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医生看师傅没打算配合,不禁有些着急,他故作镇静地凑到周先生旁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周先生原本老神在在的神情突然一滞,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情愿,满脸的皱纹似乎都在表达他的不满。
但是不知孙医生和他说了什么,老者虽然心里不爽,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孙医生得到师父的同意,神色一松,抱歉地看着方部长,脸上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说道:“方部长,真是不好意思,师父本来想一会儿跟您仔细说的,既然您问了,那我就代替师父稍微解释一下。”
孙医生说话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给燕飞扬一个眼神,完全把他当空气。而且孙医生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这问题本来是燕飞扬问的,但是孙医生冷嘲热讽并不准备回答。谁知方部长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表明态度似的站在燕飞扬那边。
孙医生一看情况不对,立刻调整表情,忙不迭地把师父告诉他的都说出来了。
“师父说,没有意外的话,这次施针之后老爷子就会短暂清醒。”
“短暂清醒?多长时间是短暂?一天还是一小时?”
方部长忍不住追问道。他听到老爷子可以清醒的消息时,心情一阵激动。但他硬是让自己冷静下来,语调平和地说出疑问。
孙医生脸上快速闪过一抹难色,但笑容始终不变,说道:“这个我们也不好说,还是要看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毕竟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
后面的话,孙医生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脸上也露出抱歉的笑容。
孙医生的话看似没什么,但其实大有深意。好像在说就算老爷子只清醒一分钟也不管他们的事,他师父的医术绝对没有问题。
清醒时间的长短和周先生没有关系,全靠老爷子一个人的身体状况支撑。如果老爷子还有精力和体力,自然清醒的时间就可以长一些。
反过来,如果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堪忧,只是稍微睁一下眼就又继续昏迷也是很有可能的。
孙医生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如果只靠病人自己的力量,那还大老远把他们从雾山请到京城来干什么呢?
方部长在官场打拼这么多年,早就练出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听别人说话也是一样,轻易就能听出对方话里的深意。
孙医生这话摆明是想把自己和师父撇出去,表明自己和老爷子病情发展没有任何干系。
这话一下就引起了方部长的反感和不满,尤其是现在还没开始施针,孙医生就先忙着撇清责任。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也有可能本来老爷子身体不错,但是你们施针之后,起到了反效果呢?”
在方部长冷着脸斟酌的时候,燕飞扬不咸不淡地开口了。
燕飞扬始终神色平静,没有一点明显情绪,但语气却带着一丝质问和轻视。
孙医生的话确实可笑,哪有医生在诊治病人之前只想着推卸责任的?除非这个医生对病人的病情没有任何把握。
燕飞扬越发看不惯孙医生了,他的一言一行都没有一个医生该有的样子。
现在虽然还没有看到他们施针,但是照目前的情况,就算他们医术了得,人品也大大折扣。
对待这种人,燕飞扬向来懒得给对方留面子。本来他还顾及这里是方老爷子的病房,如果可以,他一定会保持沉默。
但是孙医生的言行举止实在很难让人忽视,燕飞扬也不想违背本心。他已经打定主意,在确定对方的施针方法之后就立刻阻止。
孙医生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似乎是被燕飞扬的问题噎住了,卡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急忙对方部长解释道:“我们当然没有那种意思,只是说出可能罢了。某些人就不要咬文嚼字,混淆视听了。”
好像刚才的问题不是燕飞扬问的,而是方部长。孙医生解释的时候一直注意着方部长的神情和反应。
虽然没看燕飞扬,但孙医生最后几个字说的格外咬牙切齿,就是说给燕飞扬听的。
燕飞扬也不以为意,始终一副平静的表情,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方部长的神色这才稍微缓和一点。他对雾山的中医还是很信任的,只不过孙医生一而再,再而三的话里有话,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那后续的治疗呢?”
方部长有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这也是他最关心的。
孙医生刚才说的信誓旦旦,老爷子只要经过针灸就一定会清醒。那么这次清醒之后呢?后面还要继续针灸多长时间?
