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从月亮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的时候,战斗仿佛是拉上了帷幕。
是个大晴天。这座城市用个凉爽而安谧的早晨拉开了一天的帷幕。苦逼的上班族们带着早餐赶车,安逸的老头老太太公园欢快扭动,红领巾们背着大书包一蹦一跳……
如同清澈的河流下面一颗锋锐的足以割裂人喉管的石子,在南城的一脚,义龙堂的总部前,是一副地狱般的景象。
洒了满地的血液已经干涸,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黑紫色。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没死透的人无力的挣扎着,口中微弱的呼救声很快消失在风里。
这仿佛是一片被人遗忘的角落。
事实上,从凌晨五点开始,这里就被武警部队牢牢封锁起来了。
这样的黑帮火并,在天涯市的历史上不算多见。政府没有理由不重视,只不过是在众多因素的干扰下,位于城市中心代表着最高权力的那间办公室中,尚且还没有下达开火的指令。
义龙堂总部的大厅中,此时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他们胳膊上都系着一条百丝带,代表着自己的身份。
这是屠龙会和斧头帮的“联军”,虽然是整整战斗了几个小时,每个人脸上都有或多或少的疲倦,但是他们眼神中却是带着抑制不住的神采飞扬。
义龙堂,这个在天涯市地下世界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牌黑帮组织。此时此刻,已经可以宣告覆灭了。
他们骄傲的仰着脑袋,看着二楼楼梯尽头的那个房间,黑龙和最忠心最精锐的几个手下还有张福贵被堵死在里面,目前只是凭借着手中的几颗手雷负隅顽抗。
许柔站在队伍最前面,许猛和张啸天如同两尊从鲜血中搏杀出来的神邸一样一左一右保卫着她。
她一身黑皮劲装,正眉心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溅了一道鲜血,看起来有点霹雳娇娃和观世音菩萨合体的感觉。
“黑龙,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小天在哪!”
许柔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
她并不是一个很合格的老大,若是张啸天,此时最有可能的或许是跟黑龙面对面的坐下来谈判,一点一点的榨干净义龙堂的油水。
而许柔,已经拒绝了好几次黑龙提出来的和谈。自从她很冲动的做出攻打义龙堂决定时,义龙堂的结局就已经被注定了,那就是灭亡。
“老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知道!我没杀他,几百号人都没能杀了他!”
黑龙没敢露出脑袋,只是放声大吼了一句。甚至害怕把这个女人激怒,他都没自称老子。
女人是老虎。向来把女人当2成胯下玩物的黑龙,这个时候才明白那些被女人坑了的前辈他娘的真没有说鬼话。
……
“我再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主动出来投降。不然的话,炸楼!”许柔摆摆手下了最后的判决,声音冰冷的如同千载不化的寒冰。
空气仿佛凝滞了,长长的沉默。黑龙无力的靠在墙上,腿上一道长长的伤疤。眼神中浮现着几丝绝望。若是年轻,他或许还有可能玩一把最后的疯狂。可是现在,老了。
他知道自己老了,老到连拼一把的勇气都没了。
张福贵的形象更加不堪,仿佛一滩烂泥似的瘫软在地上,裆部不断的传来一阵阵恶臭。早在一两个小时之间,他就已经被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黑龙把脑袋死死的贴在门上,侧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他的手机早已经被砍成几截了,他多希望从外面能有手机铃声响起啊。
那是救命的铃声。如果猛虎帮此时已经对斧头帮的总部形成占领,那么张啸天的电话一定会响起的。
那就是自己活命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黑龙脸上死灰之色越来越浓,甚至好几次他都想咬咬牙出去算求了。
死活不是一条命?自从活着到了这个世界上以后,他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早回去迟回去,迟早不是都得回去?
再说了,道上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既然当时没有把许猛搞死,那么现在死在他手上,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十,九,八,七,六……”外面已经响起了倒计时的声音。
黑龙知道,那是他们已经在准备爆破了。张啸天那头老狐狸想得很齐全,估计来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了。
生命估计也就是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了,黑龙的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一张俏丽的容颜。
那是他的女神,他将近五十年生命中唯一的一个女神。他有老婆,早死了。他也有孩子,早送到国外读书去了。
独自一个人在国内的时候,每天晚上他都是听着女神的歌睡的。
“要不是她死的早,老子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娶她做我老婆。”叹了一口气,黑龙留下了自己的遗言,随即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他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右腿已经完全麻木了。
被一柄锋利无比的钢刀狠狠的拉出一道狰狞的口子,到现在还是流血不止。甚至连大脑,也因为失血过多,不断传来一阵晕眩的感觉。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3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每天晚上陪伴自己入睡的熟悉旋律声倏忽之间响起,黑龙猛然之间睁开了眼睛,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等等!
意识到铃声来自门外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得滚圆。
有救了!
……
若是张啸天知道,黑龙是被自己那山寨手机的大嗓门铃声救了的话,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
吱呀一声,门开了。
门是谢小天昏倒的那间心理诊所的门,当出门的女子看到脚下是一个倒在地上后背血迹斑斑的男人时,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深深喘了一口气,出身医学世家养成的良好医德还是让她忍不住弯腰将这男人扶了起来。
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秦茹睁大了眼睛,这不是那葵花男么?
缘分实在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秦茹根本想不到,在自己二十年平平淡淡按部就班好似一杯白开水一样的人生旅途中,忽然会发生这样近乎诡异的一幕。
葵花男,就是昨天下午在超市买针缝内裤还笑着说自己连葵花宝典的那个男人,简称,葵花男。
犹豫了一下,秦茹将他扶了起来,进门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在床上,朝着里面那个房间喊道,“爷爷,有病人。”
这间小小的诊所名气其实很大,不少普通市民都把这当成求医问药的天堂。
诊所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老医生的身体诊断,另一部分是小医生的心理诊断。
秦茹和爷爷秦安,用一种近乎理想化的虔诚来经营着这间诊所,牢牢固守着中医悬壶济世的本分。
当然,秦茹还不算一个合格的中医。
她之所以念中文系,选择当一个心理医生而不是普通医生,是因为喜欢古典的东西,但是却实在忍受不了煎药熬药的烟熏。
无可厚非,作为一个女孩子,不应该对她苛求太多。
从屋子里面缓缓走出来一个老人,传统的在市面上基本上已经绝迹的藏青色长褂子,一双千层底布鞋,走在地板上没有半点声音。
老人虽然看起来已经须发皆白,身子骨也有点清瘦,但精神却颇为健硕,一双眼睛清澈有神,没有半点污浊。
若是谢小天此时清醒的话,会发现这老人的眼神,跟师傅有点像。那是一种看透世事之后的睿智和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