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祝,我说真的!”看着吃着正香的祝光荣,于云霞的心又软了下来,坐到祝光荣的身旁,语气也和缓了不少,继续劝道:“咱们退下来就把心态放平和了,安安稳稳地过几天舒坦日子,你看着隔壁的老孙,退下来之后成天带着小孙子玩玩闹闹,偶尔在家种种花养养草,有多好,何必还跟个年轻人似的........”
“怎么?你也以为我贪恋权力和职位?”没等于云霞把话说完,刚才扒进一大口饭的祝光荣便囫囵的说了句,而坐在他旁边的于云霞不由得白了他一眼:
“我还不知道你?职位和权力都比不上你那几本技术资料,可是你又不看看你自己,头发都白了,还有多年的老胃病,真的不比当年啦!”
“人闲的下来,可这心呀无论如何也闲不下来!”说着,祝光荣把碗筷放到托盘里,然后掏出口袋里的手绢擦了擦嘴,然后接着说道:
“所以,我想云霞你比谁都应该清楚,从年轻时起,我就想着能造出一辆与与世界各主要军事强国比肩的完全独立自主的坦克!”
“你不是造出来了吗,59式,不就是当年世界上最先进的坦克嘛!”于云霞反驳着,而祝光荣则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咱们是造出来,但是独立自主吗?苏联跟你好的时候,给你设备,给你厂房,给你图纸,甚至给你专家帮你制造,可是翻脸之后呢?”
这番话说完之后,祝光荣不由得顿了一下,刚才一双温和的双眸瞬时变得有些愠怒。斑白的两道剑眉也不由自主的立了起来,原本和蔼的面庞上泛起些许的无可奈何。但更多的则是愤恨的神色,以及自力更生的坚强品格,进而咬着牙一字一顿的接着说道:
“他们撤走了所有的专家,销毁了能够销毁的所有的技术资料,使得咱们在坦克装甲车辆的道路上举步维艰,所以说,无论任何时候、任何情况,咱们的武器装备,尤其是支撑国家实力的重型武器装备,千万不能受制于人。不然的话,总有一天会被别人卡住脖子,正因为如此,咱们必须要研制出属于自己的,能跟世界军事强国一流坦克相抗衡的主战坦克出来,这样咱们才算真真正正的打了个翻身仗!”
听了祝光荣的这番话,于云霞先是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紧紧的闭上选择了暂时的沉默,她是祝光荣的妻子,因此,他比谁都要了解祝光荣,更何况当年苏联援华专家撤走时,她也是亲历者之一。很清楚当时对北方厂。乃至整个中国军工产业造成的影响有多大,也正是那一年。她的丈夫便立下誓言,今生无论如何也要亲手造出完全属于中国人自己的坦克。
为此,她的丈夫历经艰辛终于将59式坦克的所有技术完全消化,并全部实现国产化;为此,在用生命换回的T—62坦克前废寝忘食的进行研究和记录;为此,即便是在特殊时期被下放农场劳改,也不忘沉下心思对未来坦克的相关技术进行初步的预想和探索;为此,当因为胃病而影响工作,组织上不得不让其退居二线时,她的丈夫平生第一次留下了懊恼的泪水。
也正因为如此,当他得知自己的学生朱海峰参与跟巴基斯坦联合研制的新式坦克项目后,才会不遗余力的提供帮助,甚至为了一封年前来的一封信,整个人把过年的事情推个一干二净,闭关似的将自己锁在书房里进行演算和研究,所为的就是几十年前曾经立下的誓言能够有朝一日得以实现。
对此,于云霞比谁都明白,而就在这时,原本坐在一旁的祝光荣忽然站起来,缓缓的走到书房的窗边,望着窗外已经纷纷落下的细小雪花,以及远处早已被朦朦胧胧的光秃树干和建筑楼群,倒立的眉头渐渐舒缓下来,目光中懊恼的神色不知不觉的褪去,脸上那份愤恨之情也被平常的和蔼所取代,然而就是这副一如既往的闲淡气度,却又显得无比的郑重和坚韧,以至于所说的那句平静的犹如深潭中的一汪清水,看似静谧无奇,但却深重无比:
“云霞,还是那句话,搞不出咱们自己的坦克出来,我死不瞑目呀!”
“死不瞑目?”同样的话不止是祝光荣在说,位于北方厂专家住宿区几公里外的北方厂厂部三楼的厂长办公室内,北方厂厂长谢朝阳口中也说着相似的话,只不过与祝光荣那种坚定的决心相比,谢朝阳的这句话却显得有些幸灾乐祸,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要不然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他,脸上那份不屑的笑容不会灿烂的比过年还要绚烂几分,进而对着刚刚被自己提拔为厂长助理的廖永远,笑容满面的说道:
“这个词用得好,如今巴基斯坦的提议得到了总部和老首长的首肯,我看卢嘉栋确实是要死不瞑目了!”
“厂长说得没错!”谢朝阳话音刚落,廖永远便把刚沏好的茶水双手递给谢朝阳,然后小心翼翼的坐到旁边继续奉承道:
“我听说卢嘉栋主持的新式坦克研制团队自成立到现在,都快半年了,连个坦克的初步方案都没拿出来,这还是外贸型号,性能比自用的要差出不少,这样的情况下都拿不出方案,实在让人有些说不过去!”
“所以,我当时说什么来着?”
“额.......”
见廖永远没有第一时间接上,谢朝阳蹙了两下眉头,灿烂的笑容也为之冷了不少,但兴致却丝毫没有减退,进而自答自话道:
“他卢嘉栋捏合起来的几个厂子就是群乌合之众,别说坦克了,就是辆小汽车都造不出来!”
“你看我这记性,连厂长这么重要的指示都没记住,真是不应该,真是不应该......”闻听谢朝阳的话,廖永远赶紧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状,而后便是一连串自我批评似的自责,而谢朝阳见此看似大度的摆了摆手,然后毫不在意却一语双关的说道:
“没记住也没什么,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如果什么都能记得住,做得出,你说,那还是人了嘛?”
听罢谢朝阳的话,廖永远自以为领悟了其话中的含义,赶紧笑着回应道:“那是当然,如果真是什么都记得住、做得出,除非是神,可卢嘉栋顶多也就是比常人聪明那么一丁点,但究其本质还是血肉之躯,就算他有心想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搞出来,他也没那个精力和能力,所以要我说,咱们前段时间根本没必要那么担心!”
廖永远这句话前半段听得谢朝阳的心极为舒坦,心中还暗自忖度自己确实没看错人,这次担任厂长助理不到半年,就有这样的眼力确实难能可贵,可当谢朝阳正想着日后可以在提拔提拔自己这位心腹爱将时,那句“咱们前段时间根本没必要那么担心”却如同一根锋利的鱼刺突然扎入谢朝阳的咽喉,以至于原本还算欣喜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未 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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