上吃了顿饭,奇怪的不怎么饿,直挺挺躺在床上,两条长腿蜷着,胳膊把眼睛一蒙,再无力气。
今儿真是个糟烂天……
(状态仍然掉线中,我需要满血,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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