方部长的心里虽然稍微有点底了,但是他也知道之后的治疗才是最重要的,他要做的就是让老爷子恢复健康,变得像之前一样硬朗。
所以方部长一定要问清楚之后的流程,还有他能做的事。只要是方部长可以自己完成的,他一定尽量不会假手他人。
本来方部长以为这是很简单的问题,只要是在医院看病,医生一般都会主动告诉病人后续的治疗需要注意的地方。
比如吃药或者康复训练,这些都算是医嘱的一部分说。
但是很奇怪,方部长有种感觉,如果他没有主动问的话,孙医生似乎就不打算说了。
因为方部长能看出来,在他问完问题之后,孙医生的脸色微微一变,笑容都有点僵硬了,但是对方掩饰得很好,表情马上就恢复了正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不光是方部长,就连一旁的燕飞扬和温永锋也都看得分明。只不过他们俩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这种时候,只有方部长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温永锋很明白自己的立场,更不会在这会儿出头找不自在。
说白了这种事还是要方部长自己表态,温永锋一个外人,当然不好说什么。就算心里对孙医生的做法不敢苟同,他还是选择沉默。
让方部长猜对了,如果不是他主动问起来,孙医生一定不会主动提起后续治疗的话题。
“这……我要问一下师父。”孙医生打了个哈哈,对着方部长抱歉地笑了笑,然后又一次凑到老者身边,俯下身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方部长这会儿已经微微有些厌烦了。不管怎么看,老者都不像是说话有障碍的人,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孙医生一定要在中间做传声筒。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方部长压下心中的不悦,静静等着老中医的说法。
在听周先生的耳语时,孙医生偶尔皱眉,神情变了几变,让人不免多想。
终于老者抿上嘴,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孙医生这才直起身,神情淡定地看着方部长,说道:“师父说,后续的治疗大概要持续半年左右。”
方部长浓眉微蹙,疑惑中带着惊讶:“你的意思是要持续半年?”
“确切的说,其实是最起码要半年,半年到一年差不多就没问题了。”孙医生这时候又急急补充了一句。
方部长眉头皱得更紧,刚才还说半年,几秒钟的工夫就变成了一年。
“难道针灸医疗都需要这么长时间吗?”方部长对这块了解不多,一听说这么长时间理所当然的惊讶了。
其实这么长时间的针灸确实不是什么新鲜事,是方部长孤陋寡闻了。
但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有些慢性病自然针灸的疗程也长,本来中医就讲究治标治本,见效可能没有西医快,但是疗效绝对分毫不差,而且更注重固本培元。
这也是为什么方部长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落脚到中医的原因。
“方部长你也知道,老爷子这病拖的时间比较长,恢复起来自然有些麻烦。所以为了让你放心,师父才决定今天破例施针,目的就是确定老爷子的状况。”
孙医生一字一句地说道。
方部长有些不理解,皱眉问道:“今天和以后的施针不一样吗?”
孙医生微微一笑,说道:“当然会有不同。今天会让老爷子清醒一下,就是为了让你放心。之后师父就会恢复常规治疗,所以需要的时间也长一些。毕竟老爷子的这种情况,还是要慢慢来。”
方部长眉头舒展了一些,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总之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
孙医生的话也不无道理,再说中医也注重调理,时间长一点的话,老爷子的身体说不定也能恢复得更好。
方部长这么想也安心了一些。只不过之前燕飞扬问过的问题,好像故意被忽略似的,孙医生也绝口不提,一点都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那我父亲到底是什么病?”方部长才不会有那么多顾忌,直截了当地问出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西医看了这么长时间,能做的检查都做了,就是查不出病因。因为不知道病因,医院也只能保守治疗,更谈不上对症下药了。
方部长的想法也很简单,知道了病因,就可以中西医双管齐下,到时候可以缩短康复时间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